第二百七十六章 先手

精力藥劑幾乎瞬間見效的神奇一幕，令見過世面的梅利.奧.布雷恩震驚不已，聽朋友說來自奧德里奇.特里斯的饋贈，心裏暗想果然如此。

萊恩.德威特精神振奮地起身，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趁機整理紛亂的思緒，當他雙腳驟然停下的時候，向侍立在牆角的男僕伸手輕召。

在這座佔地面積四千平方米的豪宅，女僕的數量明顯佔據優勢，不過重體力活還得由男人來做，因此萊恩.德威特先生的身邊，總是有至少兩個男僕侍立，隨時等候他的召喚。

命令他去庭院的石子路駕乘“三輪車”，至少繞宅子一圈，實驗它的性能，同時收集相關數據。

年齡只有十六七歲的男僕立即照辦，微微鞠躬致意，後退兩步轉身離開前廳，不快不慢地走進庭院裏，輕鬆地坐在剛剛發明的簡單機械上，蹬着連軸曲柄緩慢地加速。

鋪着石子的庭院小路，裹皮革的鋼圈碾壓上去，連續不斷地磕碰，顛簸地男僕差點坐不住。直到雙輪車駛進庭院邊緣的綠蔭小道，平整的石板終於讓他輕鬆許多。

連着車把手的前輪，非常容易控制轉向，可惜速度過快時，單腳落地剎車的效果不夠理想，必須進行改進。

年輕的男僕將自己騎乘雙輪車的體會記在心上，當他繞宅子一圈，再次來到正門處，毫不猶豫地提前雙腳落地，小心地控制着速度，剛好滑行到門口立即停下。

下車後將嶄新的機械發明停靠在大門內側，男僕快步走進豪宅的前廳，也不看發明者梅利.奧.布雷恩一眼，直接向蒸汽沙龍的主持人，萊恩.德威特先生說出自己剛纔的心得體會。

“儘管某些部位有待改進，總體來說完成度非常高布雷恩，我的朋友，前幾天的懸賞按照我的本意，現在就可以授予給你，不過你的潛在競爭對手，據說思路和你完全不同，而且按照公平的原則，作爲沙龍的主持人，我必須給對方一個機會。”

萊恩.德威特先生掏出懷錶，咯叮一聲，表蓋打開的瞬間，精緻細小的爪輪，撥動直徑不同的金屬梳齒，演奏出一首悅耳的月光奏鳴曲小調。

察覺到梅利.奧.布雷恩的詫異眼神，蒸汽沙龍的主持人微笑着解釋：“摘取金屬義肢大獎的鐘表匠卡文.克萊爾，閒暇時的作品，前幾天有人討論音樂盒的構想，沒想到旁聽的他竟然親手實現了。”

解開疑惑後，萊恩.德威特將話題轉回來，“現在是早上八點，離沙龍正式開始還有十個小時。布雷恩，我的朋友，你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儘量把原型機修改補全，坐墊、手把位置擦拭地乾淨，可以令有意體驗的朋友們選擇傾向於支持你的發明。”

年輕的機械師立即明白過來，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明白了，我會盡快使它再度完善。”

話剛說完，梅利.奧.布雷恩就作勢起身，萊恩.德威特立即開口挽留，準備招待登門拜訪的朋友用早餐。

“來之前我就喫過份量充足的早餐，剛纔又在前廳用了一些早點、茶水，非常感謝你的招待，德威特，我的朋友。剛纔你說的話提醒我了，必須抓緊時間完善代步的簡易交通工具。”

看到去意堅決的梅利.奧.布雷恩，蒸汽沙龍的主持人不想強行違拗他的意願，既然自己已經盡到主人的本分，朋友對答迴應也很體面，沒有讓自己難堪，於是輕輕點頭應允，並親自送他出去。

目送機械師朋友遠去，萊恩.德威特返回前廳，精力藥劑不僅驅散睡意，還令他折騰一夜，大量消耗的精力緩慢地恢復。

他向管家微微額首示意，彼此相處多月，已經培養出默契的雙方，老管家立即輕輕拍手，侍立在門外的女僕，端着準備多時的早點進入客廳東側的小餐廳，輕輕掀開鋥亮的餐盤蓋，一塊塊烤地油光發亮的肉排，散發出誘人的焦香。

萊恩.德威特緩步走進餐廳，儘管身邊沒有外人，他還是執意使用刀叉，將淋上檸檬汁的烤肉排切成差不多大的小塊，送進嘴裏慢慢地咀嚼透了才嚥下。

飢腸轆轆的肚子五成飽的時候，他沉吟着是否回到臥室，與女主人再次大戰幾個回合。就在這個時候，豪宅的最深處，突然出現一股奇異的震盪，漣漪似的不斷擴散開去，可惜剛剛抵達庭院時，就被看不見的堤壩阻攔地沒有泄露出去。

“祂來了”

萊恩.德威特表面上是蒸汽沙龍的主持人，德威特爵士膝下沒有繼承權的次子，暗中卻有萬亡會核心成員的祕密身份。

他被奧德里奇.特里斯通過冥河擺渡者開後門，招進萬靈節世界參與亡靈版工業革命進程，幸圌運地被引導出潛在的施法者天賦，擁有黑巫師學徒的身份，能夠施展大部分戲法，以及有限的幾個一環奧術。

放下銀質的餐刀、餐叉，從餐盤左側取來還有餘溫的溼水毛巾，用力地將臉擦拭一遍，隨即丟下所有一切，徑直往宅子深處某個從不對外開放的房間走去。

不需要睡眠的奧德里奇.特里斯，提前半年開始暗中運作，終於收穫豐碩成果，在馴鹿之王的聖日前夜，成功幫助盟友收割一波泛信仰的潮流，並親眼目睹如何轉化成神力，形成神術反饋的過程。

短暫的一夜等待，確認馴鹿之王步入正規，才悄然離開林中祕境，照例前往孤山的老宅，生產過後被他強制休養的蘿薇特，還在酣睡中沒有醒來。

收斂迫人的氣息，還是嬰兒的長子不再躁動不安而啼哭，當他看見孩子睡夢中露出笑臉，心情變得格外平和。

自從踏上不朽之路，屬於人的感情漸漸淡薄，人性的感覺也在悄然淡化，唯有看見血肉至親，才能令他稍微恢復凡人的心態。

在伊斯特伍德城內佈置多處座標，奧德里奇.特里斯想起新鮮出爐的機械蜘蛛，立即來到蒸汽沙龍所在地，楓樹街174號的獨棟豪宅。

梅耶斯家族經歷族長的暴斃，紡織廠的倒閉事件，如同食腐禿鷲的同行和官方身份的銀行趁機分割財產，家族的權勢和財富不斷縮水，甚至不得不將本家的豪宅平價售賣。

經過幾個人的轉持，最終落到曾經親身經歷此事，當時還是普通的巡夜騎士隊成員的奧德里奇.特里斯手裏，出錢出人精心修繕維護後，移交給依附自己的萬亡會

，對外卻打出蒸汽沙龍的旗號。

小圈子的封閉特性，參與者多數是沒有繼承權的貴圌族次子，還有部分學者和高級技師，與主流格格不入，卻由於他是最大資助人的緣故，在伊斯特伍德城，甚至西土關稅同盟，都有不錯的名聲。

奧法和機械，古老與新興，施法體圌系與工業體圌系，完全不同的領域進行研究，試圖尋找出將兩者融合爲一的橋樑，就是蒸汽沙龍的主題。

由於施法者的稀缺罕見，機械方面的創見、奇特的構想，日益成爲談論的主流。奧德里奇.特里斯知道八葉的大師們暗中推動的機械蜘蛛已經成熟，相信今天的蒸汽沙龍，會有很多參與沙龍的成員對此展開辯論和探討，他想聽聽年輕人的看法。

萊恩.德威特用特定節奏敲響房間祕門，奧德里奇.特里斯知道來人的身份，意料之外地早起，肯定有事情發生，就應允他進來。

元素水晶吊燈的柔和冷光下，蒸汽沙龍的主持人，偌大的黑眼圈再怎麼用溫熱毛巾擦拭，都遮掩不住通宵熬夜的疲倦，不過臉色卻紅圌潤地很正常。

“精力再生藥劑，不是這樣用的。德威特，儘管你不是騎士，也必須謹記節制的戒律，過於放縱自己的欲圌望，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

萊恩.德威特立即知道自己的一切舉動都被特里斯男爵納入視野，卻沒有爲此感到恐慌，內心反而是涌圌出自己受到重視的榮幸，剛纔說的話透露出的關懷可不多見。

“尊敬的特里斯閣下，剛纔我接待了一位蒸汽沙龍的正式成員，他接下三天前，有關城市出行代步交通工具的課題，創作出結構看似很簡單的機械裝置。由於有競爭對手，我勸他對原型機進行改進完善，目送他離開後，應該在回家的路上。”

奧德里奇.特里斯嗯了一聲，好奇心和興趣悠然而生，洞悉之眼透過房間的阻隔，無視距離將目光投在蹬着連軸曲柄，費力驅使雙輪車回家途中的梅利.奧.布雷恩。

年輕的機械師毫無所覺，他的內心被喜悅的情緒填塞地幾乎滿溢，刺骨的寒風也無法熄滅心頭的熱火，屬於自己的事業即將得到第一筆資金投入踏入發展的快車道，沒有理由不爲此感到愉快。

奧德里奇.特里斯對“雙輪車”掃視一眼，瞬間記住所有細節，隨即收回洞悉之眼的超視距目光。

“一個有趣的年輕人，看上去腦子還不錯。來自羅汀學院的高材生，至今還沒有接觸過萬亡會的核心層，這樣很好。”

萊恩.德威特立即明白過來，“尊敬的特里斯閣下，我的朋友布雷恩，沒有施法天賦嗎”

“對潛質根本引導不出來的朽木，與被我挑選的人截然不同，你們是優秀的種子，待在貧瘠的土地將不會有任何成就，在精心耕耘的肥沃田園裏，卻很快發揮出自己的天賦，成功地生根發芽。”

萊恩.德威特謙遜地低下頭，誰知奧德里奇.特里斯立即轉口：“不過，開啓工業革命後，沒有怎麼費力就平推亡者世界，順利地未免有些過頭。你們都沒有遊走生死邊緣的體驗，充其量只是溫室裏的花朵，沒有經歷外面的風雨，一旦脫離我這棵大樹的蔭庇，很有可能大量地枯萎凋零。”

“尊敬的特里斯閣下，實情確實如你所說。優渥的生活和快速積累的財富，消磨了我們的意志，漸漸喪失最重要的危機感。醇和的美酒和肢體柔軟的女人，令我們的頭腦麻木，感覺開始變得遲鈍。這是墜落的預兆，萬亡會內部開始出現苗頭，相反的是外圍反而還保持着強烈的進取心，我的朋友梅利.奧.布雷恩正是如此。”

“嗯很好能夠看清楚別人的優缺點，很容易能夠看見自己的不足之處，德威特，你沒有辜負我的信任。”

知道自己通過測試，萊恩.德威特的神情越發恭謹，奧德里奇.特里斯看在他父親的份上，稍微指點。

“蒸汽機械蜘蛛實驗成功，西土關稅同盟的軍力將迎來爆發式的增長，新式武器將成爲主流，不過我們都知道實戰纔是檢驗武器性能的最好場所。德威特，你怎麼看”

萊恩.德威特立即陷入沉思中，身爲蒸汽沙龍的主持人和召集者，平時都是帶着耳朵旁聽，暗中記下成員們不同思維和見識碰撞產生的智慧火花，他沒有讓特里斯男爵久等。

“西土的冬季沒有滴水成冰的寒冷，卻也不是對外征戰的時候，再則機械蜘蛛進入裝備序列，有一段冗餘時間準備。”

“北海之役的戰爭紅利，西土關稅同盟諸城，無論握有實權的上層，還是底層的平民至今都受惠，如果明年春天出兵開戰應該沒有問題，關鍵是對手。”

奧德里奇.特里斯輕輕點頭，心裏暗暗讚許德威特爵士的兒子，主持蒸汽沙龍，擔任主要召集人，無論目光還是視野都已經歷練出來了。

“北境四國工業水平也趕上來了，他們內部彼此競爭，經常打地頭破血流，割地賠款的數額多地喪心病狂，卻始終始終抱團一致對外，不是一個好的對手。”

“廣漠的西土，我們的祖先在拓荒時代，只是佔據最精華的平原地帶，周邊的高地、山嶺還有土著佔據，據說還有矮人、精靈等舊時代的遺族活動的痕跡，他們應該已經聯手了。”

奧德里奇.特里斯滿意地點了點頭，“月亮島之戰，北海三國的海軍主力，無敵艦隊被浮空艦隊打殘，我方初建的海軍儘管經驗不足，卻將他們徹底打垮埋葬。”

“北海三國的高層有一部分輸地不服氣，要不是由我主導的農奴解放運動，生產力和財富大爆發，豐厚的利益堵住他們的嘴巴，肯定還會有反覆。”

“至於現在，高地野蠻人，矮人、精靈，以及潛藏在黑暗中的非人種族，相信他們已經得到強有力人士的資助，實力日益壯大。”

“這些都是危險的火種，如果不盡快撲滅，遲早會燃燒成燎原之勢。到處是反叛的戰火，我們滅火都來不及，大量資源內耗，將嚴重遲滯西土關稅同盟的發展速度。你明白了嗎”

萊恩.德威特的腦子並不笨，他很快意識到特里斯閣下的指點，肯定出自高層的態度，今晚的蒸汽沙龍，他再也不能充當忠實的傾聽者。

“特里斯閣下，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