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湯姆致歉

雖然哈利頗有那麼點後悔——他太急於認識湯姆，以至於剛打照面就把同芯魔杖的事情說了出去——但從圖書館出來之後，他又改變了主意。?

湯姆內心的想法和他表現出來的是兩回事，沒錯；可仔細想想，這其實無可厚非。第一，湯姆確實有那樣的實力；第二，如果湯姆和人打交道的態度類似“我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地向你們證明”，估計會引起大部分老師和學生的反感。

捫心自問，哈利覺得，如果他是湯姆，也不太可能當衆表現出這種帶着傲氣的自信。明明可以和大夥兒好好相處，爲什麼非得故意給自己添麻煩呢，是不是？

更何況，照湯姆自己的話說，他“沒有背景”。

想到對方的家境，哈利不僅沒法繼續追究湯姆的裝相，甚至也沒法責怪對方的警惕謹慎了。雖然莉莉偶爾會帶他去佩妮姨媽家串門，但這點經歷可不夠他想象麻瓜孤兒院到底是什麼情況，更不夠他想象一個小巫師孤零零地在沒有同伴的環境里長大……

至少哈利很肯定，如果他打小必須和達力待一塊，對他的童年而言絕對是個災難。

好吧，赫敏顯然是對的——斯拉格霍恩教授想要對此保密的做法很正確。這出身引人同情，但湯姆顯然不需要任何同情。不僅如此，湯姆還成爲了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學生。對其他人來說，這頭銜恐怕連並肩都難。

想到這裏，哈利又沮喪起來。

爲什麼他覺得他們用同芯魔杖就能成爲朋友呢？赫敏那麼優秀，同樣在麻瓜世界長大，也沒見湯姆對她另眼相看啊？而他的成績還不如赫敏……

另外，他介紹自己的方式是不是太突兀了？如果他能不那麼冒進，先由別的途徑——比如說鼻涕蟲俱樂部——認識湯姆，熟悉一點之後再提兩人魔杖的聯繫，會不會令湯姆更容易接受？

哈利知道自己做事有點兒冒冒失失（莉莉曾半責備半玩笑地說這點挺像詹姆），但他覺得自己還是能從別人的角度替他們考慮問題的。就比如說，他會盡量避免在羅恩面前提錢。雖然他不認爲湯姆會對金錢敏感，可如果對方只打算維持表面和睦、不想和他有任何深入聯繫，他也能尊重對方的決定。

至於之前偷聽到的那個提議……

哈利嘆口氣，加快了腳步。食物的香味絲絲縷縷地從禮堂大門飄出來，他相信痛快享受一頓美味晚餐肯定能讓他的嘴忘記別的事。

但這實施起來比哈利設想的要難。倒不是因爲他對湯姆有意見，而是因爲湯姆實在太難讓人忽略了——

魔咒課上，弗立維教授喜滋滋地說今天湯姆又幫他佈置了教室；

課間活動時，一大堆人擠在學院沙漏前頭，計算湯姆當日又給斯萊特林加了多少分；

甚至，就連他去圖書館，也經常能碰到一大堆女孩自以爲隱蔽地圍觀湯姆。

如果湯姆本質上不是個容易打交道的人，她們肯定不會滿足於隔着書架或者桌面悄悄觀察高個男孩……

哈利苦澀地想，因爲他發現秋也開始參加這些活動了。雖然她不是每次都會出現，但她和湯姆同一個年級，見面機會本來就比其他人多得多……

總而言之，當你待在一個有湯姆·裏德爾的霍格沃茨裏時，想要不接收到他的任何信息是根本不可能的。哈利很快就發現，甚至連避開湯姆都是奢望，因爲斯拉格霍恩教授又發請柬了。

“我能不去嗎？”哈利抓着羊皮紙卷——這次上面扎着漂亮的金色綢帶——苦着臉問赫敏。他們正打算去城堡外上神奇生物課，半路有個赫奇帕奇男生塞給了他這個。

褐發女孩已經打開了自己的那份紙卷，爭分奪秒地瀏覽上面的信息。“我恐怕不能，”她在羊皮紙上來回掃視，思索着說，“這看起來幾乎是宴會了……我猜教授這次邀請了所有可能成爲勇士的學生。”

“可我們沒到年紀，不是嗎？”納威跟在後頭，同樣苦着臉，“我也不想去。”

赫敏從紙卷裏擡起頭，挨個看了他倆一眼。“我們大概能派上另一種用場，”她說，口吻裏帶着厭煩，“就是看看教授與那些學生的關係有多好。”

哈利和納威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無奈。“最糟的是我沒有一個正式的藉口，”哈利有點氣餒，“訓練或者別的什麼……”

“那不是更好嗎？”走在最左邊的羅恩突然開口，聲調裏帶着不自然的高興，“斯拉格霍恩教授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人身上，你們就可以——”他胡亂一揮手，“放開肚皮盡情享受，那句話是這麼說的吧？”

哈利接不下去了。如果他說他不想去的理由只有一半是因爲斯拉格霍恩，另一半則是因爲不想碰上湯姆，羅恩更不會相信，其他人也一樣……他小心地朝赫敏望過去一眼，兩人視線餘光相觸，都明智地轉向了沉默。

雖然哈利很不情願，但兩節保護神奇生物課很快就結束了。他們隨着嘰嘰喳喳的大部隊一同返回城堡，在門廊附近和羅恩告了別。三人把書包放回塔樓，按請柬中要求的換好衣服，最後磨磨蹭蹭地往城堡底下挪去。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空間看起來比一般的教師辦公室大不少。頂上懸掛着或金或綠的帷帳，小精靈裝飾的明亮華燈在其間閃爍着。笑聲、歌聲和音樂聲交織在一處，人們的談話聲也很響亮。

哈利很快就意識到，這真的是個宴會。除去學生，他還在人羣裏發現了一兩個魁地奇職業球員，以及更多的陌生臉孔。不遠處，斯拉格霍恩教授正熱情地拍着一個瘦小男巫的肩膀，另一隻手抓着的氣泡酒隨着他的動作晃了出來。他們似乎在談論那個男巫寫的書。

“我們好像來晚了，”納威和哈利一樣環顧着四周，語氣更接近於慶幸，“那挺好，讓我們找個地方先躲躲。”

哈利無比同意。最好等下找個機會在斯拉格霍恩教授面前露個臉就走，他想。

赫敏卻沒有立刻響應。她一直盯着某個方向，突然問：“六七年級是不是可以邀請伴兒來？”

“什麼？”哈利條件反射地問，循聲望去。然後他就看見秋·張正挽着塞德里克·迪戈裏的手，兩人的臉頰上都帶着紅暈，有說有笑，看起來正準備去舞池。

哈利的心猛地往下墜，像是一腳踏空似的。赫敏之前告訴過他，塞德里克是鼻涕蟲俱樂部的常客，但秋並不是。他再次四下裏打量了一番，果然發現所有高年級學生都成雙成對地站在一起。

秋不是喜歡湯姆嗎？

但塞德里克可能先邀請了秋？

畢竟他很難想象湯姆會邀請哪個女孩參加晚會，高個男孩看起來對談戀愛根本沒興趣……

沒等哈利繼續深思，赫敏就開始催着他和納威往房間另一頭走。三人費勁地擠過人羣，正好停在餐桌尾部。桌子後面的酒保皺着眉頭打量了他們一會兒，從琳琅滿目的酒水裏挑出了普通黃油啤酒。

要是羅恩在這裏，也許會抗議至少得給他蜂蜜酒，但哈利毫無怨言地接過了他的那杯。當下，他根本不關心喝的是什麼；他想要找到湯姆，好驗證自己猜想的準確性。

他原以爲這得花些功夫，畢竟房間裏到處都擠滿了人。可事實比他想象的容易得多：有幾個女孩圍在醉醺醺的特里勞妮教授邊上，看起來似乎在聽她發表水星對愛情運勢的影響，實際上都在偷瞄不遠處；在那個方向，湯姆正和克勞奇教授站在一塊，兩人低聲交談着什麼，從表情上看不出談話內容。

頭一個跳進哈利腦袋裏的想法就是克勞奇教授還沒有放棄替湯姆報名參加三強爭霸賽，但看起來又不太像，畢竟誰也不會傻到在人多口雜的宴會上討論非法勾當。而且，除此之外，他們還可以談很多別的東西……

哈利強迫自己移開目光。雖然他很好奇，但他可不想再被湯姆逮到他在偷偷觀察他，就和禮堂那次一樣。在仔細打量過全場沒伴的女孩之後——秋和塞德里克又看不見了，他竭盡全力不去想他們是否在某叢槲寄生底下——他確定湯姆並沒邀請任何人。“赫敏，”他想把自己的新發現告訴褐發女孩，“我覺得……”

“你好，哈利。”

這把彬彬有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時，哈利驚得差點把手裏的黃油啤酒灑出去。“啊……”他手忙腳亂地轉身，迴應得相當心虛，“你好，湯姆。”

納威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餐桌邊上只有赫敏和哈利站在一起。湯姆朝赫敏點了點頭，又轉向哈利。“我有點話想和你說，”他翹起拇指，指了指房間角落，“能麻煩你和我來一趟嗎？”

哈利不知道湯姆想要談什麼，條件反射地向赫敏投去求救眼神。但赫敏漲紅着臉，看起來一點沒注意到他的反應。他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放下酒杯，跟着高個男孩穿過房間。

那兒擺着一棵極具熱帶風情的高大盆栽，有效地隔絕了人羣的喧鬧。湯姆率先站定，看着哈利跟在後面停了下來。“貿貿然把你叫過來，不好意思。”

哈利趕緊搖頭。“沒事，我只是不知道……”他詢問地望向湯姆。因爲側對着光源，對方有半邊臉陷在陰影裏，顯得輪廓愈發英挺。

湯姆也看着他，神情似乎有點複雜。“你不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他輕聲問，但沒有什麼疑惑的意思，“我發現你很寬容，哈利。”

“什麼‘寬容’？”哈利迷茫地眨眼，完全沒鬧明白裏頭的邏輯。“你在說啥，湯姆？”

所幸湯姆沒打算賣關子。“事實上，我早應該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