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級長盥洗室

湯姆聽見了哈利的話，但他只是更認真地觀察地圖——大部分人都在自己的牀上，只有少數人還清醒着。和他曾經在哈利腦袋裏看到的畫面類似，代表他倆的墨水點離得很近，正如眼下的事實。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張地圖不顯示有求必應室，也不顯示斯萊特林的密室。

這大概正是哈利迄今爲止還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的原因所在……

不得不說，湯姆從心底裏鬆了口氣。雖然哈利發現了他的多次夜遊，但那都可以解釋。若是扯上蛇怪，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同了。他可不想自己撞到誰的槍口上去，不管是老克勞奇還是鄧布利多……

想到這裏，湯姆腦袋裏又響起了那聲帶着極大剋制的“大腳板”。如果他不是對那些綠色的彎曲大字記憶猶新——“魔法惡作劇製作者的輔助物供應商/月亮臉、蟲尾巴、大腳板和尖頭叉子諸位先生/自豪地獻上/活點地圖”——恐怕還真沒法把這些代號和背後的人對上。

毫無疑問，西里斯·布萊克就是大腳板。再考慮到禁林裏的那頭有大而分叉的尖角的牡鹿，詹姆·波特八成便是尖頭叉子。至於剩下的兩人，極可能在布萊克和波特的共同朋友中……

這是個好消息，他不僅知道了對手是誰，還知道他們八成全是非法阿尼瑪格斯；這也是個壞消息，鑑於哈利可能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向詹姆和盤托出——雖然目前看來還沒有。雖然他們只見過一面，但詹姆顯然不像哈利那樣天真：作爲一個傲羅，他極可能綜合所有線索，輕易猜出密室和它裏頭的怪物真的存在。

雖然小克勞奇早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但他是站他這邊的。湯姆懷疑，換成是詹姆，對方保準會在第一時間通知鄧布利多。

還在霍格莫德時，湯姆就於電光石火間意識到了這點。此時想起，他仍舊本能地收緊了頰邊的肌肉——

和鄧布利多起正面衝突絕對是最愚蠢的主意，沒有之一。同樣地，將他的祕密暴露給鄧布利多也意味着將自己置於極度危險中。他確定蛇怪只聽從斯萊特林繼承人的指揮，但他不確定女盥洗室洗手檯中的機關能否攔住鄧布利多，假使對方毫無疑義地知道密室入口就在那的話。

他還是太大意了……以爲哈利對他沒有任何威脅，更不知道哈利手裏有活點地圖，不知不覺中泄露了過多信息……

也許他確實該考慮將蛇怪從霍格沃茨帶走……不是爲了打消那些純血魔法家族支持他的最後一點疑慮，而是儘可能保留他是斯萊特林繼承人的最強有力證據……

不一會兒，湯姆就打定了主意。他順手把地圖塞進袖口，擡眼正對上池子裏的哈利。格蘭芬多男孩對他怒目而視，臉漲得通紅，然而溼漉漉的頭髮和肩膀嚴重削弱了威懾力——如果原來有的話。

湯姆的目光在那個半露的單薄胸膛上打了個轉，隨即掃向剛剛被他踢到遠處的衣物（冬青木魔杖也混在裏頭）。“想拿回去，嗯？”他了然地笑了。

“你……”眼睜睜地看着活點地圖被收走，哈利一開始的震驚已經全數轉成了怒火。他確實想那麼幹，可兩人誰都清楚，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允許他從浴池裏出來——密集厚實的白色泡沫是哈利身體的最後一層遮蔽了。“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他大聲質問，咬牙切齒地瞪着高個男孩的袍袖，似乎這樣就能穿過布料看到裏頭的地圖。

至於湯姆，想到以後再也沒人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窺伺他的行蹤，他的心情不可抑制地愉快起來。“這裏是級長盥洗室，而我碰巧是個級長。”

這話滿是揶揄，甚至還稱得上有些冷幽默，但哈利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心情。“快把地圖還給我！”

湯姆幾乎被哈利的義正辭嚴逗樂了。“如果我不呢？”他忍着笑道，用魔杖從空氣里拉了把椅子，施施然地坐了下來。“或者你能告訴我，你是從什麼渠道得到它的？我猜——”他拖長音，眉梢跟着一揚，“肯定不怎麼合法。”

哈利還想繼續要求湯姆把東西還給他，聞言冷不丁噎住了。活點地圖是雙胞胎兄弟送給他的，而按雙胞胎兄弟的說法，他們是從費爾奇辦公室那堆被沒收的玩意兒裏翻出來的。途徑確實不怎麼合法，他這是被黑喫黑了嗎？

這種遲疑落入湯姆眼裏，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真被我說中了？”他撫了撫衣袖，對自己得到的答案相當滿意，“很好。”

哈利可看不出好在哪裏。就算湯姆是級長，他倆又怎麼會這麼巧撞上？屋子裏根本沒有能藏人的地方，而且都這麼晚了……

“不過話再說回來，你怎麼知道這裏的口令？”湯姆略微收起笑容，研究地盯着哈利，“可別告訴我是迪戈裏？”

還在惱火中的哈利沒忍住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

雖然他及時掐斷了話尾，但這對湯姆來說已經足夠了。“還真是迪戈裏？”他難以置信又滿是懷疑，“這可是三強爭霸賽！你們該不會在比什麼見鬼的風度吧？”

這話怎麼聽都和讚賞靠不上邊，哈利使勁抿緊了脣。他承認塞德里克是想還他人情，但他沒法對湯姆承認他到現在還沒弄清金蛋的祕密——要知道，對方剛聽一耳朵就明白了。

湯姆微微睜大眼睛。沒有開口便是默認，他很清楚地讀出了哈利無聲的回答。“你倆真是我所見過的最……”

哈利認爲後頭肯定沒跟什麼好詞。“這又關你什麼事！”他粗聲粗氣地打斷對方，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

但湯姆不以爲意，隨即轉向池邊還沒打開的金蛋。“而你根本還不知道金蛋的聲音代表着什麼意思。”他篤定道。

聽到最不想聽到的話，哈利簡直要惱羞成怒了。“胡說！我當然知道！”

“彆嘴硬了，哈利，”湯姆重新望向哈利，從表情到語氣都滿是憐憫，甚至搖起了頭，“要知道，它在空氣裏是很難聽出個所以然的。”

“什……”哈利剛想對這種態度表示強烈抗議，就看見湯姆揮了揮魔杖，一片迅疾的金光向他襲來。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擋，卻碰到了什麼來勢沉重的堅硬玩意兒，整個人冷不丁被砸得一沉。因爲猝不及防，他生生嗆了半口水，反應過來後趕緊用手捏住自己的鼻子。

就在哈利打算一浮上去就破口大罵時，突然有奇怪的合唱歌聲傳入他的耳朵——

“尋找我們吧，在我們聲音響起的地方，

我們在地面上無法歌唱。

當你搜尋時，請仔細思量：

我們搶走了你最心愛的寶貝。

你只有一個鐘頭的時間，

要尋找和奪回我們拿走的物件，

過了一小時便希望全無，

它已徹底消逝，永不出現。”

……這是什麼意思？

哈利原本就沒準備好，勉強聽完金蛋裏的聲音更是憋得難受。來不及仔細思索，他的雙腳猛地在池底的大理石上一蹬，腦袋立即衝出了水面。“咳，咳咳！”

“這下明白了？”見哈利出現，湯姆滿不在乎地道，完全不受猛烈嗆咳聲的影響。

哈利好容易緩過氣，就注意到高個男孩已經站了起來，從話語到動作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歉疚之意。他看了看自己扒着的池沿，又擡頭去看那張居高臨下的俊臉，氣得快要口不擇言：“我承認我剛剛沒說實話，可難道你能在空氣中聽懂那種意大利鋸琴一樣的聲音嗎？”

湯姆一攤手，絲毫不以爲忤。“爲什麼要聽懂？我知道突破點在哪兒就行了。”

這種意料之外的坦誠勉強平息了哈利被突如其來地砸進水裏的怒火。他還以爲湯姆要抓緊機會嘲笑他呢……“什麼東西不能在地面上歌唱？”回憶了幾秒，他納悶地問。

“真的，你還要問這個？”湯姆對此露出極其詫異的神情。

哈利剛剛平復的情緒一下子又被挑起來了。他討厭這種口吻，令他感覺自己很無知、而湯姆與他的距離遠如天塹。“我怎麼會知道？”他氣沖沖的，想也不想地說，“除非黑湖裏有人魚！”

湯姆朝他走近一步，接着半蹲下來。“你這不是知道嗎？”

“……黑湖裏真的有人魚？！”哈利頓時大喫一驚。他試圖從湯姆的表情裏看出一些可能有的欺騙端倪，卻發現對方在注意他身後的什麼東西。他跟着狐疑地轉頭，一眼就看見窗戶上有隻用彩色玻璃鑲嵌的雌性人魚——她正坐在礁石上擺弄着自己的頭髮，時不時含羞似怯地飛過來一眼。

哈利不覺得她在對自己拋媚眼。他又回頭去看湯姆，高個男孩還盯着那條搔首弄姿的人魚，嘴角噙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我猜，”他頗爲玩味地評價，“黑湖裏的人魚鐵定沒這條好看。”

不知爲什麼，這令哈利愈發惡向膽邊生了。他根本不想思考湯姆是否基於書本知識得出這種結論，只是深深吸了口氣，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湯姆的一邊腳踝，用力一扯——

撲通！

兩人一起掉了下去，頃刻間便被層層疊疊的泡沫所淹沒。雖然水面以下光線昏暗，但哈利仍舊捕捉到了湯姆一瞬間的驚怒神情。高個男孩蹬了蹬腿，想要把他甩開。哈利不依不饒地收緊五指，他覺得對方實在需要喫點兒教訓。接着，有氣泡從湯姆嘴邊冒出來，像是在說什麼。不過人魚的歌聲還在循環着，哈利完全聽不清，只一門心思地把人往下拖——

而後湯姆反擊了。他向哈利游來，目標很顯然是哈利的腦袋。哈利試圖繞到另一邊去，但高個男孩使勁一踩水，他就被身不由己地帶到了對方之下。兩人的眼睛隔着盪漾的水波注視彼此；在模糊的視野裏，湯姆微微一笑。

哈利心臟咯噔一跳，直覺大事不妙。他趕忙鬆手往後躲，但來不及了：高個男孩伸出雙手，抓着他的肩膀，輕輕鬆鬆地將他按在池底。這姿勢和舒適相差十萬八千里，他有點着慌，想掰開那兩隻鐵鉗般的手，又試圖去踢對方。

但這些反抗都被證明是徒勞。肺部被憋得生疼，水的壓迫也愈來愈大。哈利的耳膜瘋狂鼓譟着，血液衝上臉又逆流而回，直至變成冰涼。隨着嘴邊的氣泡不受控制地越冒越多，他能感到自己的力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湯姆該不會想淹死他吧？

就在哈利腦袋裏閃過這個模模糊糊的念頭時，肩上的桎梏突然消失了。眼前閃着雪花般的白光，他什麼也看不清，僅憑最後的本能踩起水來。有什麼東西拂過他鼻下，他條件反射地抓住，借力往上一撐——

鼻尖撞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接着是嘴脣。求生欲迫使他張開嘴，用力吸吮可能有的甜美氧氣。似乎沒料到他如此主動，對面僵住了。但他根本顧不上別的，只貪婪地索取着他所能接觸到的一切。

下一秒，空氣從四面八方涌向了他。哈利一時頭暈目眩，腦袋一側就咳嗽起來，還吐出了兩口水。好容易緩解了氣管中火辣辣的感覺，他才意識到他正扒在湯姆身上，八爪魚一般扣得死死的。如果說這還不夠尷尬的話，他光溜溜的身體正緊貼着對方溼透的衣物，甚至能察覺到其下的體溫和心跳……

“你能放開我了嗎？”湯姆開了口，聽起來十分悻悻然。

哈利懷疑，那是因爲對方原本想報復他、卻沒料到會演變成現在的情況。他仰起臉，看見湯姆光亮的黑髮浸透了水，此時緊緊貼着臉頰，幾小股水流在線條凌厲的下頷處匯合，絲絲縷縷地滴落。再往下，不知道是不是哈利的折騰太不得章法，湯姆先前一絲不苟的學校制服也亂了，歪歪地露出小半截蒼白的鎖骨。

渾身溼透又衣衫不整，這本應是極其狼狽的，可放在湯姆身上、看在哈利眼裏，卻多出了幾分別的味道——

也許他得仔細思考瀕臨窒息的過程，也許他該立即退開，然而在這種時候還要求他保持理智簡直是強人所難——

迎着那雙似寒星又似深潭的眼睛，哈利情不自禁地沉沒其中。他收緊了盤在對方腰側的腿，挺身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