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比賽繞彎子

盧多·巴格曼，現任魔法體育運動司司長，曾經是溫布恩黃蜂隊有史以來最優秀的擊球手。圓溜溜的藍眼睛，短短的金黃頭髮，和那紅撲撲的臉色，都使他看起來像個塊頭過大的男孩。他對魁地奇世界盃的安全問題馬馬虎虎，然而個性簡單、富有激情，因此當上了體育司的領導。

湯姆質疑哈利的關心對象很有道理。因爲哈利猜想，個性簡單在對方眼裏等同於蠢貨，更何況穆迪也曾對巴格曼發表過類似的評價。

但既然哈利敢說出來，當然已經想好了理由。“我想你肯定還記得斯拉格霍恩教授上次告訴我們的事，”他稍稍壓低聲音，“就迷宮那個。”

湯姆臉上的神情顯示他覺得哈利在說廢話。“那又怎麼了？”

“你認爲部裏的誰告訴了教授？”哈利繼續循循善誘——他不想暴露他是爲雙胞胎打聽情況的真實意圖——“還有，到底是教授主動問的，還是那個人主動說的？”

在聽第一句的時候，湯姆面上沒有任何波動；等到第二句，他忍不住又露出了點詫異神色。“你……”他用一種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哈利，彷彿哈利變成了一個他素未謀面的人。“你在暗示，是巴格曼主動告訴了斯拉格霍恩。”而斯拉格霍恩只是藉此做了個順水人情。

對這樣的發言和潛臺詞，哈利報以聳肩，沒承認也沒否認。“我只能說，教授以前可沒那麼關注我。至於巴格曼，我確定的是，他私底下在魁地奇世界盃開了個賭局，還輸了不少。”

其實湯姆早就對斯拉格霍恩的信息來源有所預料，但他根本沒興趣、也沒理由在一個和他沒關係的傻瓜身上花功夫。這會兒，他沿着哈利的思路往下想了想，輕而易舉地得出了結論：“你懷疑巴格曼在三強杯裏壓了你贏。”

“我在參賽選手之中看起來是最弱的，那麼賠率肯定是最高的。”哈利儘量用一種客觀冷靜的語氣陳述，但也沒費勁掩飾自己的氣呼呼，“如果他想快速回本，也許利用職權暗中操縱比賽走向是個好辦法？”

“不錯的推理，”湯姆挑眉。“同時也令人驚奇，”他忍不住嘖嘖有聲，“我還以爲你永遠也想不到這種事呢。”

這陰陽怪氣的調子……哈利不禁眯起眼睛。他有理由懷疑高個男孩在嘲諷他頭腦簡單又心軟，忍不住大聲抗議道：“我確實不會做那種事，但並不意味着我想不到！”

然而湯姆只是微微一笑。“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他繞這麼個大圈子也太費勁了。爲什麼巴格曼不從你更親近的人身上下手呢？你父母和他是同事，對不對？”

這一聽就是故意轉移話題。有那麼片刻工夫，哈利想好好地和湯姆討論一下自己在對方眼裏的形象；可真這麼做的話，他正在計劃的事情就要半途而廢了。

“他們不熟，因爲工作基本沒交集。”哈利這麼回答，同時忍不住撇嘴，“爸爸偶爾會和巴格曼討論球賽——只是偶爾——因爲媽媽不太喜歡巴格曼。”

湯姆瞭然地點頭，這確實像是莉莉會做的事。更何況，詹姆和莉莉都是傲羅，巴格曼不見得有本事騙過他倆；反過來說，專注於拉關係的斯拉格霍恩就不可能關注此類細節，是個更好的人選。

想到這裏，湯姆重新開了口。“你得清楚，哈利，”他略略拖長調子，“巴格曼通常不是個會令人特意關注的對象。”

“……啊？”哈利一聽就蔫了，塌下肩膀。“你也不知道嗎？”總不能讓他去跟莉莉詹姆打聽吧？萬一他們和韋斯萊夫婦日常交流時不留神說了出去，他是不是會害了弗雷德和喬治？

湯姆好笑地看着哈利失望至極的模樣。“雖然如此，但我恰巧聽說過一點——”迎着哈利瞬間被點亮的眼睛，他又慢悠悠地補充：“我不確定對你有沒有用。”

一而再再而三，哈利不禁着了惱。“你就別賣關子了行不行？”他身體裏的某個部分已經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是高個男孩再耍着他完，他就……

可惜的是，在哈利想出他能對高個男孩乾點具體的什麼之前，湯姆就已經做出了回答。“準確說來，不是巴格曼那邊的消息，是妖精那兒傳來的。它們認爲巴格曼欺騙了它們，大張旗鼓地找他，四處圍追堵截。世界盃過後，他不得不銷聲匿跡了好一陣。”

哈利的注意力立刻轉移了。“欺騙妖精？”他睜大眼睛，震驚得要命，“巴格曼膽子真大，妖精可不是什麼好打交道的對象！”

“嗯？”湯姆尾音上揚，帶着懷疑。他可沒看出妖精有什麼可怕的地方；斯萊特林們提起這件事時，都是當笑話講的。

哈利一下子就發現，對方和大多數巫師一樣，對妖精並不瞭解。“妖精的觀念和巫師有不小的差別。”他解釋道，力圖簡潔快速，“就比如說所有權：巫師拜託妖精打造一件銀器，也付清了錢。在巫師的觀念裏，這件銀器就是他的了，當然可以作爲財產繼承。然而妖精會認爲它們賣出的只是使用權，現任主人死後，銀器就該歸還給他們。”他最後用莉莉的告誡做了總結，“所以最好不要和妖精有財物上的糾紛，因爲它們會追着你到天涯海角——世世代代。”

湯姆越聽眉頭越皺，直至形成一個不敢苟同的神情。“這真是亂來！”

哈利不以爲意，因爲很多人都這麼想。當下，他更關心別的。“所以巴格曼到底幹了什麼欺騙妖精的事情？”他繼續追問之前的話題，“你聽說了嗎？”

湯姆把妖精的事情甩諸腦後，下一刻就發現哈利無意識中朝他越靠越近，翡翠眼睛還巴巴地望着他。“欠錢，”他道，終於大發善心地不再吊哈利胃口，“巴格曼用小矮妖的金幣向妖精付了賬。”

愛爾蘭小矮妖是一種全身綠色的妖精，能產生實實在在的、金子一樣的物質。但幾小時後，這些玩意兒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饒是哈利已經有了些心理準備，當真聽到時還是倒抽一口涼氣。他覺得他猜到弗雷德和喬治這一個學年來都在幹什麼了——

巴格曼肯定對雙胞胎做了同樣的事！因爲是地下賭局，他倆只能偷偷摸摸地討債！

雙胞胎的出發點是好的，然而方式不對……怪不得他們討論什麼“敲詐”、“犯法”……妖精都被欠錢，他倆的本金幾乎註定要不回來了……但只是需要笑話商店資金的話，也許他能說動弗雷德和喬治讓他幫忙……

“怎麼？”湯姆的聲音打斷了哈利雜亂的思緒，“莫非巴格曼也欠你錢？”

哈利驚恐得拼命搖頭，完全不想和賭博沾上一星半點的關係。“當然沒有！”他忙不迭地爲自己澄清。

這反應可能有點過火，因爲湯姆似笑非笑地揚起了半邊眉梢。

見他如此，哈利趕忙在腦袋裏過了一遍剛纔發生的事。顯而易見，就算他懷疑巴格曼打算暗中操縱比賽（利用他）以獲取私人利益，也不能解釋他爲何關心巴格曼的近況，更別提話題最後他還陷入了沉思。“我確實很想贏比賽，但我不想傻乎乎地成爲別人的棋子。”他含糊其辭，打算就這麼應付過去。

湯姆的眉毛揚得更高了，看起來一點沒被說服。“原來你比我想象的有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這肯定是嘲諷他傻乎乎吧？

哈利立即對湯姆怒目而視，但英俊男孩只當自己沒看見。不僅如此，他還慢悠悠地繼續：“不然沒法解釋你把別人的事情擺在自己的切身利益之前。”

呃……被莫名戳中的哈利一下子噎住，原本預備的反駁都堵在了喉嚨裏。在湯姆跟前撒謊果真不是個好主意；很明顯，對方用不着攝神取念就能做出可靠推理。“我……那個……”他支吾起來，突然又意識到其中的漏洞：“等等！你是不是在暗示，你確實是故意讓我聽到那些交談的？”萊斯特蘭奇他們走過以後、湯姆隨即出現，根本不像是偶然！

“什麼交談？”湯姆回以反問，臉上假笑無辜且完美無缺。“那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你……”哈利使勁瞪着湯姆，十分想要磨牙。要是他沒理解錯，這就是默認；底下還有另一重意思，就是“你之前不問，現在問也不會得到回答了”。

高個男孩是不是個好人確實更有關他的“切身利益”；但話說回來，難道他是第一天知道對方身上有很多謎題嗎？

從好的方面說，結果可能會被證明是他的多疑；至於壞的那部分……

“你不需要試探我。”哈利大聲宣佈，同時衝湯姆揚了揚下巴，粗魯裏帶着三分挑釁，“如果你以爲讓我相信你是個壞蛋我就會後悔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這發言可謂石破天驚，湯姆真的愣住了。他定定地注視着哈利，片刻後又露出了那種哈利不喜歡的笑容。“我得承認我沒想到，”他輕聲道，用一種被逗樂了的語氣，“畢竟你看起來就是正義感過剩的那種人……父母還是傲羅……”

“他倆和這事兒沒關係！另外，雖然正義感的部分我承認，但我確信它並不過剩！”哈利有點惱火地打斷對方的話，“所以，相比於後悔，你知道我更可能會做什麼嗎？”

今晚以來的第一次，湯姆表露出了真正的興趣。“說說看？我洗耳恭聽。”

“——我會阻止你！”哈利毫不猶豫地宣佈。

片刻安靜，教室裏靜得落針可聞，空氣都似乎停止了。

湯姆面無表情地盯着哈利，突然間放聲大笑——真的是大笑，笑得腰都彎下去的那種——像是聽見了什麼特別離譜的話。好半晌，他才扶着課桌直起身，眼角還殘餘着剛纔笑出的淚。“這真是我聽過的最……”但哈利近距離的瞪視勉強讓他半途改了話頭，“我希望你清楚，哈利，你在說的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哈利原本的三分火氣已經被笑成了十分，這會兒更是氣得頭頂冒煙。“我還沒開始做呢，你怎麼就知道不可能？”他氣沖沖地逼近高個男孩，站起來了也毫無自知，“我猜你肯定要說你的魔法能力比我強——當然啦，我也承認這點——但力量又不意味着勝利！”

湯姆對此的反應是眨了眨眼，仍舊有些忍俊不禁。“比如說？”

這紆尊降貴的敷衍語氣……哈利能看出對方只把他說的當笑話聽，心下愈發惱怒。“沒有什麼比如，”他又往前走了小半步，粗聲粗氣地反駁，“到時候咱們走着瞧！”

聞言，湯姆又露出了那種被逗樂的神情。“這是戰書嗎？”他揶揄地問，“不提到時候，我只想問問現在——”他低下視線，示意兩人之間幾近於無的距離，“這也算是走着瞧的一種？”

被這麼提醒，哈利才發現他已經站在高個男孩身側，正從稍高一點的地方瞪着那張英俊至極卻又可惡至極的臉。湯姆顯然在暗示打架之類的後續發展，但他纔不會先動手……

然而，這念頭在哈利捕捉到那雙黑玉似的眼睛裏閃過戲謔時就消失了。完全沒經過思考地，他伸手攥住斯萊特林級長的制服領帶，照着嘴脣一口啃了上去。

真的是啃。兩人的牙齒隔着薄薄的肉撞在一起，血的氣味隨即在口腔中彌散開來。

湯姆沒有對這種進攻坐視不理。實際上，電光石火之間，他就採取了反擊——他遽然起身，把哈利掀上了前面的課桌，就着被拉着領帶的姿勢俯身壓下去。“告訴我，哈利，”在極近的距離裏，他的語氣愈發陰沉，脣角血色也更加明顯，“我是不是太過縱容你了？”

因爲根本反應不及的猛烈碰撞，哈利的整片脊背都在尖叫着抗議疼痛，然而他仍舊露出了笑容。“你覺得呢？”

這個挑釁般的反問拋出口，空氣愈發緊繃。兩人在咫尺間一瞬不瞬地注視對方，呼吸着彼此急促的吐息，全身血液都在飛快地流動。可如此僵持不過須臾，高漲的怒火就開始沾染上另外的味道，更接近於某種他們都心知肚明的張力——

哈利本能地擡起腦袋，想去做之前就想做的事，可剛仰到一半就被湯姆按着肩膀倒回桌面。他正想奮力掙扎以示反對，上方卻突然傳來似陳述又似警告的一句：“這可是你自己選的。”

那聲音低沉暗啞，他之前從未從湯姆口中聽過。

哈利心裏咯噔一跳，身體深處某根神經卻興奮地抽動了下。沒等他再想什麼，狂風暴雨般的吻就落了下來，帶着吞噬一切的氣勢。他根本無法也不想抵擋，一下子就深陷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