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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熊

“說時遲那時快,劍山河一招仙人指路,那羅無敗肩上就豁開一道口子!一見局勢不妙,羅無敗連連後退,只看劍山河神閒氣定,取了先機一點也沒有要追擊的意思。兩人就隔着那十丈長又對立起來,過了幾分鐘,那羅無敗又是耐不住性子,一刀攻來!”說書先生一擊響板,唾沫橫飛,又突然不做聲了。

“然後呢然後呢?”一毛頭小孩正到激情處,不禁出聲催促。

周圍的人也連連點頭,眼巴巴地盯着說書先生,說書先生一笑,把那帽子往前挪了挪:“各位老爺,講故事不費錢,但也費唾沫費神,我講了這小半時辰了,大家也給個買水錢,好繼續啊。”

那人羣中有幾個人着急地摸出兩個銅板扔到那帽子裏,說書先生搖搖帽子,聽着那銅板碰撞聲,滿意一笑,張口繼續。

江聞歸卻是不想聽了,他站起身來,慢步走開。

這劍山河的故事他已經聽過不下十次了,起初故事新鮮,他這半大小子也是感興趣極,但故事聽多了總是會膩的,慢慢就沒什麼味了。

這說書先生已經講過多少遍了?就不會煩嗎?江聞歸想。他轉轉手中的斧子,又將背上的籮筐緊了緊。

他也還有要事辦,現在已經日上巳時,再過一個時辰就到響午,他還要劈柴回家生火。

到了山腳,山崗底下立着個歪斜的木牌,江聞歸看了眼,又把它扶正了。

“熊出沒,砍柴過山者當心上山。”牌上寫着。

但現在是冬天,雪早下十來二十天了,這段日子是最安全的,熊早早冬眠,人們在山林裏活動也可以放心,想四個月前,去山上砍樹的還被熊傷了兩個。

江聞歸倒是一回熊都沒遇到過,他提起斧子往山上走去,也不擔心。

凌冽的寒風穿過山林也沒剩多少了,山上有幾個砍樹的人,但這個天一般人家都選擇買炭,就算砍樹手腳也不太利索。

江聞歸呼出口熱氣,慢慢上山,一箇中年漢子正在不遠處砍樹,斧子的聲音都被風雪蓋住了。

“吳伯!”江聞歸大喊一聲,那被他叫做吳伯的男人手上的動作停下來。

“喲,聞歸啊,這麼冷的天還出來砍樹啊。”吳伯有點驚訝:“江實也真是的,這麼冷的天還讓你上山,凍壞了怎麼辦。”

“沒事沒事,我自己要來的。”江聞歸笑着搖搖頭,這吳伯是村子裏跟大家熟絡的人,四十來歲,對每個人都樂呵呵的,和自己爸爸的關係尤其好,江聞歸也沒少受他照顧。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吳伯看看天問。

“巳時了,再小半時辰就午時了。”江聞歸說。

“這樣啊,那我得快點下山了。”吳伯支着斧子喘了兩口粗氣,又把斧子提到手裏:“聞歸,這大雪天的,你一個人砍樹行嗎?”

“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的,我也沒少來這砍樹。”江聞歸卸下籮筐:“吳伯,忙的話快快抓緊腳步,不用擔心我的。”

“行,你拿我這斧子砍吧,你看你那斧子,都快捲了,能砍多快。”吳伯把斧子遞到江聞歸手裏,江聞連忙道謝。

兩人又說了幾句,吳伯背起籮筐,就下山去了。

吳伯還是一如既往。,江聞歸笑笑,活動了下肩膀,就開始砍自己的樹,他隨意挑了棵不算大的就開始幹活。

吳伯的斧子確實比他的利不少,江聞歸紮好步子,一斧一斧就往樹幹砍去,刃鋒下下破木,清脆響亮,江聞歸沒聽過這種聲音,只覺得悅耳。

就這麼紮實地砍了十來分鐘,那棵小樹轟然倒下,江聞歸重重呼出一口氣,感受到全身散發的熱氣,活動了兩下肩膀。

他本身就是經常做事的人,砍樹早就很嫺熟了。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人聲,聽起來還不止一個人。江聞歸聞聲望去。

那是幾個男女學生,江聞歸認出來了,他們都在隔壁鎮子上的學堂上課,常常翹課,來這山上到處跑,江聞歸已經看到他們幾次了。

那幾個少爺小姐穿着暖實的貂皮衣在雪地上閒逛,拆幾個枯枝撿兩片破葉,有說有笑,看起來風聲快活,很是愜意。江聞歸看了看,一共有七個人,領頭那個男的更是好雅緻,一路嘴裏說着什麼,還扇着一片羽扇,頗有歸隱詩人的風範。

大冬天的扇扇子,這不有病嗎。江聞歸暗暗想,讀書人的所作所爲真讓人看不懂啊。

這幾個少爺小姐應該是用什麼採生類的藉口跑出來偷玩的,大家都一個年紀,自己卻只能在這砍樹啊。江聞歸嘆了口氣,但也皺了皺眉頭,記得之前這幾個少爺小姐都是八個人一起來的,今天卻少了一人,不知道去哪了。

想這麼多幹什麼,人家的事。江聞歸又拾起斧子,提了提比以往多兩分的重量,又一下下揮斧。

“哎,有人?”那幾人中有一男孩發現了江聞歸,那人凝神一看,喊道:“這不是前幾天遇到的那人嗎?在砍柴哎。”

幾個學子學女施施然走過來,江聞歸停下手上動作,抹抹汗,將斧子支在地上。

“你們好啊。”待幾人走近。江聞歸說。

“你好啊江兄,真有緣啊這麼快又遇到了。”其中一男子說到,江聞歸記得他,幾天前遇到這幾人的時候也是這個人先跟他打的招呼,是個很有禮的人,叫做陶宥,在這些人裏江聞歸也只知道他的名字。

沒想到陶宥還記得他的名字,想來的確是個禮數很周到的人。

江聞歸看了一圈,這羣學生一共七個人,四男三女,有兩個女孩看見他開始就一直咬耳朵,不停上下掃視他,好像對他感興趣極了。還有一個女生很溫文爾雅,一直抱着輕輕的微笑,不做聲,也不和任何人說話。她生的溫和,跟他們一樣的年紀已經出落得是個美人了,舉止顰笑見都恰到好處。氣度高上兩分,應該是這幾個人裏身份最不凡的。

四個男孩中數陶宥最硬朗陽光,有一種正氣書生的氣息。另外三人分別是一個胖子,一個高個子還有一個相貌俊美的少年,那個少年生的好看,但也陽光氣息十足,看來很受女孩青睞。而剛剛那個扇扇子說話的則是那個胖子。

“江兄這是……在砍樹?”陶宥看了看他手中鋒利的斧子問。

“嗯,砍了樹回家生火燒炭。”江聞歸又抹了把汗。

“滿頭大汗的,不悶嗎,熱的話快把衣服脫了呀。”其中一個女孩說,又上下掃了他兩眼,多停留兩下在他的臉。

江聞歸穿的不厚,但也不薄,雖然比不上這些少爺小姐的毛皮衣,但也夠保暖了。因爲一直砍樹的原因他看起來熱得不行,大汗直流。

“不能脫。”江聞歸笑了笑:“現在是冬天,勞作的時候把衣服脫了身體會走熱很快,很容易暈過去的。”

“啊……這樣。”那女孩吐了吐舌頭,把頭往後縮了縮,小臉微紅。這種事她是不知道的,只知道熱了就脫衣服,冷了穿上。

“你們呢?大冬天的又跑來山上玩,該不會又是採生吧?”江聞歸說。

“哈哈,這季節落雪正好,來山上想兩首詠雪詩也是學習文學嘛!對吧黃兄!”陶宥爽朗大笑,戳了戳那胖子,那胖子連忙扇了兩把扇子連聲迎合。

“這斧頭,能讓我拿一下嗎?”江聞歸感覺有人戳了戳自己,轉過頭去,原來是那容貌俊美的少年,他正好奇打量自己手裏的斧子,不時拿手比一比。大少爺大小姐們平時不幹活,沒怎麼拿過斧頭鋤頭,自然也想提溜兩下。

“當然可以。”江聞歸把斧子遞了過去,那少年看他隨手遞來,一隻手便接過去。

“啊!”那斧子猛地一沉掉到地上,少年身形一個踉蹌,差點撞進江聞歸懷裏。旁邊的兩個少女驚呼出聲。

“小心小心。”江聞歸連忙扶起他:“這斧子可不輕的,最好兩隻手拿。”

這少年的反應誇張了一點,但拿過斧頭的人就知道爲什麼,這斧子着實不輕,爲了砍樹效率,吳伯這個斧頭是請鎮子上的鐵匠用精鐵做的。以他強健的體魄可以輕鬆拎起來。對於旁人,雖說沒有重到拿不起,但也有二十來斤,以這幾個書生的力氣想輕易舉起來肯定是辦不到的。

“這麼重你可以隨手舉起來?”那少年不可置信地說,他兩手一起抓住斧柄,用力把斧子舉起來。陽光穿過樹蔭,斧頭在陽光下反射出寒光,確實是把好斧子。

“我們這些粗人天天勞作,每天也得拿這斧子砍個幾時辰,早就習慣了。”江聞歸笑了笑,其實他剛剛拿到這把斧頭的時候也被它的重量嚇了一跳,這斧頭比自己家那把要重兩倍不止,這少爺拿不起來也很正常。

“清明,別讓人見笑話了。”陶宥也很好奇,一邊說一邊伸手拿過在少年手中的斧子。

意想不到的重量襲來,陶宥大喫一驚,但他立刻站穩,猛地發力,將斧頭抓在手裏。不至於脫手而去。

“怎樣?”叫清明的少年斜了他一眼。

“確實很重。”陶宥沒有逞強,老老實實認栽,斧頭確實很重,只是抓着,他的手都在顫抖。

都是些實在人,沒有什麼少爺架子,也沒逞強。江聞歸笑笑,而且這陶宥確實很有力氣,作爲一個沒有勞作過的讀書人,能這樣拿起這把斧頭也是天賦異稟了。

那兩個女孩也興奮地湊過去看那斧子,六個人圍在一起,那胖子和高個子也嘗試拿起斧頭,好生熱鬧。

被這幾個人一攪合,這砍樹不知道得砍到幾點了。江聞歸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打算摻和,這幾個少爺小姐新奇,就讓他們再看一會吧。

“你也是沉得下氣啊。”輕輕的笑聲從旁邊響起,江聞歸轉過頭去,是那個溫柔的女孩。

“我也沒有那麼急,他們好奇就讓他們玩玩好了,你呢,不看看嗎?”江聞歸看着她。

長的真好看啊,江聞歸不禁心想。

這女孩長的很標緻,鵝蛋臉龐,丹鳳眼,鼻樑挺立,嘴脣雖薄也有晶瑩的感覺。而她給人帶來的感覺是溫和與舒適,站在她隔壁不禁讓人把目光聚集在她臉上。

女孩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而是再次說:“你……不像個窮人家孩子,應該讀過書吧。”

江聞歸瞳孔一縮,再次看向她的臉,女孩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微笑着看着正在玩斧子的六人。

“爲什麼你這麼覺得?”江聞歸問。

“因爲你的舉止和說話不像個天天勞作的農夫。”女孩說。

真傲慢啊,一點也不客氣。江聞歸想。這女孩看起來知書達理,談吐裏也沒什麼不恰當的地方,卻依舊給他一種傲慢自大的感覺。這就是讀書人和下里巴人的區別嗎。不過她也沒有說錯。

這女孩是對自己感興趣嗎,江聞歸摸了摸鼻子,真是個敏銳的人,很輕易就看出了別人一直看不到的東西。

“那鄉下人的舉止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江聞歸又問。

“啊……”女孩被他問的錯愕了一下,張了張口,但是卻想不出可以說什麼。她看向江聞歸,江聞歸也在看着她,眼裏有勝利的狡黠。

“小姐不要看不起鄉下人啊,我們這些只會下田砍柴的人說不定也知道很多東西呢。一句話可講不完天下人。”江聞歸笑了笑。

“江兄,江兄。”少年的聲音傳來,江聞歸連忙轉過頭去,是那個叫清明的少年在叫他。

“清明!這個要求太過分了,本來我們就耽誤人家了勞作了,怎麼還能提這種請求,萬一弄壞了東西怎麼辦?”陶宥連忙拉住清明,斥責到。

“怎麼了嗎?”江聞歸問。

“害,江兄別怪,這小子玩心起了,想拿你的斧頭去砍樹。”陶宥狠狠瞪了清明一眼,溫和向江聞歸說到。

“啊,沒事的沒事的,如果是想試一試沒什麼關係,小心別受傷就好了。”江聞歸連忙打圓場。

清明立馬掙脫開了陶宥的手,也還以眼色,看的幾人一陣發笑。

“真是對不住了。”陶宥說。

江聞歸擺擺手,走到清明身邊抓起斧子:“你叫什麼名字?”

“蘇清明,那傢伙的表弟。”蘇清明無奈地說,又狠狠瞪了陶宥一眼。

怪不得,江聞歸想。

交代了怎麼砍樹才省力後,蘇清明明顯很有興致,躍躍欲試又很喫力地舉起那把大斧頭,不斷用眼睛瞄那棵倒地的小樹。

蘇清明猛地舉起斧子,一下便劈向那棵小樹,這一下完完全全是重力的作用,那小樹猛地破開一半,地上的雪被震得散開來。

蘇清明全身一震,差點腳都掀到天上去。很明顯這一下反力把他震得不輕,江聞歸看着他發抖的手腕有點想發笑。

“你還行嗎?”陶宥也是皺着眉頭。

其他人也很有興趣地盯着蘇清明那張冷汗直流的臉,那溫和的女孩嘴角更是勾起笑意。

這把斧頭對他來講還是太費力了,還是給他用自己那把吧。江聞歸想。

江聞歸從籮筐裏拿出家裏的斧頭,剛想開口,卻突然見到遠方有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個正在奔跑的人,那個人跑的很踉蹌,看起來狼狽不堪,他不斷繞過一棵棵樹,幾次差點跌倒。

他看起來很驚慌,很害怕,像被什麼東西追趕。

隨着那個人離他們越來越近,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轉頭看向那個人。

“哎?那個人不是……羅準嗎?”一個女孩說。

“是羅準,他不是自己瞎逛去了嗎?怎麼回事?”陶宥皺緊了眉頭。

江聞歸心底生起不好的預感。

隨着那個人越來越近,他看到了那個人的不對,他的身上有一股殷紅,隨着奔跑滴落在地上……那是血!

“他怎麼還流血了?”蘇清明站起來,一臉疑惑。突然,一股巨力抽走了他手中的斧頭,蘇清明轉頭看去,江聞歸臉色鐵青,提着兩把斧頭,死死注視着跑過來的羅準。

江聞歸一把舉起右手的斧頭,用力砍在右手的樹上,斧子嵌進樹裏,整棵樹都搖晃起來。隨即他兩步向前,走到所有人的面前。

“怎,怎麼了?”蘇清明問。

“走!全部給我跑!”江聞歸突然暴呵一聲,所有人都被他嚇到了,看着他的背影一臉茫然。

“怎麼了江兄?”陶宥有點不知所措地開口問。

“那是熊,一隻熊在追你們的朋友。如果再不跑的話,你們可能也全都要死在這裏。”江聞歸臉色很難看,他微微偏過頭去,深深地呼吸了幾口:“趁還有段距離,你們一起往山下跑,到了村裏找人上來。”

那幾個男女臉色鉅變,他們看向跑過來的羅準,果然,在羅準的背後有一個不斷逼近的龐大影子,那巨獸每跑一步地面都在震動,一步步不斷逼近羅準!

那是這個山林裏的霸主,人類驚擾了它的歇息,它以狂暴的姿態試圖碾壓那個人類!

一時間幾個尚未長大的少年少女都一片茫然,地面仍在一下下晃動,他們卻雙腳發抖,忍不住奪命而逃。

“你怎麼辦?”急切的聲音從江聞歸背後傳來,是那個美麗的女孩,江聞歸可以想象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嘴脣抿的緊緊。

“我不會有事的。只是幫你們拖延一下。快點跑。”江聞歸的面色很沉重,看起來熊追上羅準只是數十秒的事情,熊現在處於狂暴的狀態,撕咬完羅準的屍體後它會馬不停蹄地立刻追擊這幾個富家子弟。如果他立馬跑,有這些公子小姐墊背肯定可以逃掉,不過他不搭救,以這幾個書生的身子骨,最後說不定有一半的人會被吞入熊口。

想死掉最少的人,他必須出手。

自己有出手的必要嗎?自己根本沒必要拼命保護這幾個人。江聞歸想。這是閒事,和自己沒有關係,爲什麼不自己跑快點?

他回頭,看到那七個人蒼白的臉,腦子突然一陣閃爍。那美麗的女孩嘴脣抿成了蒼白的顏色,與十年前那個美麗的小女孩很像。

一樣害怕。

十年前的夢魘又浮現在他的腦子裏,讓他頭昏不止。

自己,必須保護他們。不然,可能又一個夢會日日夜夜纏繞着自己。

縱使代價是死。

江聞歸緩緩向前走,斧子閃着獵獵寒光。

離江聞歸最近的蘇清明用力拍了一下江聞歸的肩膀,轉身狂奔。

幾個學子抓緊拔腿逃跑,那美麗的女孩即使平日處事不驚也被嚇得慌了路子,她回身看去,江聞歸義無反顧地向嚮往的方向走,身影在日光下被拖得很長很長。

一時間日光迷迷糊糊,兩副身影重疊在一起,讓她分不清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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