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無心理她，轉回目光，重新落在牀榻少女的雪色容顏上。
從前他只覺得這張臉噁心。
如今看着，竟覺得很美。
他是不是瘋了？
他緩緩伸出手，指腹摩挲過她柔嫩冰涼的臉頰，突然用力掐了一下：“你給我醒過來！既然存心戲耍我，現在可以醒來嘲笑我了！”
他厲聲喝道，“曲嫣！你睜開眼睛！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話嗎？你睜眼，我承認我輸了！你儘管嘲笑——”
少女毫無反應。
沒有鼻息，沒有心跳。
“爲什麼——”穆寒嗓音寒厲而沙啞，“你起來告訴我爲什麼！你不過是玩弄我罷了，爲什麼要做這麼多奇怪的事？爲什麼要爲我驅蠱換血？爲什麼要把一半內力真氣送給我？爲什麼連命都不要了……”
爲什麼！
她是高高在上的受寵公主，在她眼裏他只不過是一個奴隸，一個國破家亡的俘虜罷了。
r/>他說至最後，嗓子啞得厲害，眸底猩紅一片，隱有水光。
他真的無法理解！
爲什麼要真心實意的爲他付出？
他體內蓬勃有力的真氣，無法作假。他運功時倍加輕盈的順暢，也無法作假。
她之前也一直如此輕蔑對待，拿他當一個玩物，連下人都不如。
爲什麼變了？
這一點，他再想否認，也無法否認。
“你醒醒！”穆寒嘶聲低喊，“把話說清楚，到底你是誰……你到底存着什麼心思，你告訴我……”
如果由紅桑來驅蠱，他至少需要一年以上才能慢慢恢復正常。
而今，他什麼都不需要做，就已成爲內力深厚的高手——這對他今後的復國之路，大有裨益。
這一切都昭示着，她已是一具屍體。
“丫頭……”穆寒忽然俯頭，趴在牀沿，把她的手緊緊壓着自己的臉側，一抹溼意落在她手背。
少女死寂沉沉。
她的身體溫度早已涼透，指節僵硬。
她昨夜就心存死意。
是因爲他懷疑她嗎？她怕被他發現，她就是三公主，所以不想活了？
他沒法再騙自己，她只是昏迷。
她死了。
復國艱難，可是再難也不如她的心難測。
他這十年來，過得壓抑辛苦，若說有過甜，她是最甜的那顆糖。
“丫頭，我真的不懂……”他低啞至極的嗓音悶在她的手背，嘶啞不清，“你喜歡我嗎？你若真的喜歡我，爲何要做從前那些惡事？”
他心底又痛又窒，腦海像要炸開般，混亂渾噩。
一名燕國舊將，上前恭聲道，“屬下聽紅桑說，北朝三公主已死在殿下手裏。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理她的屍身？”
穆寒沒有擡頭，面頰緊貼着少女冰冷的手背，啞聲道：“去備一副最好的棺木。”
卻也是最毒的那一顆。
“殿下。”
那是他與她真正緣起的地方。
“是，殿下。”舊將沒有多問，迅速退下去辦事。
他要親手將她下葬。
就葬在青柏山吧……
“丫頭。”穆寒擡起頭，眼底佈滿血絲，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只當你是我的丫頭，可好？”
他存心自我欺騙，薄脣輕貼在她冰冷的脣瓣上，“在我心裏，你從來都只是那個與我笑鬧、喚我寒哥哥的丫頭。”
敵國公主死去，算是一件好事。
殿下傷心，或許只是因爲年少易動情，過段時間便就好了。
他低低地自語說着，“我知道你害怕孤單，以後只要有時間，我就去青柏山看你、陪你說話，好不好？”
再沒有少女清脆的聲音回答他。
再沒有少女笑得眉眼彎彎的清甜，偷偷沁入他的心。
只剩一室孤冷死寂，與他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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