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喰雲倚霧(六)

餘暉傾瀉，將沿海小鎮暈染成紅色。

晚風輕拂，撩撥着每個鎮民的心絃。

一路上臨時返校的學生不在少數，除了西蒙的學校之外，還有其他學校的學生，他們基本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與形單影隻的西蒙形成鮮明的對比。

穿過躲藏在林蔭裏的羊腸小道，西蒙回到了他就讀的學校——紫荊第一中。

“剛纔那是錯覺吧？還是我依舊是在夢裏？”

西蒙有些在意那朵看上去神祕的飄零雲，或許是被古怪的夢影響到了，他現在看什麼東西都覺得很可疑。

“你們聽說了麼？有兩個學生死在那場霧裏了，而且死狀相當悽慘。”

走在西蒙旁邊的三人組正在討論着什麼，引得他側耳傾聽。

“哈？我們學校的？”

“不是，聽說是二中的，那兩個人是死黨，跟家人說要組隊去探險，沒想到——”

“這不是作死嗎？老師都強調那麼多遍了，一看就知道這場霧不正常，他們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先聽我說完好吧，據說一個整個身體被踩扁，另一個則是被劈成好幾塊……”

“我靠，你別說了，好惡心……這死狀也太瘮人了。”

“這還不是最瘮人的，更令人汗毛豎起的是，那兩個傢伙被發現臨死之前，靈魂便已經被吃了！”

“……”

“呃？啥？靈魂被吃了？就這？”

“是啊，你們兩個不覺得這很恐怖嗎？死之前就把靈魂喫掉什麼的，想想就很可怕……”

“不不不……一點真實感都沒有，槽點也太多了……所謂靈魂這東西有沒有存在都不清楚……你以後少看那些野雞消息！”

“這消息還不如論壇上有關古來客的帖子勁爆呢！他們可是像神仙一樣能飛天遁地的存在！”

“切……你們一點也不懂靈魂學優美之處，小心靈魂被吃了哦！”

“……”

“別說了，被別人聽到還以爲我們是神經病！”

西蒙連忙低下頭。

“趕緊走啦！”

西蒙看着三人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這三個學生討論的內容乍聽之下都是些沒什麼營養的道聽途說，實際上信息量極大。

在濃霧中死去的兩個學生，會不會是被山魈殺死的？那些能夠飛天遁地的古來客，估計就是之前路過廣場時遇到的那些古風打扮者。至於靈魂被吸走這件事，如果真出現在西蒙面前，他也能接受，畢竟如今的奧蘭克頓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西蒙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腳步有些虛浮，他知道奧蘭克頓肯定是有大事即將發生，然而這一切終究與自己無關，像他這種毫無存在感的人永遠只能蜷縮在最陰暗不起眼的角落。

走到高二5班的教室門口，西蒙看到教室已經坐滿了人，同學們大多都到了，他不是最慢的，但也差不多了。

西蒙低着頭、駝着揹走進教室，然後快速走到自己最後排的位置。微卷劉海將他的眼睛幾乎遮蓋住，他覺得同學們的視線正集中在自己身上，頓覺如坐鍼氈。

“看，那個陰沉男沒事。”

“這麼說果然那傳聞是假的？”

“看來是了，可惜了，如果是真的就有好戲看。”

同學們私下討論的閒言碎語傳入西蒙耳中，讓他心情有些煩悶，一直低垂着頭。

陰沉男自然指的就是他，但傳聞和好戲這兩個詞，讓西蒙心中產生了疑問，他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他沒人可以問，也沒人可以討論。

“你們安靜一點行不？吵死了。”

一個說話有點痞裏痞氣的黃頭髮男同學淡淡說了一句，班裏立刻安靜下來。

西蒙擡起頭，那是在班羣裏很活躍的克拉克，外號是小黃，平日裏就是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班裏的同學都有些懼怕他。此刻他竟然站出來爲西蒙說話，這讓西蒙覺得有些奇怪。

西蒙擡起頭看向克拉克所在的位置，卻見他正看着自己，還用力揮了揮手，臉上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西蒙心裏咯噔了一下，完全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麼。

但不管怎麼樣，起碼現在西蒙能安心地獨自欣賞窗外的紅霞了。

回到「久違」的教室，西蒙一如既往地成爲班裏存在感最低的那一個。高二5班有學生共45名，西蒙恰好是45號，於是被安排在最後一排獨自佔領靠窗位置。

西蒙對此沒有意見，他並沒有任何想要結識朋友的慾望，除了伊姐之外，他在學校裏沒有其他可以交流的對象。

“伊姐是特殊的存在。”

西蒙如是想道。

沒多久所有人都到齊了，除了西蒙以外的其他同學又開始私下討論起來。有的在詢問大霧的事情，有的則是圍在特定的同學身邊詢問關於山魈的事情，總之沒有一個是閒着的。

“嗒嗒嗒——”

在衆人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一道壯碩的人影閃進教室，那是曾經代課過數學的體育老師劉憲哲。

“你們這羣熊孩子可不要吵了，現在是自習時間知道不？哥現在代替你們班導傳達消息給你們，都給哥聽好了。以後呢這沙雕大霧天氣會變得比較頻繁，但是不用擔心，學校領導說了，從明天開始會根據大霧天氣出現的時間調整上學安排，你們反正記得給哥關注班級聊天羣的信息就行了。”

“老師，這是什麼意思？”有學生舉起手，表示不明所以。

“什麼意思？字面意思！以後只要是大霧天氣，你們就不能上學或者放學，做好準備吧！多帶幾套衣服放在學校有備無患。”

“老師，我還是不懂什麼意思！”

“……就是說！除了大霧天氣以外的日子，你們上班上學的時間不會改變，按照平常的來！”

“好吧！”

“聽懂了吧？聽懂掌聲！多謝捧場，現在課間休息，反正十分鐘後繼續上自習，一個都不許溜！”

說完，劉憲哲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寫了兩個字——自習，然後就離開了。

“歷史的車輪永遠是在前進的，永遠不會止步不前。”

西蒙看着自己桌子上刻的一段文字，那不是自己刻的，估計是教室借給其他學生考試時被好事者刻上去的。

［如果人不前進，就會被歷史的車輪碾過去吧？］

“西蒙同學，你現在有空嗎？我們天台上聊一聊唄。”

西蒙愣了一下，克拉克正微笑着看着他，一部分同學也偷偷看着他們兩個，感覺上天台肯定是不安好心，得留點心眼纔行。

西蒙遲疑了一會，但思來想去以自己的人設是萬萬無法抵擋不良少年的，於是他只能無可奈何地點頭表示同意。

“真的？你這麼好說話就好辦了！那還等什麼？趕緊上去唄。”

克拉克看上去有些着急，還有些興奮。

“這……可以等我收拾下桌子麼？”

“別收拾了，反正你……呃……”克拉克欲言又止。

“嗯？什麼？”

“沒，沒什麼……總之，我們天台上見。”

克拉克說完便直接離開了教室，他離去時滿臉遮不住的欣喜，讓西蒙聞到了陰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