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冷汗

自從異族侵佔了瞳世界開始，虎丈還沒有感到如此鬱悶過。

即便是人族聖人親自出徵，虎丈也不會感到任何一絲驚恐，因爲異族這邊也會有強大的界使前去對峙，這些強者之間的對決一般不會禍及普通平民或者普通的異族修士。

彼時虎丈也就漣漪境界，是隻丟到天上掉下來也沒人會去接住的螻蟻，在歷經摸爬滾打爬到成爲截擊隊管理者這個位置後，他才正式成爲了人族修士需要重視的異族修士，纔有了所謂的歸屬感。

身爲古族前列的吊睛白額虎族之後裔，他繼承了家族血脈裏稀有的本源天命術，擁有着同階無敵的美譽，也因此受到上層管理的器重。然而，就是這樣的虎丈，此刻卻像是因爲某些特殊愛好而被捆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小貓，還被一名只有蛻變境界的菜鳥修士睥睨而視。

憤怒！無比憤怒！

虎丈從未試過如此憋屈，即便是當初自己在摸爬滾打被人冷眼相看的時候，也沒這麼憋屈過。他飽含虎族威風的兇惡眼神足以震懾住所有驚瀾期以下的修士，即便是同階修士也不敢與自己對視！

但是，當虎丈的眼神對上眼前這個蛻變境界的螻蟻時，整個人卻懵住了。

那是一雙該如何去形容的眼瞳？它綻放着絢爛光彩，散發出一股來自始源的太古氣息，不斷調動着虎丈體內稀釋得不能再稀釋的遠古血脈，原始的氣機涌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彷彿找回了丟失已久的太古基因。

虎丈想要咆哮，想要宣泄，想要向世人證明，吊睛白額虎族並沒有沒落，他們會在自己的帶領下重新回到太古巔峯時期！

虎丈青筋暴起，手臂狀如巨闕，面若修羅，當他想要將眼前的螻蟻直接一拳砸扁時，一雙溫暖的手臂從身後抱住了他。

這種被他人抱在懷裏安撫、內心洋溢着無盡溫暖的感覺，是虎丈好久好久沒體驗過的幸福感。

虎丈記起來了，這是已經離世了很久的母親所擁有的溫暖。

在生死戰場上拼搏幾十年，虎丈逐漸忘卻了這種渺小又美好的幸福，此刻回味起來，他突然很想哭，很想投入自己母親的懷抱。

“娘……？”虎丈鼻子一酸，說話帶着哭腔，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跟她說。

“誒……”身影微笑着迴應道，這是虎丈魂牽夢繞的聲音，一道足以擊碎他強悍心靈的溫柔聲音。

虎丈猛地轉過頭，臉上帶着企盼，帶着希冀，帶着一絲渴望。眼前的身影就是自己的母親，那個即使自己犯了錯，也會輕聲安撫自己的母親。

母親向虎丈張開了雙臂，似乎想要擁抱着他。

虎丈沒有絲毫遲疑，他淚流滿面地撲向母親的懷抱。

“嗚——娘！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虎丈把臉埋在母親的懷裏，他臉上掛着晶瑩剔透的淚珠，彷彿回到了孩童時期。

母親輕輕撫摸着虎丈的頭，臉上充滿着和藹的笑容。

虎丈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也很開心，他多麼希望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在虎丈的世界裏，這就是他所體驗到的一切。

而西蒙、方芸和付雨看到的，則是虎丈滿臉幸福地抱着一塊岩石，臉上還帶着淚花。

“呃……他怎麼了？”方芸一臉驚詫，讓一個驚瀾後期的異族修士抱着石頭喊娘，她彷彿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付雨拿回金色手環後則是大膽地靠近虎丈，發現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都是弱點。

“這虎丈是中了類似幻術那般的道法？”付雨喃喃自語。

西蒙的雙眼已經不再發出絢爛光芒，只是本來黑瞳白眼變成了金瞳。

“兩位師姐，這是晚輩的道法——瞳術·鏡花水月，這小貓現在在幻覺裏幸福地生活着呢！”西蒙走到虎丈旁邊直接錘了他一下，虎丈還是一動也不動。

“這麼神奇？據我所知，幻術道法一般通過接觸就會解除……”付雨一臉震驚。

“瞳術……”方芸則是想到了什麼。

“好了，趁現在趕緊離開這裏！我現在太弱，瞳術也只能維持十分鐘左右。”西蒙趕緊招呼方芸和付雨趕緊離開。

“既然來了，就多呆一會吧？”一個和藹的聲音響起。

聽到聲音，西蒙、方芸和付雨三人全部停止動作，呆立在原地。

不是他們不想動，而是完全動不了，彷彿這副肉身不是自己的。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長着龍首的異族修士，他身着金燦燦的道袍，一臉平靜，似是一頭得道的老龍。

他的身上沒有散發出一絲危險的氣息，但他一站在那裏，就好像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而西蒙他們，就是真真正正的螻蟻。

“瞳術？”龍首異族修士看着西蒙，張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兩個字。

說完，他伸出手，慢慢向西蒙探來。

西蒙的腦袋一片空白，他生不出任何的反抗意識。

就在龍獸異族修士的手即將接觸到西蒙的時候，一朵花苞從西蒙腳邊躥了出來，接着綻放，整個區域像是活了過來一般，無限生機籠罩着這片天地。

“老隆，對小輩出手，實在是有辱斯文。”

一道莊嚴而滄桑的聲音響起。

西蒙面前出現了一位白衣飄飄的老者，他背對着西蒙，就像是幫西蒙遮風擋雨的一座高山。

西蒙發覺能自主行動了。

“見過聖人！”能夠自主行動的方芸付雨連忙行禮。

聖人……？

眼前出現的這就是……人族的聖人？

西蒙看着老者的背影，有如高山仰止。

“黃真人，我不想和你爭鬥，虎丈的事情我不計較，但這個小子必須交給我。”龍首異族修士收回自己的手淡淡說着。

“哦？隆秀，論爭鬥你鬥得過我？你開哪門子玩笑？”人族聖人一副好笑的模樣。

“嘿，聖人和界使的對決嗎？還挺有看點的。”多目仙人的聲音再次出現。

“仙人，你終於出聲了，剛纔這異族修士出來後你都不敢說話了。”西蒙覺得重瞳沒有想象中那麼強，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都默不作聲。

“你是笨蛋嗎？我這是一絲化身，連近聖都達不到的實力，怎麼幫你？我還得維持好控制化身的大道之氣！”多目仙人一臉無語，“如果是我本體在，這兩個小鬼都得跪下喊爸爸！”

“……”仙人真的很強嗎？西蒙沒有概念，他覺得最起碼聖人現在隨隨便便就可以把自己滅了。

“哦？那依黃真人的意思是，要手底見真章了？”界使隆秀龍鬚隨風飄蕩，琥珀色的瞳眸靜靜地看着人族聖人黃真人。

“你說呢？我是一定要帶走這三個小傢伙的。”黃真人舉起一根手指朝向隆秀。

隆秀看了一眼依舊抱着石塊的虎丈，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西蒙，最後看向黃真人。

“總之，你不要讓他隨意出現在末世，否則我隨時都會把他領走。”隆秀指着西蒙說道。

西蒙瞬間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戰。

“你要小心八卦山了，我現在很不爽，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受不了直接去那把你的族人後裔斬了。”黃真人冷冷地說道。

隆秀身形一滯，臉色微變。

“是安若老賊告訴你的吧？哼！勸你們……善良！”說完，隆秀直接拎起虎丈飛向遠方。

西蒙覺得自己的背上流了很多汗，這界使的威壓簡直太可怕了，若不是人族聖人及時出手，自己現在已經變成一抔沙塵了吧？

黃真人轉過身看着西蒙三人，點了點頭。

“不錯，不錯，你們都做得很好，有什麼事情我們回去再說吧。”說完，黃真人也不等三人迴應，直接一揮袖子，將三人通通收走。

“嘿嘿，重瞳傳人！有意思，有意思，看來天道這次總算是站在我們這一邊了。”黃真人仰天長笑，接着邁出一步整個人消失不見了。

一陣風吹過，捲起了地上的沙塵，誰也不知道這裏曾經出現過兩個可怕到足以毀滅瞳世界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