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迴歸（下）

90迴歸（下）

阮翎風沒有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

剛纔，在傑克張發出第一炮後，在場的幾人都察覺了事情的嚴重性。

曹真收劍就要跑，這個時候，第二炮來了。

那股可怕的波動讓三人都知道，這不是可以與之抗衡的力量，所以，曹真和朱鶯都在匆忙躲避，而阮翎風……

他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因爲擔心朱鶯，他不進反退，想要保護她。

可這恰恰害了她。

天空中的朱鶯本沒有在殲星炮的殺傷範圍內，只有地面上的曹真和阮翎風纔是需要躲避的，匆忙之下，阮翎風無暇判斷這些，他只是一瞬間的念頭……那一瞬間，他下意識的想要靠近朱鶯。

朱鶯從一開始就不必躲那一炮，她要躲的……是阮翎風。

阮翎風的靠近讓朱鶯像是看到了蟑螂蒼蠅一般避之不及，自己跳進了殲星炮的殺傷範圍。

他看着地上渾身是血的朱鶯，嘆了一口氣。

“何必如此。”

他終於明白，這個女人絕對不會再原諒他，她寧願送死，也不會接受自己的任何幫助。

所以，當察覺朱二爺幾人到來時，他只是回頭朝着另一個方向，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另一側的那兩人，是穆小友和他的同伴。

剛纔那兩道奇怪的攻擊，和他們有關麼？

這一點阮翎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欠這位穆小友很大的人情。

如果是朱二爺，是敵非友，那麼他們最好不要露頭。

…………

“曹真……死了！？”

朱二爺驚愕的看着地上的無底巨坑，然後狂喜涌上臉龐：

“曹真死了！”

這是意外之喜，因爲泰山會已經暴露，他不得不提前逃離埃蘭，觀望情況。

他感受到了朱鶯真龍九變的氣息，迅速趕往此處——這場戰鬥從開始的時候就在朱二爺的注視中。

他本來沒抱多大希望，因爲葵花寶典那詭異的速度，曹真近乎無人能敵，這裏又離埃蘭太近，貿然出手，萬一脫不了身，就是死路一條。

但曹真……竟然真的死了！

而今朱鶯和阮翎風又都身受重傷，這，這簡直是天上掉下的餡餅！

“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看着巨坑對面，滿懷敵意看着自己的朱鶯和阮翎風，哈哈大笑。

……

“你已經動不了了。”

阮翎風看着巨坑對面的朱二爺，目光幾乎和朱鶯沒有接觸，他滿臉平靜，輕聲道：

“不要掙扎，我還有一線機會帶你離開。”

“滾。”

朱鶯生冷的吐出一個字。

她咬牙撕扯下自己身上那些還在滲血的繃帶——就在不到一分鐘前，在她還真的連手腳都不能動時，阮翎風‘強行’幫她處理了傷勢。

可一旦她恢復那麼一點兒力氣，她便拒絕有關於這個人的一切。

那邊，朱二爺已經從坑邊起身，換換朝兩人靠近。

“你我之事，可過了這一關再說。”阮翎風道。

“滾。”

阮翎風嘆了一口氣，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朱鶯一眼。

他站起身，拔腿就跑。

——這是最理智的行爲。

兩人皆不具備再和朱二爺打一場的力氣。

阮翎風沒有撒謊，如果朱鶯配合，他還有一線機會帶她離開。

這個所謂的配合，僅僅是不要掙扎，不要拒絕。

可朱鶯不配合，阮翎風要如何帶她走？

僵持下去兩人都得交代在這裏。

扔下朱鶯自己跑，這是最理智的行爲。

……

在阮翎風拔腿就跑時，古晟察覺到了穆幾臉色的變化。

她的目光陡然一冷。

但還好，穆小姐聽進去了自己剛纔的話。

她除了臉色難看之外，並無任何舉動。

輕輕抓住她的手，遞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這不怪你，你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全部。’

……

朱二爺半蹲在地上，同朱鶯對視。

他到底想要什麼呢？

三年前，他以泰山會魁首的身份主動找上朱鶯，爲其牽線搭橋，在埃蘭的地下搞出邪神儀式。

這並無什麼意義。

朱鶯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她清楚，這些邪神信徒翻不起浪來，頂多就是掀起一場叛亂，像十六年前的聖教軍一樣，暫時的，佔領埃蘭。

朱常沐只要一聲令下，所有叛黨都得死。

朱二爺知道的沒這麼多，可他依舊明白，這些人，最終必輸無疑。

不過只要能給那位乾聖帝找些不痛快，又有何不好？

——這並無意義。

因爲畢竟要冒着暴露的風險。

所以他到底想要什麼？

他想要的，就在眼前。

他想要這位可以誕下天命之子的開陽長公主。

如果事情順利，沒有傑克張這個bug的亂入，這一切會怎麼發展？

邪神復甦，朱鶯脫困，叛亂之女，無處可容。

就算最後埃蘭叛黨一敗塗地，朱鶯，將再也無法迴歸宗室。

她只有一個地方可去。

我這裏。

現在，雖然過程有所變化，可結局倒是一致。

朱二爺伸出手，撫摸朱鶯的臉頰。

這張沾滿了血的臉細嫩而又嬌俏，就像二八……哦，她本來也沒多大。

她今年，不過三十七歲。

朱鶯怒目圓瞪，艱難的把臉從他手中移開，可後者就像個牛皮糖，死死的粘在了她臉上。

“怎麼？還想着你的老情人？”朱二爺滿眼寒光，笑着道，“宗室之女，絕不嫁與異族。”

“你們，都一樣。”

朱鶯咬牙切齒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然後猛然起身！

她竟然還有些力氣！

她拔出腰間的匕首，戳向朱二爺的胸口。

朱二爺急忙躲閃，因爲這一戳之下，竟然夾雜着龍吟之聲，她還沒有油盡燈枯，她躺在地上裝……

她沒有裝。

她的確油盡燈枯了。

龍吟聲中，並沒有龍氣匯聚，這一戳，也不是爲了殺死朱二爺，只是想逼退他。

匕首猛然迴轉，劃開雪白的脖頸。

血，噴向了天空。

……

穆幾半跪在地上，看着血泊中漸漸失去溫度的長公主，沉默良久。

朱二爺走了，暴跳如雷的走了。

他恐怕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位即便是殺子叛國也要活下去重獲自由的長公主，爲什麼會突然之間便有了決心與勇氣捨棄自己的生命。

穆小姐明白。

因爲她絕對不願意再回到自己的命運裏。

你們都一樣，所以我還不如死了。

「至柔則剛（特殊）已完成」

「您已獲得人物卡‘開陽公主-朱鶯’」

「憑此卡可開啓獨立世界‘蒸汽大明-無雙豆蔻’，該世界必定開啓支線任務‘天下武藏’」

隨手把任務卡扔給古晟，後者看了看，又遞了回來。

“這是你的獎勵。”

穆幾無奈的搖搖頭，此刻她心亂如麻，這些關於獎勵的事情，實在沒心思多想。

“其實……”她說，“我一直覺得長公主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她可能不符合你們的評價觀念，而且那天只是因爲說錯了話，便割人舌頭，弒兄、殺子、叛國……”

“可我覺得……她本來，不該變成這樣。”

“這不是你的錯。”古晟說。

“那是誰的錯呢？”穆幾問。

古晟沉默片刻：“你覺得，司空有錯嗎？”

“老實說，我希望他有。”穆幾把積分結算面板向古晟展示，“可我現在有積分，六五四兌換憑證各一張，如果他有錯，我算什麼？”

“如果連司空都沒錯，那是誰的錯？”古晟說，“阮翎風？乾聖帝？朱二爺？還是……長公主她自己？”

“我不知道……”穆幾說，“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我知道。”古晟說。

“是誰？”

“是除了你之外的，我們所有人。”

“啊？什麼？”

“還記得那天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嗎？穆小姐，那天唐抓了同組的新人通靈蛇頭，最終導致他變成瘋子，最終責任在誰？”

“責任當然是唐的，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有，可我們無法負責。”古晟說，“當時任何人幫他，都只會白白把自己搭上，是這樣嗎，穆小姐？”

“是吧……”穆幾說。

“不，不是，”古晟反駁道，“當時我們沒人幫他的理由，和今日我們沒人幫長公主的理由一樣，他只是個陌生人，我們爲什麼要幫他，長公主只是個npc，我們爲什麼要幫她？相對於對唐的忌憚，我們拒絕援手的根本原因，是無利可圖。”

“只有你一個人作出了改變，穆小姐，你是個真正的好人，你不應懷疑自己，即便你是出於你的個人情感，你覺得長公主很可憐所以纔想幫她，這也是絕對正確，絕對正義的，因爲做點什麼，絕對比什麼都不做更好。”

“可我最終沒有幫……我越幫越亂了。”

“這纔是正常情況，”古晟看着穆幾的眼睛，“長公主所面臨的麻煩和你的能力懸殊過於巨大，有心無力纔是正常情況。”

“是我不自量力了。”穆幾感慨道。

“不要這麼說，因爲你這麼說，好像就是這一切都是因爲你太弱小一樣。”

“難道不是？”

“我們那天不是已經總結出答案了嗎？”古晟說，“弱小不是錯，那些恃強凌弱的人才是錯誤的，所以……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那麼在我看來，只有一點不夠好。”

“什麼？”

“你並沒有意願向我們求助，穆幾……”古晟拍了拍她的肩膀，認真道，“這個世界可能一直都這樣，但我知道，它絕不會永遠都這樣。”

他又指了指穆幾手中的人物卡：“長公主的故事還沒有結束，這裏是輪迴世界，這裏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陪你去看看，人物卡里的長公主是什麼樣的。”

穆小姐陷入了沉思。

古晟認識那種表情，他在李澤浩，以及許許多多人臉上都看過。

他們擁有誠摯的心靈，卻又信奉他人即地獄，明明口口聲聲說着我們要聯合要團結一致，卻又無比崇拜個人英雄主義。

她明白單打獨鬥是沒有用的，但是她懷疑，並且拒絕，所以……

“你願意幫我一個忙嗎？”古晟說。

穆幾擡起頭來：“什麼？”

“我要幹掉傑克張，但是……我一個人做不到。”古晟看着她的雙眼，“我需要你的力量。”

“可我……”

出乎意料，在古晟說出‘我要幹掉傑克張’時，穆幾竟然沒有驚訝，不知道爲什麼，那是一種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覺得……古晟一定會這麼做。

“可我該做什麼？我要怎麼幫你？”

她親眼見過傑克張的力量，那力量讓人絕望。

“這些問題，不需要你思考，你應該想想，你能做什麼？”古晟說。

“我能……”

古晟喜歡她的表情，那表情雖然仍舊困惑，可已經在思考的路上了。

“你其實沒有獲得積分。”

古晟向她展示了牛之硬幣：“多出來的8080分，是我給你的。”

穆幾愣了愣，然後看着積分結算面板，恍然大悟。

主線積分1500分，她之前數次擊殺邪神信徒的獎勵積分500分，而剩下的6000分，是A線的獎勵分配。

她佔有20%的獎勵分配，積分6000，六五四兌換憑證各一張。

總計8000分。

“你……”

“我放棄了我這一場99%的積分，再加上硬幣固有1%的加成，所以你獲得的積分纔會翻倍，我們不是任人宰割的雜魚，穆小姐，這，就是我們推翻傑克張的希望。”

“可即便有積分，難道我們就能勝過傑克張？”穆幾問。

“我不知道，”古晟頓了頓，繼續道，“但我知道，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穆幾有些哭笑不得，眼前這個男人說起話來自信爆棚，可你一問他細節，他就什麼都不知道，這算是好還是壞？

“你都不知道，我要怎麼幫你？”

“不不不，穆幾，不是你幫我，是我們，幫我們。”

古晟笑着道：“我其實蠻難理解的，爲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認爲傑克張是不可戰勝的？現在這支隊伍裏，沒有人信他，沒有人真心服從他，而他毫無疑問是需要我們的，否則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不帶我們玩，優勢明明在我們，他怎麼就不可戰勝了？”

或許他說得真的有道理。

可這樣反而讓穆幾有些不心安，壓力是一部分，懷疑……也是一部分。

她相信自己會幫助別人，可在別人幫助自己這一點上，卻又不這麼相信。

“你……這樣對我，是因爲有利可圖嗎？”她說。

“不是。”

“那爲什麼？”

古晟笑了笑：“我認爲，古晟的利益就是我們的利益。”

穆幾的臉色變了變，緊接着，古晟又說：“那麼問題來了，穆幾的利益，是不是我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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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蒸汽大明-租界風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