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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墨水清水

這話一出,我就更加懵逼了,如今的我,還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五年前,自凌絳用自己的身體封死那口青銅血棺後,我就已經一無所有,這世上也再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了。

既如此,我爺爺還能把什麼東西還給我?還有,他爲什麼要用‘還’這個字,爺孫之間,需要用‘還’嗎?

我爺爺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去坐下。

等我坐下之後,我爺爺這纔開口對我講,狗雜種,難道你就沒想過,爲麼子我明明是到這裏等你來找我,剛剛又要不斷開關棺蓋,攪弄急流把你往外衝邁?

這種前後矛盾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再說了,別說這件事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真是我爺爺,還是隻是我執念幻化出來的幻象。

畢竟五年前我爺爺給我傳遞信息讓我好好活下去的時候,可都是張大着嘴巴的,跟現在的你完全不一樣,我很是懷疑你的真實性。

不過無所謂咯,反正我已經死了,你是真是假,對我來說意義不大。再說了,在我死後能見到我爺爺,完成我心裏的那份執念,我就已經很欣慰了,是真是假都行。

但我爺爺卻給我解釋講,我之所以要啷個做,是因爲我要確定你哈是不是我孫子。

這話說的,我不是您孫子,我還能是誰?垃圾堆裏撿來的邁?

我爺爺笑了笑,講,那就說不準咯,有可能是彭瑊,也有可能是另一個班導或者謝川計,哈有可能是一個完全不一樣滴你。

我有可能變成彭瑊這事我能理解,但後面的兩種,我就完全不明白了。我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變成另一個班導或另一個謝川計?更加不可能會變成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我了。

除非是變成彭瑊,否則其它的所有變化,我不都還是我嗎?即便我思維方式發生了改變,觀念發生了變化,那也還是我自己啊。畢竟誰能保證自己的性格一輩子一成不變?

爺爺講,你哈記得你屋班導邁?你講她只是一個野心勃勃滴髡匠,哈是另一個彭瑊?

這個問題我在跳井之前就已經有過猜測,覺得班導體內應該是有一縷殘魂,一直在默默的影響着班導,等到時機成熟,就徹底佔據班導的身體,讓她變成另一個自己。

但我爺爺聽了之後卻只是搖搖頭,講,你從一瓶墨水裏取一滴墨水,把它滴進一個水碗裏,雖然這滴墨水可能會把這碗水染黑,但就算這滴墨水再濃,你覺得它能把這碗水變成它之前滴那瓶墨水邁?

我聞言一怔,猛然醒悟過來,墨水雖然能染黑清水,但怎麼也不可能把這清水變成原來的那瓶墨水。

若是如此的話,豈不是說班導還是班導,還是張哈子口中的那個野心勃勃的老髡匠,而不是另一個彭瑊?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爲什麼在土司王墓裏,還會說我的體內有她的一道魂?要知道,我體內的這道魂,可是彭瑊留給我,是爲了完成他自己大夢春秋準備的!

如此一來,班導說的話,豈不是就跟張哈子的‘分析’(其實是猜測,張哈子一定要我說是分析)完全矛盾了嗎?

我爺爺又搖頭,笑着講,張哈子是不是給你講,你屋班導是一個髡匠,爲咯和彭瑊爭長生滴?

五年前,張哈子確實是這麼說的,而且還利用他去牛頭包找趕山鞭,結果硬生生把我體內的那個魂給逼出來打傷。

我爺爺講,所以到土司王墓裏,張哈子是不是講,你不能去開棺?

我點頭,講是這樣。

當初張哈子說的是,我不能去開棺,否則看見棺材裏的另一個我自己,就相當於在照鏡子,那樣的話,就給班導這位髡匠提供了一面鏡子,我和他都會被困在鏡界裏。

而張哈子不像凌絳,沒辦法輕而易舉的破開鏡界,所以最後他讓我等在原地,他自己則去開了棺。結果因爲看到了青銅血棺裏的景象後,他的一雙眼徹底變瞎。

說到這裏,我猛然驚醒,講,所以,我和張哈子當初都被騙了,其實根本就沒有髡匠,是爺爺你爲了不讓我變瞎,所以才故意留下種種信息,讓張哈子以爲有一個髡匠的存在,逼得他不得不去開棺?

我爺爺聞言後發出慈祥的笑聲,講,你就啷個不相信張哈子滴智商邁?哈是講,你覺得他看不出來你屋班導體內,其實就有彭瑊滴一縷殘魂邁?

聽到這話,我猛然怔住,一瞬間冷汗遍佈全身,大腦更是如同被炸彈給轟了一下,整個身子僵在原地,一種不詳的預感在頃刻間遍佈全身。

良久之後,我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面容慈祥的爺爺,我滿腦子都是不敢置信。

因爲如果真像我爺爺所說的那樣,那他張哈子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班導並不是一個獨立的髡匠,而是體內有彭瑊一縷殘魂的宿主。

他之所以不告訴我這一點,就是爲了騙我,讓我相信我不能去開棺,並且讓我心甘情願的讓他去開棺----因爲用他的話來講,當時的我要是發起瘋來,他不一定攔得住我。

也就是說,我不能去開棺的原因,並不是因爲我在打開棺材的那一瞬間,會產生一面鏡子,讓班導抓住空子,施展出鏡界把我們困住這一點,而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口棺材裏的東西就不是一般人能看的,因爲不管是誰看,都會遇到危險。

但爲了救凌絳,他就編出來那麼一套理論來騙我,讓我覺得我不能去開棺,而他自己卻選擇來承受這種風險。

也就是說,本來應該變瞎的那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張哈子,而是我!

他是爲了保住我的眼睛,把本該屬於我的劫難,通通自己扛下!

我擡頭看了一眼那根本看不見的井口,心肺如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張哈子啊張哈子,我何德何能,能讓你如此犧牲自己?我就是一個蠢貨啊!我是死是活,是瞎是瘸,對這個世界都沒有任何影響,你就該讓我瞎掉的啊!

我不知道人死之後是不是還有眼淚,只知道我的臉上,有些黏糊糊的,像是淚,但在這水裏,又怎麼可能感受到淚?

我不知道我淌了多久的淚,只知道等我哭倦了之後,我爺爺纔開口對我講,狗雜種滴,張哈子滴考慮是對滴。因爲你屋班導雖然體內有一縷彭瑊滴殘魂,但她本身就是一個髡匠,跟謝川計有點像,但又不大一樣。

我平復一下心情,問我爺爺,這話啷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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