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
張雲被人提着飛奔了一路,對方手上卸力,才得以掙脫。
見不得迴應,他手上聚氣,即將拔劍時,對方突然轉身,摘下了面上黑巾。
“師父?”他睜大眼睛,立刻跪了下去,叩首驚道,“師父……您怎麼在這兒?”
此人五十模樣,眉眼之間盡是陰狠,不似善男信女,兩手掌上厚繭滿布,必爲用劍高手。
“我若不出手阻止,你是打算與那人生死相搏嗎?”
“他們害了我父親,此仇不可不報……”張雲手指抓地。
“起來吧……”他將張雲扶起,在其耳邊嘆了口氣,眯眼道,“你父親的事,我知道……但現在尚不宜和天啓正面衝突。
“師父……”
按住張雲肩膀,他繼續道:“你有沒有想過,表面上是天啓用你來威脅你父親,弄得他身敗名裂,可實際上,真正害死他的是孫懷若和他治下大衍的民情人心!”
張雲聞言,眼中露出駭人的寒光,拳頭不由又握緊了幾分。
“你父親爲大衍奉獻了一生,不過是與人私生產子,又算得什麼滔天大罪?退一萬步講,即便他小德有虧,可孫懷若竟不顧他幾十年兢兢業業的付出,當真是帝王無情……”
“孫懷若……”張雲深吸一口氣後鬆開了拳頭,沉聲道,“師父說得極是,徒兒知錯了,現如今我該這麼做?”
“眼下當真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一臉陰厲道,“朝廷與天啓之間已是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這種時候,我們就給兩邊再添點火……待他們鬥個兩敗俱傷,屆時坐收漁利,豈不一舉多得?”
“師父一言,徒兒茅塞頓開……”張雲睜大眼睛,點了點頭。
“你現在即刻動身去涼州,雍王殿下要見你。”
“是!師父,您不回去嗎?”
“我奉殿下之命,還要去見一個人,拉他入夥,他日起事,我們才能倍添勝算……”
雲筠被軟禁的地方還是白鳥北園,不過不是一直居住的秀羽閣了,而是長喙閣。這裏也曾是新人入住之地,他們陸續淘汰後,很多地方便空了出來。院門兩名甲等日夜看守,三餐皆有人專送,他被令不得離開屋內半步。
對於性格清冷,不喜喧鬧的他來說,日子其實也不算難熬,一連幾日,他閉目靜思,潛心修習,竟也覺神思清明,心境開闊,唯有想念太過折磨……
明月照下,雙劍爲信,回到清微已近十日,還未見過沈青鸞一面,他要如何承受這份相思之苦?昨夜他便偷偷跑了出去,在斷指崖前站立良久,卻不見佳人。他當然清楚,深更半夜想要巧遇,機會是何等渺茫,不過就是止不住念想……就像此刻,他打算再去碰碰運氣。
一道流星劃過,深沉的夜幕一點兒波瀾也未產生,兩名守門的弟子只覺夜風微劇,未察覺任何異樣。
離開了長喙閣,雲筠踟躇了一會兒,他當然很想見沈青鸞一面,但半夜三更總不能直接去白鳥南園,敲人家姑娘的房門吧?他想來想去,竟又走向了斷指崖……
相傳清微掌門袁三問當年修習遇阻,閉關多時依舊心煩意亂,一日跑到此處發起狂來,不僅毀了無數古木碑石,發出一聲震天狂吼後,竟掏出匕首切斷了自己左手小指……
所謂十指連心,不想這等劇痛竟令他大徹大悟,諸多疑難不解自通,心境一下如天地般開闊。自此之後,他修爲一路猛進,終成如今的大道第一。
多年之後,衆人也習慣將此處稱爲“斷指崖”,時常有人來此冥思靜修,企圖能體會當年掌門的心境。不過對於雲筠來說,這裏卻有着特殊的意義。當日在此對月論道,他第一次看清楚了那個清麗動人而又心藏悲楚的姑娘,這裏是見證他的第一次“心動”的地方。
之後每每到此都能不期而遇,“斷指崖”似乎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約會地點……不過今夜他又要失望了,立了大半個時辰,除有晚風爲伴,只見月下孤影。
“呵呵,當年袁三問心中不忿,便在此狂性大發,我如今亦是苦悶多愁,不如也毀了這裏,一了百了……”他心中如是想到。不想剛隨手一揮,身後一道蒼老而平緩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裏已經不像樣了,你再出手,怕是連立足之地都沒了……”
走來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衣衫襤褸,其貌不揚。雲筠轉身看去,或是年歲大了,他駝背得厲害,走到跟前要比自己矮上一頭,不過眉眼之間精神矍鑠,口鼻之下氣息沉穩。
他不識此人,卻也不驚,輕蔑道:“袁三問毀得,我就毀不得?”
“人家是掌門,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敢有半句怨言?”老頭看了他一眼,哼道,“你不過一個丁等,竟也敢相提並論,真是不自量力!”
雲筠冷哼道:“掌門如何,丁等又如何?大道之下,萬物芻狗!”
“好一個‘大道之下萬物芻狗’……不過因自身一時的喜怒而波及旁人他物,卻不是什麼大道……”老頭搖頭道,“袁三問當年做得不對!”
“哦,那你覺得什麼是大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就敢說清微掌門做得不對?”雲筠微慍,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
“老頭子今年已經六十多了,這種讓人頭大的問題,還是留給你們這些後輩去研究吧……嘿嘿……”
“……”
“不過你這個年輕人倒不怎麼地,虧你生得俊朗不凡,沒想到內裏竟這等窩囊!”老頭白了雲筠一眼,哼道。
“此話……怎講?”
“你既心裏想人家想得緊,爲何不當面去找,跑到此處有何用?”
“半夜三更去姑娘閨房,成何體統?”
“呦,那你來這裏就能見到人家了?就算讓你見了,人家大姑娘三更半夜在這裏與你幽會,就成體統了?你夜夜來此,我都見煩了……哼,老頭子年輕時若有你三成俊美,早就兒孫滿堂了,何至今日孤家寡人?”
雲筠望着對方,久久說不出話來……忽然,他低頭自哂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聲音越來越大。
沒一會兒,那老頭也跟着大笑起來,一時間,山石震裂,樹木搖曳……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同時止聲。雲筠拜道:“聽掌門真人一語,弟子醍醐灌頂,方纔多有冒犯,萬望恕罪……”
老頭撫了撫鬍鬚,緩緩道:“哦?你怎麼知道我就是袁三問?”
“年高而步穩,音銳而雄渾,形窘而氣華,此等境界,清微唯掌門一人而已。”
從他第一次出聲,雲筠便猜到了,能在這麼近的距離瞞過自己耳目,眼前老者必就是清微掌門,天下道法第一人——袁三問。
只不過他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之相見。
“不錯不錯……果真是青年才俊,你比言劍雨那小子強。”
“不敢……言師兄智勇雙全,在下如何比得?”
“智勇雙全?”袁三問哼道,“智勇雙全就不會搞得這麼狼狽了,而且你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我真是太失望了……”
“一切皆是烏庫和榮淼二賊所爲,言師兄大義爲先,我不怨他。”
“呵,榮錫鋒這個老糊塗,自食惡果,怨不得人……好了不說他們了,來說說你吧……”袁三問目光炯炯地看着雲筠。
“我?我很好……”
“當真很好?他們將你囚禁,心裏就沒有一點怨言?”
“沒有。難得清靜,我倒頗是享受。”
“清靜?天下大亂在即,你這樣的人可清靜不得哦……”袁三問踏前兩步,看着星月說道,“明日你就與其他人一樣,擇院入門吧,去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大道,莫囿於此……”
“掌門要放我出去?你相信我?”
“你救了清微這麼多人,我爲何不信你?”袁三問看着他說道,“你本天資卓絕,只可惜長年修術,將來恐滯步難前……”
“掌門……”
阻止了雲筠開口,他搖頭道:“我知你心中所疑,不過我解答不了……術道之爭數百年,誰爲正統,誰是邪門,無人說得清。我剛剛說了,我老了,這等問題就留待你們去參悟吧……”
“世人皆談‘術’色變,見習術者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雲筠目露寒光。
“那是他們見識淺薄,只認得一些下等邪術。五百年來,術之一脈傳承發展,自有博大精深的無上功法。”袁三問吸了口氣,嘆道,“我就見過一種能控制天上星辰,掌握月升日落的大術……”
“我也見過……”
“哈哈哈哈……”袁三問大笑着向後走出,吼道,“去吧,這天下需要你這樣的人……”
“可他們都說我是姜玄意……”雲筠轉身喊道,卻已不見人影了。
良久,一陣笑聲傳入耳中……
“姜白鶴養不出你這樣的孫子……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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