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比賽剛結束，場館旁的十字路口堵起長龍。

車子剛挪了幾步又不動了。石榴乾脆掛到停車檔，扭頭去看副駕駛。

簡茸手肘撐在窗邊，手掌看似隨意地搭在後脖，正盯着窗外。

石榴眯着眼湊近看他。感覺到旁邊人的視線，簡茸倏地回頭：“幹什麼？”

“你的臉怎麼還這麼紅？”石榴打量他，說，“小白撞到你哪了？送你去醫院看看？”

簡茸捂着微微發燙的後頸，說：“不用，沒傷着，坐久了凍的。”

石榴“哦”了一聲，收回身子：“謙哥人真好，還願意帶我們走後門，我和他其實好久沒聯繫了……”

簡茸心不在焉地聽他說，拿出手機瞄了一眼，屏幕已經被微博消息提示佔滿了。

車子發動前，石榴看着他手中攥着的帽子，笑道：“你是不是不粉戰隊，只喜歡Road啊？”

簡茸“嗯”一聲。

“什麼時候粉的？”石榴隨口閒聊。

簡茸說：“看比賽。”

“哪場比賽？”石榴問，“粉多久了？這帽子哪兒來的？TTC戰隊裏我還是比較喜歡Pine，他的厄斐琉斯和EZ是真的強……你一玩中單的，怎麼會粉Road？”

沒得到迴應，石榴疑惑地轉了下頭，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

簡茸臉還是紅，此時已經恢復到跟直播時一樣欠的表情。

他說：“專注自家，管好你自己。”

石榴：“……”

到了小區門口，簡茸拒絕了石榴要遞過來的傘，開門下車：“謝了，下次請你喫飯。”

石榴不跟他客氣：“地點我挑。”

“好。”

“哎等等。”石榴把人叫住，擡眼看了眼旁邊的破舊小區，“你怎麼還住在這？我正好有朋友的房子在出租，價格能談，你絕對承擔得起，地段環境都比這裏好多了，我給你介紹一下？”

簡茸想也沒想就搖頭：“不用，我住慣了。”

他住的地方環境的確一般，地段也偏，不過這對很久纔出一次門的簡茸來說沒有影響。只要給他一張乾淨的牀，一臺連了網的電腦，他就能住。

雨還在下，不過是毛毛雨。看着石榴的車子駛出狹窄的路口，簡茸把帽子塞進大衣裏，拽緊拉鍊轉身回家。

TTC衆人回到基地，小白還在念叨後門發生的事。

“你放心，真沒事。”袁謙說，“你要真這麼怕Soft，不然我讓石榴給他帶句話。”

“誰怕他了……”小白挺起胸膛，虛張聲勢道，“我這不是撞了人，不好意思麼？再說了，謙哥，要不是你邀請他跟我們一塊走後門，我也撞不到他啊。這事你有責任，你必須負責解決！！”

袁謙哭笑不得，人雖然是他叫住的，但他也只是依着隊長的話辦事啊。

他點點頭：“行，我跟他說。”

路柏沅無視他們的胡鬧，邊脫大衣邊往訓練室裏走。

他前腳剛走進門，丁哥後腳就跟進來了。

“朋友給我推薦了一位按摩師，明天下午我讓他來基地給你們按一按。”丁哥下意識看向他的手，“這兩天怎麼樣？還疼嗎？”

“早不疼了。”路柏沅把大衣隨手搭在椅子上，見丁哥還站着沒走，表情猶豫，又問：“怎麼了？”

“沒事。”丁哥嘆了聲氣，“就是星空TV那邊來找我了。”

星空TV是他們的直播合作方，TTC所有戰隊成員的直播合約都簽在這一家。

合同也是看人下菜，戰隊其他人每個月20~35小時不等，只有路柏沅不同，他沒有時長要求，不播也有底薪拿，禮物分成又高，播一次能賺大筆錢。

不過路柏沅不缺這點禮物錢，今年以來他開直播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這不是年底了麼，這些平臺又要辦什麼年度盛典。最近幾家直播平臺打得很兇，他們對家剛簽下PUD，據說人氣很高，平臺擔心LOL分區的流量打不過別人……就託我來找你幫忙，拉拉熱度。”丁哥說，“不過我還沒答應，主要還是看你。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推了。”

丁哥說着說着，自己先反悔了：“算了，還是別播了。我去給他們負責人打電話……”

“等會。”路柏沅叫住他，“那活動什麼時候開始？”

丁哥愣了愣：“明天就開始了，一直到十二月。”

路柏沅“嗯”一聲，把桌面存着的視頻全部壓縮到了郵箱裏，發送。

丁哥的手機振了振，他郵箱收到了十幾個解壓文件：“發的什麼？”

“錄像。”路柏沅停頓幾秒，又說：“裏面是我個人推薦給團隊的中單。”

-

翌日，簡茸一睜眼就聽見雨滴砸在窗戶玻璃上的響聲。

這種聲音太催眠人，簡茸緩了半天才慢吞吞地睜眼。他伸了個懶腰，伸手去摸索不知道被丟在牀鋪哪處的手機。

養成了熬夜的習慣，簡茸昨晚看電影到天亮才睡，現在已經是下午六點半了。

微博消息太吵，他昨晚睡前已經屏蔽掉了。手機屏幕上乾乾淨淨，只有石榴發來的一句：【你今天開播嗎？】

【艹耳：播。】

【石榴：不去追星？】

簡茸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回覆。

【艹耳：發錯人了？】

【石榴：沒，你不是Road的粉絲嗎？】

【艹耳：……這事你每天都要在我耳邊說一遍？擔心我會忘？】

【石榴：靠，Road今天開直播】

簡茸盯着手機發了幾秒鐘的呆。

【艹耳：真的？什麼時候？】

石榴罵了一句“媽的假粉”，然後發了張微博截圖過來。

【TTC·Road：晚上七點[&直播間鏈接]】

簡茸用了十分鐘洗漱，先開自己的直播大號掛在後臺，然後登錄了他的小號。

六點五十五分，他準時摸進了Road的直播間。

Road還沒來，他的直播間裏就已經蹲滿了人。打賞榜上有粉絲，有主播，甚至有職業選手，打賞金額太高，還未開播這個直播間就已經衝到了LOL分區的月榜第一。

界面太卡，官方給Road開了四條線路。

簡茸剛找到流暢的線路，黑色的直播界面忽然一閃，Road的電腦屏幕出現在大家面前。

只見主播的鼠標在界面上移動了一下，片刻，耳麥裏傳來一聲很輕的笑。

“稍等。太久沒直播，忘了怎麼開攝像頭。”

【啊啊啊啊老公你來了QAQ！！！】

【給路神吹一吹直播間積的灰=3=】

【決勝局爲什麼上替補決勝局爲什麼上替補？？？】

【今晚宣佈退役？】

【退役你馬啊，沒官宣的事別他馬亂帶節奏】

【TTC原地解散吧】

【老公的笑好性感我死了】

成千上萬條彈幕席捲而來，簡茸默默地把耳機音量調高，並關掉了彈幕。

彈幕消失的那一刻，一個大大的視頻窗口彈了出來。

男人坐在電腦前，穿着昨天那件毛衣，袖子擼至手肘，沒什麼表情地垂着眼，正在等旁邊的人給他調試設備。

雖然關了彈幕，但禮物特效依舊很卡，禮物橫幅在直播間上方一條條劃過，每個禮物的停留時間甚至不到兩秒。

簡茸的老年機被卡得一頓一頓的，他“嘖”了一聲，順手丟出兩個星海，打算去牀上用平板看。

“隨便播播，別破費。”路柏沅調好麥克風音量，一句廢話沒多說，徑直打開LOL客戶端。

簡茸躺到牀上時，路柏沅已經排進遊戲了。

路柏沅話不多，偶爾應一句看得清的彈幕。他隨手禁掉一個英雄，問：“想看什麼英雄？”

彈幕直接爆炸。

英雄名字密密麻麻的重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

簡茸也隨手發了一個：【盲僧。】

“好。”路柏沅掃了眼彈幕，很淡地笑了一下，“那就盲僧。”

簡茸：“……”

他抱着平板，嚥了咽口水。

彈幕上十有八九都發的是“盲僧”，路柏沅看到的肯定不是他發的。但這一瞬間，簡茸還是有一種Road是在和自己對話的錯覺。

簡茸滿臉鎮定，又砸出兩個星海。

路柏沅沒有迴應彈幕上對他的任何質疑，也隻字不提比賽的事。他遊刃有餘地操控遊戲，31分鐘時，以12/0/6的戰績贏下了遊戲。

正當簡茸又要砸禮物時，一個微信電話打了進來。

“八點了，你到底還開不開直播了？”石榴說，“你那些水友都催到我這裏來了！”

簡茸一怔，慌忙地抱着平板起身，在五分鐘之內調控好直播設備。把平板靜音後，他打開了直播。

【傻逼主播，老子以爲你昨晚被那些戰隊粉絲堵，涼在總決賽現場了】

【遲到了十分鐘，今晚要補半小時，不然我就天天舉報你直播間。】

【遲到，解釋】

“睡得太爽，把你們忘了。”簡茸言簡意賅。

【？？？】

【這他媽是人說的話嗎？？】

【我昨天看直播的時候心驚膽戰，就怕你衝上解說臺搶麥克風罵PUD。】

簡茸說：“沒，昨晚沒認真看。”

【你去現場，還不認真看比賽？那你去幹嘛的？？】

【我草等等，你們看主播任務欄第一個程序！！！】

簡茸愣了愣，隨着這個彈幕往自己任務欄看去——[星空TV_艹耳個人主頁]

…………是他剛剛爲了充值而打開的小號主頁。

簡茸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人發彈幕說自己已經成功摸進小號的個人主頁了。

簡茸眼前一黑：“等等，我可以解釋……”

這一邊，路柏沅在等小白上號雙排。

他正打算起身去泡杯咖啡，就看見彈幕裏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Soft大軍到！！！】

【星空TV著名噴子主播Soft竟偷偷開小號，僅關注Road一人！爲Road豪擲六位數禮物！並轉了Road每一條直播動態！！】

【甚至在開播前還蹲守在Road的直播間，忘了他自己也他媽是個主播:)】

【這傻逼平時連自己的動態都不轉，直男感動了。】

【他那臺垃圾電腦開播以來就沒換過，砸給你的禮物錢都能開個破黑網吧了】

【哭了。噴子也有情！噴子也有愛！求求Road看看我這傻逼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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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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