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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意外風波

小魚兒拍掌大笑道:“瘋狂一百零八打,哈哈,果然是瘋子纔會使的拳法,只可惜這麼漂亮的人,卻學這種瘋子的拳法,真教人看着難受。”

白衣少年道:“看起來雖難受,用出來卻教別人難受。”

小魚兒笑道:“我可不難受,我也不要學”

“學”字出口,人已撲了上去,“呼呼”就是兩掌。

這一次白衣少年卻已學乖了,早已在暗中防範。小魚兒這兩掌攻來,他早已擊出兩拳,封住了小魚兒的掌路。

這一次小魚兒也學乖了,絕不跟他硬接硬封,只是展動身形,左一拳,右一掌,圍着他打轉,和他遊鬥。

但這“瘋狂一百零八打”威力實是驚人,這種瘋狂的武功,委實比杜殺之狠辣,陰九幽之詭譎,李大嘴之剛烈,屠嬌嬌之陰柔都要厲害得多,果然打得小魚兒非常難受。

小魚兒又接了數十招,忽又喝道:“住手,你這拳法果然不錯,我願意學了。”

白衣少年身子一轉,轉出五尺,胸膛微微起伏,也有些喘息,心想:這小魚兒可真是有點不好鬥。

小魚兒笑道:“怪不得別人常說,好好的人絕不能和瘋子打架,因爲他絕對打不過瘋子的,如今我才知道這話果然不錯。”

白衣少年道:“如今你可知道厲害了麼”

小魚兒道:“只可惜你不是瘋子,否則你使出這套拳法,一定更加厲害怕只怕你將這套拳法用久了,也會變得有些瘋味了。”

白衣少年皺眉道:“你既要拜我爲師,怎地如此無禮”

小魚兒笑道:“我只說要學這套拳法,可沒說要拜你爲師。師父一樣也可以向徒弟學拳的,你說是不是”

白衣少年怒道:“你還想打麼”

小魚兒大笑道:“不能打了,不能打了,你只要再一出手,立刻就要七竅流血而死,我好心告訴你,你可莫要不信。”

白衣少年怒極之下,反倒不覺笑了,道:“你這小鬼滿嘴鬼話,也想來駭我”

小魚兒道:“駭你我可不是駭你,你可知道武林中有種絕傳的祕技,叫七步陰風掌這就是說,無論是誰,只要在七步外被這種掌風擊中,除非他站着不動,否則他走不出七步,嘿嘿,就要送命。”

白衣少年道:“鬼話,世上哪有這種掌法”

他嘴裏雖在說“鬼話”,腳卻有些發軟,再也不敢動了。

小魚兒瞧着他的嘴,笑道:“這種掌法絕傳已有百年,你自然不知道,但我卻在無意中得到絕世奇緣,學會了這種掌法,而”

白衣少年冷笑道:“而且還打了我一掌,是麼”

他雖然故意要做出不信的樣子,但此刻無論是誰,也不能教他再走七步了,“七步陰風掌”名字已夠嚇人。

小魚兒拍手笑道:“這次你說對了,不過,我只打了一掌,輕輕的一掌,只要你拜我爲師,我還可將你救活。”

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若以爲幾句話就可將我嚇倒,你就大錯而特錯了。”

小魚兒道:“你不信好,你且摸摸你左面第三根肋骨下是不是有些發疼這就是中了七步陰風掌的徵象。”

白衣少年道:“哼”

他嘴裏雖在“哼哼哈哈”,手卻不覺已向左面第三根肋骨下摸了過去,臉上也已不覺變了顏色。

小魚兒垂頭瞧着腳下的影子,道:“怎麼樣,疼吧”

白衣少年指尖已有些發抖,口中卻大聲道:“自然疼的,任何人這地方都是最容易覺得疼的。”

小魚兒道:“但這不是普通的疼,是特別的疼,就好像被針刺,被火燒一樣,疼得熱辣辣的,疼得叫人咧嘴”

他目光自地上擡起,瞪着白衣少年的手,緩緩道:“你再摸,不是這裏,再往左一點再往下一點”

白衣少年的手指,不知不覺中隨着他的話在動了。

小魚兒突然叫道:“對了,就是這裏,用力往下按”

白衣少年手指不知不覺用力一按

他身子突然一陣麻木,“噗”地跌倒,再也不會動了。

小魚兒拍掌大笑道:“饒你精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腳水。如今你終於上了我的當了吧你可知道是怎麼上的當”

白衣少年狠狠瞪住他,眼睛裏冒火,嘴裏卻說不出話。

小魚兒道:“告訴你,世上根本沒有七步陰風掌,我自然也不會,但世上卻真有另一門神祕的武功,叫作點血截脈”

他跑過去將那匹已駭得遠遠跑開的小白馬拉了回來。白衣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似是已等不及想聽了。

小魚兒緩緩道:“這點血與點穴雖是一字之差,而且音也近似,但手法卻大不相同,點穴是死的,點血卻是活的。”

他隨手點了那少年身上的“期門”“氣血囊”兩處穴道,口中笑道:“這是點穴,你期門與氣血囊兩處穴道,永遠都在這個部位,絕不會動,所以點穴是死的。”

說着話,他又在那少年脅下拍了兩掌,接道:“點血卻是要截斷你的血脈,你的血脈不能流通,身子自然不能動,自然要倒下去,你的血脈整天都在不停地流動着,點血就是要恰巧點在你血脈流動時前面那一點,才能恰巧將你的血脈截斷,血在流動,這一點自然也時時刻刻都不同,所以點血是活的,你懂得我的意思了麼”

白衣少年已聽得入神,不覺應聲道:“懂了。”

小魚兒笑道:“但這閉血點穴爲時不能太久,否則被點的人就要死了,方纔我已解開你閉住的血,所以你現在才能說話。”

白衣少年雖然生氣,卻忍不住道:“方纔你瞧着地上的影子,可是在計算時辰,計算我血脈該流在何處,然後再叫我用力按下去”

小魚兒拍掌大笑道:“對了,舉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白衣少年咬了咬牙,又道:“你雖然會一點點血的皮毛,但會的卻不多,而且根本就點不着我,所以,你就騙我,讓我自己動手”

小魚兒大笑道:“對極對極,一點也不錯,因爲教我點血的那人,醫道雖高明已極,武功卻不行已極,他雖對人體各部位都瞭如指掌,雖能算得出人體血脈流動的系統,卻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手法去點,所以我也只有請你代勞了。”

他歇了口氣,接道:“因爲你還在隨時準備動手,所以真氣仍在掌指間流動,我一叫你用力,你的真氣就不覺自指間透出,這是因爲我叫你點的不是穴道,甚至根本不在穴道附近,所以,你就根本未去留意。”

白衣少年恨聲道:“詭計傷人,又算得什麼”

小魚兒道:“詭計你可知道要多大的學問才能使得出這樣的詭計第一,我要先讓你時時刻刻都防備着我,這樣你的真氣纔不會自指掌間撤出;第二,我要先編成七步陰風掌這樣一個怕人的名字,讓你不得不含糊。”

白衣少年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這兩樣已夠了。”

小魚兒道:“不夠,我至少還得略窺點血術的門徑,還要算準血脈恰巧正流動在你穴道附近,讓你全不提防。”

他挺起胸膛,大聲道:“這簡直是武功與智慧的結晶,我武功若不高,怎能教你提防我智慧若不高,又怎能教你不提防你先提防而後不提防,可見你這兩樣都不如我,你拜我這樣的人爲師,總算不冤吧”

白衣少年怒喝道:“拜你爲師,你你做夢”

小魚兒道:“你未動手前明明已說好的,如今怎能反悔”

白衣少年漲紅了臉,道:“你殺了我吧”

小魚兒笑道:“我何必殺你你若要食言反悔,我就切下你的鼻子,挖去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頭,把你”

白衣少年大喝道:“我死都不怕,還怕這些”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你真的不怕”

白衣少年道:“哼。”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好,你既不怕,我就換個法子。”

白衣少年大叫道:“我什麼都不怕。”

小魚兒道:“我把你吊在樹上,脫下你的褲子打屁股,你怕不怕”

他知道有些人縱然刀斧加身,也不會皺皺眉頭,但若要脫下他的褲子打屁股,他卻是萬萬受不了的。

白衣少年臉色果然變了,一陣青,一陣紅,青的時候青得像生鐵,紅的時候紅得像豬血。

小魚兒大笑道:“你終於還是怕了吧快叫師父。”

白衣少年身子發抖,嘶聲道:“你你這惡魔”

小魚兒道:“你不叫我師父反叫我惡魔好。”

彎下腰,就要去拉那少年的腰帶。

白衣少年突然大叫了起來,叫道:“師父師父”

兩聲“師父”叫出,眼淚已流了滿臉。

小魚兒立刻爲他擦乾,柔聲道:“你哭什麼有我這樣個師父也不錯呀,何況,你既已叫了我師父,哭也沒有用了呀,你還哭,再哭我又要打屁股了。”

白衣少年拼命咬着嘴脣,不讓眼淚流下。

小魚兒笑道:“這樣才乖,對了,你得先告訴我,叫什麼名字”

白衣少年道:“鐵鐵心男。”

小魚兒眨眼笑道:“蘭花的蘭”

白衣少年大聲道:“自然是男兒的男。”

小魚兒大笑道:“鐵心的男兒,好,好名字,男兒的心,本該像鐵一樣硬,不想你模樣雖生得有些像女孩子,名字卻取得似乎剛強。”

鐵心男突然擡起目光,道:“你”

小魚兒道:“我人雖比你剛強,名字卻沒你剛強,我叫江小魚你知不知道有人說江裏的魚很好喫,你喫過沒有”

鐵心男咬了咬嘴脣,道:“我我很想喫。”

他很想喫的,倒不是遠在江裏的魚,而是近在眼前的這條“小魚兒”,他真恨不得咬這“魚兒”一口,咬下他一塊肉來。

小魚兒笑嘻嘻地瞧着他,突然伸出手,伸到嘴邊,笑道:“你想喫,就喫吧。”

鐵心男呆住了,道:“你你”

小魚兒大笑道:“你不是想喫我的肉麼告訴你,無論你心裏在想什麼,都瞞不過我的,我一猜就猜出。”

鐵心男嘆了口氣除了嘆氣,他還能怎樣

小魚兒道:“你今年幾歲了”

鐵心男道:“總比你大兩歲。”

小魚兒笑道:“就算你比我大兩歲,但學無長幼,能者爲師,這”

突然間,遠處有人嘶聲大呼道:“小魚兒江小魚你莫要走不能走”

一匹馬飛馳而來,馬上人的衣服仍閃着光,小辮子也仍在飛揚,但馬到近前,她卻幾乎是滾下來的。

她的臉也不再像桃花,簡直蒼白得像是死人,她的眼睛仍是發亮的,但卻充滿了驚慌與恐懼。

她一把抱住小魚兒,喘着氣道:“阿拉,真主,感謝你他還在這裏。”

小魚兒道:“阿拉是什麼事將你又拉來了”

桃花道:“求求你,莫要再笑我,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你你一定要跟我走。”說到第二句話時,她眼淚已流了滿臉。

小魚兒嘆道:“唉,又多個淚人兒,真要命”

他用衣袖擦了擦桃花臉上的眼淚,道:“你要是再哭,哭腫了眼睛,就不該叫桃花,要叫桃子。”

桃花撲哧一笑,小魚兒拍手道:“又哭又笑,貓兒撒尿”

一句話未說完,桃花卻又哭了起來,拉過小魚兒的衣袖,“嗤”地擤了一把鼻涕,邊哭邊道:“方纔我被你氣走,愈想愈氣,打着馬兜了個圈子,剛想回去,但遠遠就瞧見家裏出了事了。”

小魚兒笑道:“什麼事新衣服被人弄上鼻涕了麼”

桃花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嗤”地又擤了把鼻涕,道:“我遠遠就聽見帳篷圈子裏傳來男人的驚呼、女人的哭聲,就連馬也在亂叫亂跳,亂成一團,其中還夾着皮鞭子吧嗒吧嗒在抽人的聲音,還有個破鑼嗓子在大吼:誰也不準動,排成一排,小心老子宰了你”

小魚兒道:“你嗓子再哭啞些,就學得更像了。”

桃花道:“我本想衝過去,但想了想,又下了馬,伏下身子,在草叢裏爬了過去,幸好草很長,我爬到近前,便瞧見那一團帳篷四周,不知何時已被一羣人圍上了,這些人一個個拿着大刀,又拿着鞭子,兇眉橫眼,騎在馬上,不像強盜纔怪。”

小魚兒道:“哎呀,強盜來了,有意思。”

桃花道:“這些強盜將我的族人和那些做生意的漢客全都趕牛趕羊般趕成一團,我瞧見他們的鞭子抽在我的族人身上,我的心都碎了。”

小魚兒道:“草原上的強盜原來這麼兇。”

桃花道:“草原上的強盜雖然是漢人,但爲了方便,也都是穿着牧人的衣服,但這些強盜的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從關內來的,他們騎的也不是咱們的藏馬,而是川馬,藏馬的腿長,川馬的腿短,我一瞧就能分出來。”

小魚兒不再笑了,皺眉道:“這些人不遠千里自關內趕來,自然不是爲着要搶你們的貨物牛羊,關內的有錢人,總比關外多”

桃花道:“草原上雖有強盜,但卻不是這些人。”

小魚兒笑道:“你怎知不是草原上的強盜你認得”

桃花道:“他們不是要搶東西,而是要搶人。”

小魚兒睜大眼睛道:“搶人搶誰搶你”

桃花咬着嘴脣,道:“漢家的女孩子,也總比我們漂亮得多他們要搶的,也是個漢客,他們一路自關內將他追到這裏,而且他們的探子還瞧見這人在我們的帳篷裏,所以,他們就逼着我的族人要人。”

小魚兒道:“你的族人可給了他們”

桃花道:“我的族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要的是誰,他們自己在帳篷裏找,也沒有找着,於是他們就說一定是我的族人藏起了他,還要限半個時辰內將他交出來,否則否則他們就要凌辱我們的姊妹,打死我們的兄弟。”

她說到此刻,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撲在小魚兒身上,大哭道:“所以我來求你回去救救他們,我知道你很有本事”

小魚兒沉吟道:“你可知他們要的那人是誰”

桃花道:“我我本來還以爲他們要的人是你,後來才聽見,他們要的,是一個姓鐵的小子,你你可知道他是誰”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姓鐵的我沒聽見過,我”

鐵心男一直瞪着眼睛在聽他們的話,此刻忽然大叫道:“我就姓鐵,我就是他們要的人”

桃花一驚,兩隻大眼睛瞪着鐵心男,再也不轉了。

小魚兒摸了摸頭,苦笑道:“呆子,你爲何要承認”

鐵心男也不理他,大聲道:“那些強盜中可有女子”

桃花訥訥道:“沒沒有。”

她實在想不到那些強盜要找的竟是個這麼漂亮,這麼秀氣的小夥子,竟呆在那裏,眼淚也不流了。

鐵心男已大聲道:“好,他們既要找我,我跟你去”

桃花道:“你去不行不行”

鐵心男道:“只有我去,才能救你的族人,爲何不行”

桃花垂下頭,幽幽道:“像你這樣的人,去了豈非等於羊入虎口我怎忍心你前去送死,你你你還是快逃吧。”

鐵心男冷笑道:“你以爲我怕他們哼像他們這種蠢材,一百個加在一起,也抵不過我一根手指頭。”

桃花道:“你不怕他們,爲何要從關內逃到這裏來”

鐵心男呆了呆,道:“我我”

桃花忽然擡起頭,道:“莫非你怕的只是個女人,是以一聽他們全是男的,你就不怕了”

鐵心男臉紅了,大聲道:“這些事不用你管。”

小魚兒卻拍掌笑道:“原來你不怕男人,只怕女人。哈哈,這毛病倒和我差不多,我委實也是一見了女人就頭疼。”

鐵心男叫道:“放過我我去”

小魚兒道:“你若去死,我豈非連徒弟也沒了”

鐵心男道:“我擔保一定回來。”

小魚兒歪着頭想了想,笑道:“桃花,你看我這徒弟是不是英雄”

桃花癡癡地瞧着鐵心男,合掌道:“阿拉保佑你。”

小魚兒大笑道:“英雄救美人,這可是佳話一段,我江小魚可不能煞風景好,你去吧。”手掌拍了兩下,鐵心男一躍而起。

桃花道:“你”

小魚兒笑道:“你有了一個英雄還不夠麼我我在這裏等你們。”

桃花跺了跺腳,道:“不願救人的人,將來也沒有人救你。”

她再也不瞧小魚兒一眼,道:“鐵你也上馬來呀。”

鐵心男卻瞧了瞧小魚兒,道:“我你”

終於什麼話也沒說,飛身上馬,飛馳而去。

小魚兒瞧着那漸去漸遠的蹄塵,喃喃笑道:“多情的姑娘,情總是不專的,這話可一點兒也不錯,鐵心男這下子被她纏住了,卻不知要幾時才能脫身。”

他輕輕拍着那小白馬的頭,道:“馬兒馬兒,咱們也去瞧瞧熱鬧好麼但你瞧見漂亮的小母馬時,可要走遠點,咱們年紀還小,若被女人纏着,可就一輩子不能翻身了。”

桃花打馬飛馳,長長的秀髮被風吹起,吹到鐵心男的臉上,鐵心男卻似毫無感覺,動也不動。

桃花只覺他呼吸的熱氣吹在脖子裏,全身都像是發軟了,她小手拼命抓緊繮繩,回眸道:“你坐得穩麼”

鐵心男道:“嗯。”

桃花道:“你若是坐不穩,最好抱住我,免得跌下馬去。”

鐵心男道:“嗯。”居然毫不推辭,真的抱住了她。

桃花都軟了,突然道:“只要你救了我的族人,我我什麼事都答應你。”

鐵心男道:“嗯。”

桃花眸子立刻又發出了光,馬打得更急,這段路本不短,但桃花卻覺得彷彿一下子就到了。

他們已可瞧見那黃色的帳篷,已可聽見聲聲驚呼。

桃花道:“我們是不是就這樣衝進去”話未說完,忽見一條白色的人影,突然自身後直飛了出去,本來坐在馬股上的鐵心男,已站在十丈外。

桃花又驚又喜,趕緊勒住了馬。

只見鐵心男筆直地站在那裏,雪白的衣衫雖然染了灰塵,但在陽光下,看起來仍是那麼幹淨,那麼瀟灑。

這正是每個女孩子夢寐中盼望的情人。

桃花心裏飄飄蕩蕩,幾乎將什麼事都忘了。

但驚呼叱罵聲仍不住傳來,鐵心男已在厲聲喝道:“鐵心男在這裏誰要來找我”

驚呼叱罵聲突然一起消寂。

風吹草長,鐵心男衣袂飄飄。

帳篷裏突然有人嗄聲狂笑道:“好,姓鐵的,算你還有種,總算沒叫我李家兄弟白等。”

鐵心男冷笑道:“我早已猜中是你們你們要找的是我,還耽在那裏做什麼隨我來”他轉過身子,緩步而行。

帳篷那邊呼嘯之聲大起,十餘匹健馬,一起奔了過來,淒厲的呼嘯夾雜着震耳的啼聲,委實叫人膽戰心驚。但鐵心男仍是慢慢地走着,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

桃花遠遠地瞧着,心裏又憂又喜,喜的是鐵家的兒郎果然是出色的英雄,憂的是他文質彬彬的模樣,只怕不是這些野強盜的對手。十餘鐵騎瞬即將鐵心男包圍住了,鐵心男連眼皮都不擡,馬上的漢子手裏雖拿着長鞭大刀,竟不敢出手。直走出數十丈外,鐵心男才停住腳,冷笑道:“好了,你們幹什麼找我,說吧。”

迎面一匹馬上坐着的虯髯獨眼大漢厲聲道:“我兄弟先得問問你,那東西可是在你身上”

鐵心男笑道:“不錯,是在我身上,但就憑你們兄弟這幾塊料,可還不配動它,你們若認爲我到關外是躲你們,你們就錯了。”

那獨眼大漢怒吼道:“放屁”突然一提繮繩,迎頭飛馳而來,長鞭迎風一抖,“啪”,帶着尖銳的破風聲,毒蛇般抽了下來。

鐵心男叱道:“下來”

手一揚,不知怎地,已提着了鞭梢,乘勢一抖,獨眼大漢百來斤重的身子,竟被他凌空抖起,摔在兩丈外。

鐵心男身子一掄,馬羣驚嘶着退了開去,突然刀光閃動,兩匹馬自後面偷襲而來,鬼頭刀直砍鐵心男的脖子。

鐵心男頭也不回,身子輕輕一縮,兩把鬼頭刀呼嘯着從他面前砍了過去,他長鞭揚起,鞭梢輕輕在這兩人脅下一點,這兩條大漢就滾下馬來,一人被馬蹄踢中,慘呼着滾出幾丈,自己手中的刀將自己左臉整個削去了半邊,另一人右腳還套在馬鐙裏,急切中掙它不脫,竟被驚馬直拖了出去。

他舉手投足,眨眼間便打發了三個人,真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別的人可全都嚇得呆住了。

鐵心男微聲笑道:“李家兄弟的馬上刀鞭功夫,原來也不過如此。別人想動我懷裏的東西,還有話說,你們竟也不量量自己的斤兩,也想插一腳。”

笑聲未了,忽聽身後一人冷冷道:“李家兄弟不配動你懷裏的東西,毛家兄弟配不配”

這語聲有氣無力,像是遠遠自風中飄來,簡直教人聽不清,但愈是聽不清,就愈是留意去聽,一聽之下,就好像有無數個瞧不見的小毛蟲鑽進自己的耳朵裏,簡直恨不得將自己耳朵割下來。

鐵心男臉色立刻變了,失聲道:“峨眉山上三根毛”

身後另一個人怪笑着接道:“人鬼見了都難逃嘻嘻,這句話原來你也聽過。”這聲音卻是又尖又細,宛如踩着雞脖子,刺得人耳朵發麻。

鐵心男一寸一寸地轉過身子,這才瞧見身後一匹大馬,特製的大馬鞍上,一排坐着三個人。

第一個乍看似是五六歲的小孩子,仔細一看,這“孩子”竟然已生出了鬍鬚,鬍鬚又白又細,彷彿猴毛。他不但嘴角生着毛,就連眼睛上、額角、手背、脖子凡是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生着層毛。他面上五官倒也不缺什麼,但生的地方卻完全不對,左眼高,右眼低,嘴巴歪到脖子裏,鼻子像是朝上的。這簡直不像個人,縱然是人,也彷彿老天爺造他時,造壞了模子,一生氣就索性把他揉成稀泥,卻又不小心被他溜進了他媽的肚子。

鐵心男瞧着他,雖在光天化日之下,全身也不禁起了寒戰。

他也在瞧着鐵心男,咯咯笑道:“嚼心蛀肺毛毛蟲這名字你總聽說過吧那就是我,你最好莫要多瞧,多瞧兩眼,就會肚子疼的”

鐵心男要想不去聽他說話,卻又偏偏忍不住去聽,聽完了又覺得直要噁心,趕緊去瞧第二個人。這第二個人模樣也未必比那“毛毛蟲”好看多少,但身子卻比“毛毛蟲”整整大了一倍,脖子卻比“毛毛蟲”長了三倍,那又細又長的脖子上,一個頭卻是又尖又小,簡直和脖子一般粗細,滿頭亂髮刺蝟般豎起,一張嘴卻像是錐子,上面足足可以掛五六隻油瓶。

鐵心男拼命咬着牙,道:“你就是毛公雞”

這人咧嘴一笑,露出排鋸子一般的牙齒,道:“你莫要咬着牙,無論誰見着我,牙齒也要發癢的。”

鐵心男恨不得趕緊掩住耳朵這人哪裏是在說話,這簡直像是在殺雞,殺雞的聲音都比他柔和得多。

他實在不想再瞧那第三個人了,卻又忍不住去瞧,他想,這第三個人總要好看些的世上還有比他們更難看的人麼他不瞧倒罷了,這一瞧之下唉,老天,前面那兩個多少還有些人形,這第三個簡直連人形都沒有了。

這第三個人簡直是個猩猩。

“毛公雞”的身子要比“毛毛蟲”大上一倍,這“猩猩”的身子卻要比“毛毛蟲”整整大上四倍。“毛公雞”脖子又細又長,這“猩猩”卻根本沒有脖子,一顆方方正正的頭,簡直就是直接從肩膀上長出來的,“毛毛蟲”身上的毛又白又細,這“猩猩”身上的毛又黑又粗,連鼻子嘴巴都分不出了,只能瞧出一雙野獸般灼灼發光的眼睛。

這雙眼睛正瞧着鐵心男,道:“毛猩猩”

遠處草叢中的小魚兒,也瞧見這三個人了,他實在忍不住要笑。他實在想不通他們媽媽是怎麼將這三人生出來的,能生出這樣三兄弟來的女人,那模樣他更不敢想象。但他卻不知這兄弟三人正是近十年來最狠毒的角色,江湖中人瞧見他們,莫說笑,簡直連哭都哭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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