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高潮迭起

陸大熊就對這種搖滾無感。

她只喜歡聽荊小強唱柔情的，之前的神聖戰爭她都聽得嬉皮笑臉。

音樂這個東西帶着共振。

每個人的心靈，情緒，性格，甚至身體的不同特質，都決定了是不同的音樂才能打動。

陳丹尼那種憂鬱柔情就屬於殺傷面巨大的特點。

基本上除了沒體會過愛情滋味的愣頭青，其他人都會共鳴。

搖滾的側重性還是在顛覆。

不循規蹈矩，不扼守常規，充滿了憤怒和反叛。

所以晚到青春期釋放的陸曦對這種鬧騰的音樂反而一點都沒感覺，還到處看餘舒凡哪裏去了，因爲她也知道樓上臥室是餘舒凡在打理，不要貿然去找小強的衣服。

但曹晴雯就完全在高壓電的包圍下度過這首歌。

她一生都在追求特立獨行的反叛。

沒出名的時候就對搖滾着迷得不行，成名以後更是以這種人設賺得鉢滿盆滿。

所以一輩子都主觀客觀的迷戀搖滾，感覺搖滾就是她在音樂之路上的加油站。

但實際上離開音樂她就是個極其普通的俗人，菸酒不離愛臭美的麻將搭子，七情六慾名利虛榮也看不開。

好在也許就是這份對搖滾的癡迷，讓她還算真性情。

當然也是家庭背景、商業利益讓她有底氣這麼自由自我……

撐着椅背，聽荊小強在最後的高潮嘶吼完，慢慢拉動貝斯減緩節奏，就彷彿在撫摸光滑的脊背，緩解燃燒餘燼……

絕對是負責人的男人，完事兒以後不會自己一轉身就走，會幫着舒緩釋放餘韻。

舒坦極了！

那種徹底釋放過後的舒坦。

讓酒吧裏面滿滿的外籍客人們，臉上都露出那種賢者時間的傻笑。

慢慢纔有人端起酒杯喝一口，就像高速轉動衝刺過後的發動機來點潤滑油。

潤！

更多人還是跟曹晴雯一樣，頗有些手忙腳亂的點燃一支菸，深深的來一口事後煙，整個器官都感覺被填滿了！

爽！

所以一時間，整個酒吧居然煙霧騰騰！

這年代壓根兒沒有禁菸一說，全國上下的男人都以抽菸作爲社交，女人以抽菸作爲反叛獨立的象徵。

於是大家都抽！

只喝酒不抽菸的陳丹尼都給嗆着了，他多金貴自己的嗓子啊，連忙到外面透口氣。

卻看見餘舒凡扶着位大媽站在門口發呆。

搖滾唱法是從五幾年才發芽，七八十年代蓬勃發展，荊小強是把十多年以後最巔峯的歌曲，搭配他的嗓音展現。

這種全新感受對聲樂教授的震撼可想而知。

餘舒凡使勁搖搖頭才擺脫嗡嗡的腦瓜子，給陳丹尼介紹這是羅伯特的老師。

陳丹寧尊重得很。

然後就是寒暄這麼幾句的時間，就被狠狠抽掉一支菸的曹晴雯找到空檔，看荊小強又在回頭準備給樂隊說什麼歌，就彈了菸頭大踏步的跳上去。

她不獻吻，再說荊小強聞到那煙臭味兒就跳開半步。

一邊脫下外面的羽絨服，一邊簡單直接：

“《Faded》，你帶着我，試試看……”

英文她只唱了三四遍。

就當是爲明天的匯演排練，荊小強回頭示意：“她這個音調跟之前的不同，要調整下……”

他還是提了貝斯在旁邊跟上伴奏。

在電音設備還沒普及之前，貝斯可以說就是一種電音器。

只是貝斯主打低音，加上這會兒屈指可數的效果器，勉強可以湊些音色。

所以他就像個DJ。

果然，在曹晴雯開嗓之前，他就儘可能的用貝斯劃拉出一些飄忽的旋律，帶點電子迷幻樂的味道了，這時候甚至忽然想到用電吉他的效果會不會更好。

但重點還是在眼前表演。

曹晴雯感受到和下午那交響樂團伴奏截然不同的靈動氣息，甚至真帶着點搖滾的味兒！

荊小強還回頭示意鼓手加重，鍵盤節奏感更強烈些。

他的指揮癮兒發作了。

沒有打碟設備，那就把眼前的樂隊當成真人打碟機。

手指在貝斯琴絃上拉動，帶出音效。

曹晴雯應該是試過很多次，她的嗓音很難唱出搖滾，或者說是目前理解的搖滾，她這種柔美清澈的聲音，一嘶吼起來就翻車。

但經過九十年代的樂團進化，搖滾呈現出越來越豐富多樣的特點。

譬如beyond也是搖滾樂隊，卻有喜歡你、冷雨夜這種不吼叫的柔情搖滾。

可曹晴雯應該就是通過今天下午的這番調校，就像機器設備調節了摩擦度，更調動了不同的打磨發聲元件參與。

立刻呈現出完全不同的發聲效果！

站在酒吧門口的凱蒂喫驚的馬上幾步邁回去！

周晴雲也聽見了，更驚訝，這是什麼迥異於科班體系的聲音？

也是荊小強去找來的民間聲音嗎？

餘舒凡連忙扶着她進去，在耳邊解釋。

肉眼可見，整個酒吧裏的客人，都在使勁扇風，想把眼前瀰漫的煙霧給驅散些！

因爲他們都想看清檯上是什麼樣的天使在發聲！

荊小強評價過曹晴雯是小嗓中非常難得金屬色嗓音。

可經過下午的提煉，現在呈現出銀白色的金屬光芒！

會形容的人，就會感覺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座銀白色金屬質感的殿堂！

彷彿天使在飛舞歌唱的仙氣飄飄。

這跟哪個國家哪種宗教都沒關係，都會有這種彷彿天際雲邊繚繞下來的縹緲感！

這就是天生的聲帶優勢，再加上後天唱法打磨的結果！

之前酒吧裏到處瀰漫的煙霧，好像更加烘托了這種效果。

掌聲已經稀稀拉拉的起來。

之所以稀拉，是因爲大多數人更想聆聽感受，誰要你來鼓掌干擾，煩死了。

然後所有人終於看見，那個把馬尾盤起來的姑娘，穿着一件套頭衫和牛仔褲，現在自己都滿眼的驚訝！

曹晴雯肯定沒想到她的音色和電音效果混合起來如此獨特！

甚至有種攝人心魄的妖幻感！

回頭看荊小強。

卻看到這貨注意力全都在樂隊身上，一邊彈奏貝斯，腳下踩着效果器踏板，一邊用手肘、表情，嘴眼指揮示意其他三位樂隊成員提升伴奏音質！

原本大家已經彈過不少遍的《Faded》，被重新再創作！

鼓點更重更密集，強調低音大鼓的密集點，再把節奏鑔鏗鏘些，鍵盤看我是怎麼拖音的，你也拖起來配合歌手的拖腔……

這其實就是編曲的重要性。

十年後電子設備介入越來越多，不需要指揮站在整個樂團前面。

優秀的編曲在編輯臺前面就能模擬各種樂器，重新整合成他理解的曲目。

那些選秀節目、演唱節目裏面把經典歌曲重新編曲演繹出來，都是這套把戲。

結合歌手特點，提供更能展現歌手特質的曲風。

這就是以前的指揮，現在的編曲高手作用。

荊小強現在就處在這個過渡階段上，用指揮的方式來編曲。

音樂學院的樂手們興奮、激動的當成創作。

比他們平時彈着瞧不起的通俗歌曲，要好玩有挑戰性多了……

所以這一刻，臺上的歌手、樂手、指揮都達到了一個天人合一的和諧狀態。

歌手一直把目光鎖定貝斯，含情脈脈的身姿妖嬈。

才唱了幾遍的英文歌詞是怎麼樣都不重要了，情緒的表達纔是關鍵。

其實這就是周晴雲反覆給研究生們強調的傾注感情，沒有感情的歌聲再有技巧都是乾巴巴。

而現在表達出“我迷失在你給出的那些鏡花水月中了，我在哪裏，你用無盡的沉默把我壓在深沉的海底，你在哪裏，我找得好累啊……”這種真情實感。

那就是銀白色的金屬光芒充滿二樓生命力！

想想那本來如倚天屠龍般堅硬的銀白色，現在化作銀龍般纏繞！

聞者驚歎！

楊小娥就呆呆的靠在廚房門口。

她是來唱歌的，但唱歌之餘都在廚房幫忙，聽見熟悉的旋律響起時，趕緊跑出來看。

手上還沾滿了果汁果渣。

她沒有那種這首歌是我的獨佔心理，僅僅只是驚訝以爲荊小強要唱，怎麼不叫我。

然後就聽見了別人的演繹。

感覺和她完全不同的演繹歌聲。

師父說同一首歌不同的高手演唱都有不同效果，果然是真的呀！

她其實沒意識到，從起步開始，她就已經走上了具有自己獨特風格的道路！

這一曲唱罷，曹晴雯不再是絞着雙腿的激動，而是帶着好像大功告成的淡定，自己收功，雙手提起來下壓，懂了！

這一刻她纔是百分之百明白了自己嗓音特質，知道怎麼把天賦發揮到百分百，而且在情緒處理上有了個難以磨滅的模板。

未來只要在歌唱的時候，想想這一刻對荊小強涌動的情緒，就知道怎麼把握了。

所以她需要深深的把這種情緒感受記錄下來。

爲什麼說包括舞蹈在內，從小練習基本功，但是真正出成績往往在十七八歲之後呢。

就是絕大多數孩子要到十七八歲，情竇初開，才懂得怎麼去把握情緒。

能在這之前就搞明白的，那就是天資聰明的絕世天才，卻也會像陳丹尼那樣很大可能遭遇敏感心靈的反噬。

大多也在感情路上變得與衆不同，譬如某位鋼琴天才。

楊小娥就是還沒到那個懂得感情的點兒。

但陳丹尼懂啊，看着曹晴雯一瞬不眨回看荊小強的眼神。

邁步上前，該我了！

今天的客人們真是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