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抵賬

HK文化中心，就是類似滬海音樂歌舞中心一樣的建築羣。

只是人家建在HK的盧家嘴，比東方明珠塔還顯耀的位置上。

外觀就如同一座滑板U型槽，非常醒目的現代化造型，沒有一扇窗戶。

據說設計意圖是要把不同觀衆對藝術作品的不同看法，都包容在裏面……

只要學藝術專業的，都有一個課程叫做設計理念，就是解釋自己的設計表達了什麼深刻內涵。

荊小強當學生的時候就覺得，這是教大家學會忽悠人。

這會兒更哂然。

兩人順着巨型建築頂部內側天台臺階走下來，不光能俯瞰整個文化中心周圍幾座建築，還能遠眺維多利亞港灣對面的港島中環高樓毗鄰，景色極爲開闊。

更不用擔心記者偷拍，所以牽着女士防止摔倒也是很紳士的做法。

不過荊小強的注意力走了幾步，就不由自主的移到這片建築的分佈上。

音樂廳、大劇院、展覽館等等緊縮在一起，滬海音樂歌舞中心要大得多，怎麼表現？

內核沒什麼問題，就是外殼要既能獲得各方認同，還要有說道，更能和京派氣勢恢宏的風格區分出來。

就好比八九十年代的人，只要提到澳洲，就會立刻想起悉尼歌劇院，那幾瓣如同貝殼、風帆的造型。

這就是成功。

歌劇院、音樂廳很多時候都承載這種城市名片的意義。

尼瑪，這還是自己掏錢修，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咋辦？

莫妮卡就靜靜的跟着他走，和她對外表現出來的冷豔鋒利反差很大。

其實就是從那建築外觀的高點，順裏面的臺階走到下面一層的會議室。

音樂協會這邊還是幫他召集了二三十位世界各地的設計師，應該都是價格不太高的，不然也不會這麼屈尊來選秀一樣。

但是看見荊小強牽着港姐的手走進來，還是都有點騷動。

有種特麼看見深度八卦的喫驚。

其實荊小強不過是想入神了，這才反應過來，也沒慌着撇清，很紳士的拉着莫妮卡在挪開的工作椅上坐下，自己才坐旁邊：“基本的情況，都已經給各位表達了，有沒有什麼好方案好的愛迪爾，大家可以溝通下……”

場面有點安靜，英文說出來大家都懂，特麼你這樣公開談，大家又不是腦力激盪會，少說也是幾百萬的設計業務，我說了被別人剽竊怎麼辦？

怎麼設計並不重要，那只是個技術活兒，重要的就是思路想法，創意。

而且越好的，一說就大家明白。

荊小強也絕，他自己也做繪景設計出身，當然明白這種顧慮，馬上補充：“我有全面拍板的權限，所以如果誰的創意，是別人說過的沾邊，你的方案思路再好，也最多隻能跟之前說的合作了。”

這就是徹底的土豪式風格，反正我說了算，管你創意怎麼牛逼，先得讓我順眼。

起碼先說的，不藏着掖着的比較有機會。

創意呢，說貴也貴，說便宜也就是拍腦袋的一個思路而已，沒什麼成本。

這就像那個段子裏面說的，修機器，用粉筆在上面畫個圈就要一萬塊，粉筆畫圈值一塊，知道畫在哪值999.

這裏建築師們的學習、經驗值很多錢，但創意張嘴說就是了。

最多隨手畫個草圖。

馬上場面熱烈起來，開始輪番各抒己見，荊小強也一個個的記下來。

但老實說，不咋樣。

大多從骨子裏就瞧不起內地，窮哈哈的地方，能湊合修個樓就行了，所以提出來的方案建議就沒那麼殫精竭慮的用心。

哪怕有對中國傳統文化很景仰的，也容易走牌坊類的風格，荊小強還得給各位解釋什麼叫海派文化。

滬海的文化特色有別於華東江南水鄉，而整個華東地區的風格，又跟北方、西南、粵東南派區別很大。

這就像做舞獅那個歌舞劇，面向的是歐美市場，華人社區唐人街，傳統風格跟HK的南派差不多，但是現在跟一堆香蕉人，外籍設計師談海派文化和國內其他文化的區別。

無異於對牛彈琴。

所以一個又一個的方案，拿出來，勾勒的草圖用投影儀放到幕布上，都被荊小強一次次否定批判。

他已經強調得很清楚了：“外殼！我需要各位來的目的，就是我只要個外殼，內核的劇場設計，聲樂設計我自己懂，已經打下了基礎，甚至連整個園區的規劃設計，我也大概做出來了，要的就是這個一定要響亮，符合國際化，又有海派文化傳統的大劇場外殼，昂得死蛋？！”

設計師們彷彿也意識到這位金主不是來剽竊創意，越來越認真，開始踊躍發言的爭取獲得青睞。

荊小強真是必須從這幫矮子裏面挑高個兒，就因爲老穆和市裏面都認海外設計師。

國內現在也確實擺脫不了眼界和風格的禁錮。

都尋思大概挑一個，主要還是自己的意圖灌輸進去捏把捏把的便宜湊合了。

一直坐在旁邊靜靜旁觀的莫妮卡，忽然開口：“不好意思，我有個愛迪爾能說說嗎？”

整個會議室忽然安靜了下，然後荊小強帶頭鼓掌：“暢所欲言，說說看。”

這一刻，他有種穿過皮囊，觸摸到對方靈魂的感覺。

港姐當然不會怯場，她穿泳裝都能在無數眼光鏡頭面前遊走的，起身笑笑更是儀態萬千：“羅伯特剛纔已經反覆提到海派文化，那麼我們用個最簡單的方式表達，H，海的打頭字母……”

有時候不得不說聰明是老天爺給飯喫。

起碼剛纔荊小強用英文說了無數次海派文化，好些外籍設計師，都反覆問海派文化的象徵是什麼，有什麼最大的特點。

特麼荊小強這麼個西南地區的能說出個屁。

他自己都不知道，但那種婉約細膩的江南風氣，再加上開闊視野，比較洋氣的老克勒味道，就是海派。

就像成叔那樣，有點做，有點小資，但又容易接受新鮮事物。

這怎麼表達清楚嘛，在建築上怎麼體現嘛。

結果反倒是聽了好一陣的這位，直接簡單粗暴的用個字母就代替了。

這……就有點像後來滬海修國際賽車場一樣，賽道成個字，就有咱家風格了。

說着就在旁邊的白板上用水筆隨手畫下個帶框的大寫“H”，然後唰唰的在旁邊再展開幾道線條。

見特麼的鬼了，居然有透視線功底，這是行家呀！

起碼能畫立方盒子透視線的，就不是普通姑娘，有些設計師已經鼓掌了。

美女嘛，就像後世打遊戲，能熟悉發招都讓宅男們尊稱大神了，哪能苛求那麼多呢。

未曾想莫妮卡直接拉個箭頭，指向“H”的角落：“京都西有片別墅，白牆襯着深木色的推拉門窗，我旅遊時候看見，覺得非常有中國傳統味道，所以這個H應該處理成通透的木格窗，然後周圍的建築儘量做成白色，加黑屋檐，白牆烏檐，有了中國味，但建築造型全都是現代風格，包括這個H造型的大門，這不是你剛纔在音樂上的要求，用歐美的方式把傳統表現出來嗎？”

原來她一直有在聽，而且還真的聽懂了！

誰都以爲她是個花瓶呢。

現場沉默。

剛纔說那麼多，東拉西扯的基本上都沒覆蓋到點子上。

人家這一來，穩準狠的直接秒頭。

關鍵是還不得不服，人家主業是搔首弄姿的，副業就順便解釋了？

沒法跟這樣的女神鬧騰。

有種恍惚在看TVB律政劇、商業劇的拍攝現場錯覺。

荊小強都忍不住：“你學建築的嘛？”

莫妮卡笑着回來他身邊坐下：“多倫多大學建築系，我拿到學位纔回來參加選美的……”

看看，看看爲什麼八九十年代的神仙打架這麼有氣質，人家有文化啊，哪怕市井出身，也大多滾爬了好些年。

哪像後來內娛明星，盡是一幫乳臭未乾的速凍小孩，啥經歷和學問都沒有。

荊小強再問問：“沒想到你對傳統文化細節，還能把握到哦。”

莫妮卡優雅的聳聳肩：“我外婆是蘇南的，從小看着她那些老家照片長大。”

荊小強就拿定了主意，轉頭對周圍驚歎不已的設計師們攤手：“不好意思，莫妮卡小姐獲得了這份設計，讓各位白跑一趟了。”

不知道是莫妮卡臉上突然浮現出的驚訝演技過人，讓大家色迷心竅。

還是費厄潑賴的精神深入骨髓，現場竟然沒有任何人表示反對，反而都一邊鼓掌，一邊起身過來跟莫妮卡祝賀告別，還有找她簽名，希望以後有合作機會的。

等到所有人都撤出了。

莫妮卡纔對荊小強難以置信的搖頭：“我沒有通過建築師牌照考覈，只拿到了學位就被家人和朋友慫恿着參加選美，一直覺得離開了這個我喜歡的事業是種遺憾，有時候也會想現在這條路是不是真的正確，哦，不過就不會遇見你了。”

荊小強更樂意了：“那就考一個，我知道有那種野雞大學的牌照考覈，給錢就行，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這個設計項目你覺得多少價格合適了嗎？陳小姐。”

莫妮卡還是不可思議：“真的？你確定真的要請我做這個設計？”

荊小強忍住沒說主要是你沒照才便宜：“開個價，內地現在比較窮，我不敢請太有名的設計師……”

莫妮卡已經伸手搭到他的肩頭，全身都跨騎過來，再摟住脖子奉上香吻。

眼裏滿滿的柔情都眯起來呢喃：“你……就是我的價格。”

坐滾輪辦公椅上的荊小強渾身一抖，這是要用腰子抵設計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