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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人的名兒,樹的影

其實荊小強還在琢磨賺錢呢。

陸曦那邊賺大錢,他只是大概耳聞,首先是刻意迴避自己關注陸曦,鴕鳥把腦袋埋沙坑的那種心理。

其次楊小娥這初中都沒讀好的,也表達不出個概念來,只說是賣得很好,電視臺都來採訪了。

荊小強甚至有種老子不能比你差的攀比心理,總不能我這個重生天才,還不如你賺得多吧?

卻也沒想過陸曦能賺錢,其實全靠自己鋪墊的基礎。

換頭豬……可能也沒有陸大熊做得好吧。

必須承認,陸曦耐得住性子把枯燥的賺錢活路梳理得井井有條。

同樣能梳理得井井有條還有成叔。

他居然在那幾年被髮配到房管所去幹過段苦活兒,所以對這個單位很熟悉。

更是對老洋房與生俱來的瞭解,成天真是跟房管局裝修隊混得爛熟,好煙好茶的奉上,又混在其中談笑風生。

人家就好材料、好手藝的給他安排上。

這是公家的隊伍,裏面水很深,老工人們磨洋工佔便宜的功底比後來民營裝修公司強多了。

但在成叔這個地頭蛇的籠絡下幹得極好。

甚至還主動提出這活兒也不用幹得那麼複雜。

整體主要是打通非承重牆,留下一些柱子之後,就全面貼牆紙、補地板,原本的老地板應該都是進口貨,沒必要翻新。

然後他們知道有座老洋樓在做全面翻新,不但有很多按照報廢價算的材料,還有不少舊傢俱。

老克勒才識貨的那些黃花梨、烏木等名貴木材的解放前老傢俱。

成叔立刻如獲至寶的跟着去收過來。

於是整個裝修進度變得極快,而這些帶着濃厚滬上風情的老傢俱,也會成爲酒吧裏面的重要裝飾品。

再照着這些老款式定做桌椅,整個進度,竟然準備在聖誕平安夜之前試營業!

所以打着學習考察的幌子,荊小強跟成叔去外灘那幾家著名的老字號酒吧玩了好幾個晚上。

成叔跟其中有些樂手還是發小!

他簡直是超級地頭蛇。

但荊小強膽子還是大,過了兩天把汪茜帶着去了平和飯店。

不爲別的,這裏酒吧裏爵士樂隊平均年齡都超過了成叔不少,那種原汁原味的海派風情,特別值得欣賞。

沒準兒錯過這幫據說解放前就在這裏當樂師的活化石,素材都沒得收集了。

體驗這種骨子裏的東西,對汪茜的舞蹈領悟肯定有幫助。

不過兩人出發前,還是先給荊小強化了妝。

相比之前隨便糊弄的把自己搞成古天樂的那種曬傷妝,這回荊小強纔算是認認真真的塑型。

一直觀察的汪茜都驚訝了:“完全變成了另外的樣子,不提示的話,根本想不到是你!”

荊小強得意:“說了化妝纔是我的本行,跳舞唱歌是業餘愛好。”

汪茜景仰:“如果有化妝大賽,你一定也能拿金獎……真是難爲你,因爲我還要這麼麻煩。”

荊小強哀嘆:“所以說我不想成名呢,這種生活過着多麼舒坦啊,健身是爲了能喫好東西,到有檔次的地方用餐,又能欣賞美好的環境調節心態,還能跳跳舞唱唱歌,人生不就這樣圓滿了嗎,唉,現在喫個飯還得易容。”

汪茜儘量幫忙:“莊媽媽教導我們的是,既然一身天賦,又苦練這麼多年,就要有個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社會的高光時刻,但我知道,我永遠達不到你這樣的高度。”

荊小強轉頭看她,借用了舞蹈教室的化妝間,但化妝套件是荊小強自己帶來的,本來就是想趁着這個理由送給汪茜。

兩人坐得極近,似乎一探頭就能親吻過去。

荊小強卻從汪茜的眼裏看不到半點情慾,更多是自嘲和不甘,就像荊小強無數個前女友那樣。

他是五十歲的心態,又憑空得了一身本領,自然和這樣苦練十多二十年的執念不同。

所以他也點點頭:“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

汪茜卻笑着搖搖頭:“我知道你會有更璀璨更持久的光彩,應該是我全力支持你,我已經到職業尾聲了。”

對啊,二十五歲了,對舞者來說這是個非常非常殘酷的現實。

就像國家體操隊、跳水隊這種水平,幾乎沒有二十五歲以上還能參加奧運會的存在。

教教孩子,帶帶培訓班沒問題,高強度的上最高舞臺,幾乎不可能了。

荊小強伸手過去在汪茜的頭頂摸摸。

在他眼裏,這不過是給年輕人的一點鼓勵,生不逢時的藝術人才多了去。

汪茜笑得更恬靜。

成熟的姑娘就沒那些咋咋呼呼。

騎着摩托車去市中心的時候,也只是側身靠在荊小強背上,摟緊了他的腰,讓寬鬆的羽絨服很暖和。

享受這一刻的溫暖就好。

荊小強卻覺得自己遲早要去搞身皮衣,不然要得老寒腿。

滬海的冬天,超乎尋常的冷。

不過哪怕是在享譽全球的外灘,野狼摩托依舊扎臺型,得了不少注視的目光。

當然汪茜穿着旗袍戴頭盔,坐摩托後座的造型可能是主要原因。

直接把摩托車停在高大上的飯店旁邊,荊小強提着兩隻頭盔遞給門童的派頭很足。

汪茜又笑:“感覺在你眼前,就沒有什麼困難。”

荊小強恭維:“主要是爲了襯托你的氣質。”

說着一邊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一條嶄新的羊毛方巾,給脫了大衣的汪茜披在旗袍上,那股四十年代滬海名媛的氣質就出來了。

汪茜略驚喜,但也裝模作樣的優雅回禮:“那我只有送你一條手絹。”

很認真的把自己那帶着幽香的手巾疊成花插荊小強西裝胸口。

兩人就成了很般配的紳士淑女。

因爲荊小強把自己化妝成了頭髮略微有點花白的四五十歲中年人!

他真無聊。

但顯然這種感覺讓汪茜更加放鬆。

之前那種喫嫩草,特別是荊小強這種名貴嫩草的不協調感,讓她有點拘謹。

這會兒甚至有點活潑的東張西望:“來這邊演出過,但匆匆忙忙的來根本沒有細看過,這也不是我消費得起的地方,那個柱頭一看就很有歷史感,壁燈好漂亮!是不是有點好笑?像個鄉下人。”

荊小強表揚:“是可愛,你在學校當老師照顧學生太久,都忘了自己還是個小姑娘了。”

汪茜馬上刮目相看:“你說這話……這得是多少姑娘,纔會培養出你這樣的溫柔體貼會說話呀,我是老姐姐了,不用這麼下功夫。”

只有經歷過的纔會下意識的這樣提醒自己不要陷進去。

荊小強也連忙撇清:“不是下功夫,而是在短暫相遇的時刻,只想讓你留下美好的記憶嘛,這邊,你會什麼樂器嗎,我是國家級退堂鼓表演藝術家。”

汪茜對這個十多年以後的冷笑話,還差點敬佩了才反應過來,立刻笑得使勁捂住嘴。

荊小強已經點了兩杯雞尾酒。

她才勉力止住笑:“我倒是想,學點什麼不那麼難,又能保持高雅的樂器,最好還能有點與世無爭的那種氣質。”

荊小強認真想了想:“那我推薦你學木魚,明天我給你買一套帶過去。”

汪茜整個人都笑得光芒萬丈了!

荊小強就愛看這個,託着臉看得好認真。

汪茜舉起侍者剛端過來的酒杯:“感謝你給我帶來的快樂。”

荊小強迴應:“我祝你永遠快樂。”

汪茜就絕口不提荊小強身邊那些比自己漂亮,又更年輕的小姑娘,也不說自己的感情經歷心路歷程。

只談當下,探討那支七八十歲的老年樂隊技巧如何。

她也聽說過不少關於這支樂隊的故事,當年老外灘四大舞廳的樂師了,解放後自然是因爲摒除資產階級音樂,徹底放棄了爵士樂,不得不去爲生存演奏。

直到改開後,才重新回到這裏,奏起曾經的爵士樂。

荊小強也出神的看着樂池:“王爾德說,我們都在陰溝裏,但仍有人仰望星空,對吧,那些仰望星空的人,內心必定藏着生生不息的夢想和希望,而音樂跟所有的藝術,就是仰望星空的天文望遠鏡,帶給我們無窮盡的夢想和希望。”

汪茜輕聲嗯。

當樂隊奏起奧地利著名作曲家約翰史特勞斯的名曲《OneDayereYoung》(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時。

幾位老樂師的表情變得異常的可愛和興奮,他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已經失去很久的年代。他們甚至依然會邊吹着薩克斯,邊對漂亮友善的女士以擠眼迴應,他們是一羣爲爵士樂而生、但不會老的老人。

汪茜笑起來,主動起身:“親愛的紳士,我能邀請你跳支舞嗎?”

荊小強卻看眼那些樂師,羨慕他們騷包了一輩子,拿起旁邊的紙巾,蘸點酒,在自己臉上重重的使勁擦拭起來:“我唱首歌,送給你,也許這是你獨舞的美好時刻,就看他們認不認我這張臉了。”

汪茜今晚真是驚喜連連,低頭看看自己的旗袍,頓時覺得很有狀態,又連忙坐回去,拿紙巾蘸酒給荊小強擦拭:“輕點,輕點,不需要全部擦掉,大概能辨認出來是你就行,我想應該會給你這個面子吧……好開心,好久都沒有這樣調皮的時候了,謝謝你!”

荊小強在腦海裏稍微回憶了下,在給侍者打個響指:“給每位樂師送一杯雞尾酒,算在我賬上……”

然後牽着汪茜的手走到剛剛演奏完的樂池前:“我叫荊小強,不知道能否跟各位合作一首跟剛纔差不多的歌曲。”

人的名兒,樹的影。

樂師們再沉浸於自己的演奏,也對當前全國最紅的炸子雞如雷貫耳!

全都起身輕輕鼓掌了。

動靜不大,卻讓所有酒吧客人都回頭注視這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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