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中國人不坑中國人

實在是馮曉夏那件去年夏天在滬海買的淡黃色襯衫加格子短裙，標準的荊小強審美。

甚至連馮曉夏已經嫺熟成型的淡妝、髮型都是荊小強教她的模樣。

早就打下深深的印記，怎麼可能說消失就消散？

而且作爲安寧這樣的旁觀者，對比下白蓮婷的穿着，甚至也有點類似。

她還低頭看了看自己。

那邊倆加起來都不如她，可安寧就是覺得自己低了一截。

蠻煩躁。

她太入戲了。

電影拍攝殺青，還在後期製作，據說要到明年可能纔會上映。

安寧不是女主，甚至女二、女三都算不上。

但羅莉早就把劇情給大家普及過。

那位已經全國聞名的大姑娘作爲女一號，演的都是四姨太。

安寧則是出鏡最多的女主身邊丫鬟，一直看着這位小老婆跟一二三太太爭寵。

然後這位丫鬟也萌生出爲什麼我不能上位的念頭。

背叛、欺詐、爾虞我詐的人性都糾纏在這部封建禮教的批判電影裏。

就像荊小強表達的那樣，面對冷酷現實，是抱怨憤怒消極，還是勇敢堅定的去向往光明。

電影也這樣，到底是獵奇的宣揚男權至上的優越感，還是抨擊那種陰冷沉重，全在乎觀衆怎麼看。

導演和演員只把一切演繹出來，一百個人心目中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

可安寧十九歲，演繹這樣一個叛逆又有些瘋狂的丫鬟。

得投入心神啊。

性格就像她一樣倔強的角色，老張真是眼神毒辣。

演好了，她也就入戲了。

首先得把自己當成封建社會最底層的丫鬟，除了身體和容貌一無所有的丫鬟，獲得老爺歡心是她改變命運，也能使喚別人的唯一出路。

最後這角色跪在雪地上始終不肯認錯，活活凍死。

得有多犟？

老實說她演完戲回來，迫不及待的就把荊小強禍禍了，也是釋放心底的情緒。

幾個月積攢下來的陰暗激憤情緒，不少呢。

荊小強都說她是個甩臉子愛把情緒掛在臉上的姑娘。

這樣的性格心裏存不住東西。

可偏偏他倆釋放在高原。

九十年代初，雪域高原還很落後，除了沒壓榨階層，普通牧民的生活模式其實和幾十年前沒啥區別。

遠遠落後於內地。

而那時候去到雪域高原，還會看見很多關於封建農奴制度的宣傳。

更陰暗更駭人聽聞。

普通人眼裏絢爛美麗的高原，在她眼裏心裏留下更深刻印象的，是人骨法器，人皮樂器等等。

就像那句凝望深淵太久，深淵也在凝望你。

注視黑暗太多，慢慢自身也會成爲負能量的一部分。

幾個月都把自己沉浸在那個陰暗地主大院裏做下等人，偏偏跟荊小強的糾葛又有另外幾位姑娘。

或多或少都會映射到自己的意識裏。

這跟她的叛逆相差太大了，她從來都不是個逆來順受的脾氣。

這會兒看着馮曉夏纖細身姿站在白蓮婷面前，那姑娘又習慣性的哏着不冷不熱的表情。

還有那個四十多歲的女老闆悠然自得的坐在旁邊。

居然讓安寧恍惚看到了大太太在欺負小老婆。

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咬咬牙，起身也過去了。

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因爲荊小強的演唱實在是太精彩！

他演唱的可都是十多二十年來的經典搖滾曲目，有些樂隊叱吒多年也就唱到吐的這麼一兩首歌。

無論是旋律、歌詞、節奏、風格，都是上佳極品。

一首接一首的來！

“《Revolution》，變革，這個時代能不能抓住變革的機會去展現自己，而不是躲在角落只會謾罵詛咒無病呻吟，這是個人生觀的問題，謝謝……”

“《NoGoodInGoodbye》，再見沒有好處，誰都想扭轉時間，重寫自己的故事，可這樣的事情真的會發生嗎？謝謝……”

“《Whataboutnow》，再談談時光，迎接黎明的曙光總是要度過夜晚的黑暗，感情會褪色嗎，試試看咯……”

“《MyVictory》，勝利與否，都應該是我們努力爭取過後的愛恨交融……”

十多首英文搖滾歌曲唱下來，基本上把全場搖滾青年們震得頭皮發麻！

誰都沒想到，荊小強在禮堂跟前輩們溫和平靜的談起音樂形式，就那麼幾首已經公開傳播發售的搖滾曲和民謠作爲範本。

好像吝於表現自己。

畢竟他現在是什麼地位身份，除了演唱會大場面，這武林盟主怎麼會隨便雜耍就擺弄幾下呢。

結果留到這會兒迸發展現。

其中有首《Warriors》，更是從前奏就帶着史詩般的恢弘氣勢！

見了鬼，搖滾樂隊四個人，如果不是錄音棚音效，什麼時候能搗鼓出這種排場。

應該主要還是又增加了位主音吉他和貝斯手，烘托出來的吧。

可這樣就完了嗎，並沒有。

荊小強居然在大家都聽得高潮連連的時候，來了個急轉彎：“唱這麼多英文歌，我想表達的就是，搖滾並不是只有憤怒，也有陽光燦爛，再換個角度，不是所有的音樂就是外國就天然好，譬如我們來首《滄海一聲笑》，這應該就是我們古代的小樂隊感受……”

他這麼一說，文工團員們居然笛子、二胡、琵琶提出來，配合鍵盤伴奏！

全場轟然大笑，可又不得不承認，瀟灑！

真的瀟灑！

文工團員們拿着最熟悉的樂器，終於也搖頭晃腦起來。

這是去年已經上映過的電影主題曲，那種不問世事的逍遙自在跟磅礴悠揚，頓時把整個空間的氣氛都帶得輕鬆起來。

可在安寧這裏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按她的性格，那一定是話不投機大吵大鬧的。

但她這麼走過去，剛跟馮曉夏寒暄了兩句的白蓮婷轉頭看着她，還雲淡風輕的指了旁邊讓馮曉夏坐。

安寧沒見過馮曉夏，但肯定從潘雲燕這八卦妞口中聽說過荊小強這個在平京的青梅竹馬。

馮曉夏對白蓮婷也是天然的當成姐姐，無論年齡、做派還是氣質，都像個姐姐，又沒那種高門大戶的居高臨下，就是感覺很難被激怒的似笑非笑。

還小聲問：“這是誰呀……”

白蓮婷看一眼就能感覺到荊小強是一手帶大的功臣，其實她是皮笑肉不笑：“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花心男人真的不能要。”

女老闆本來在認真聽歌，以她會把投資這麼大的餐廳免費提供給樂隊唱歌，就看得出她是真愛音樂。

但這會兒居然被這邊吸引，從馮曉夏來就頻頻矚目，發現安寧過來的氣勢更好奇連連。

很苦惱猶豫，到底是聽歌還是看戲！

馮曉夏也低頭看了看，羨慕又哀怨：“好大……”

白蓮婷本來強行繃着的神情，差點笑罵出聲！

關注這幹嘛！

白T恤都箍不住的動靜，安寧還不約束遮掩，坦坦蕩蕩的過來。

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面對面：“我叫安寧，元旦時候在戲劇學院見過白姐一次，這是小馮吧，春節前後我去拍戲了，在滬海沒見到你。”

馮曉夏慌亂，怎麼來就把我算進去對話。

白蓮婷把捧哏或者說接下茬的素養已經形成被動技能，轉頭對林大女生：“幸好你不姓王。”

這倆都不常聽相聲的，居然跟不上她抖包袱。

二嬌呆滯。

反倒是女老闆哈哈哈就大笑起來，決定還是看相聲。

安寧是真的敢懷抱炸藥包直接衝撞：“我跟荊小強……”

沒想到白蓮婷一口截斷：“瞧您這話，您跟荊小強有什麼關係都跟我沒關係，跟他有關係的關係戶可多了，這關係到他以後到底能有什麼樣的地位名氣，所以我不摻和這些關係，要不您跟她談，據說小馮很在意別人和荊小強有關係的。”

她這一堆關係下來，已經把馮曉夏繞暈了：“啊？我？什麼關係？”

安寧就像一步衝拳被卸了力，氣勢都下滑了些：“我想說的是我跟荊小強……”

白蓮婷又打斷：“好傢伙，您這一看就是沒有參加第一屆小強大會的與會代表啊，我也沒參加，但後來有人給我傳達了會議精神的，您看他現在這人模狗樣的，還是不要在外面談跟他什麼關係吧。”

女老闆笑得都捂肚子了。

主要是白蓮婷那種毫無感情色彩的消防栓輸出太嘩啦啦。

對比臺上盡情演繹的荊小強，她都覺得還是這姑娘最配荊小強。

互補。

正好這時候荊小強終於送上最後一首歌：“搖滾是確確實實的舶來品，不是多高貴的東西，就是給大家娛樂放鬆的音樂形式，我想這樣平和點放鬆點的態度，沒準兒能讓搖滾走得更好，最後送給大家一首跟《滄海一聲笑》同出一門的《男兒當自強》，衷心祝願大家能玩音樂玩得開心，自強不息……”

誰說中國音樂就天然比國際上低一頭的，誰說漢語唱不出韻味兒的。

聽聽看“宮、商、角、徵、羽”的五音排序，聽聽看千古名曲的新意。

玩音樂的大多還是聽過將軍令，聞聲都是眼睛一亮！

可等到歌聲一起，聽得荊小強那鏗鏘穩沉的“傲氣面對萬重浪……”

整個現場都燃起來！

第一次聽見這首歌如果不起雞皮疙瘩，多半不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