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6章 拉鉤

顧寒夜給阿飛發了條消息，告訴阿飛回國時間，讓阿飛提前做好準備。

然後把手機靜音，讓自己不要再想關於陳小鳳案子的事情。

深吸了口氣，把臉埋在玖瑤的頸窩，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甜氣息，沉入了睡夢中。

說好了不去想，偏偏童年的零碎記憶，在夢中拼接起來。

他夢到了自己的母親，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他像一個旁觀者，觀察着記憶中，自己和母親相處的情形。

那是在海城郊外的那棟小別墅裏，母親生前最後一段時光，他和母親生活在那。

顧寒夜推開書房，看到母親坐在窗邊的黑色鋼琴前，小小的他坐在母親身邊。

才四五歲的他，坐在琴凳上，雙腳都碰不到地面，懸空着蕩着。

母親正在教兒時的他彈琴。

曲子很簡單，母親演示兩遍，他就會了，照着琴譜，彈了一遍，雖然不熟練，但也能成旋律。

他彈完曲子，扭頭看向母親，“我學會了，媽媽可以陪我去拼航天飛機了嗎？”

母親笑着揉了揉他頭頂，“好，好，陪你去拼飛機。”

於是母親帶他去了他自己的小書房。

房間裏有很多星球模型，當然還有各種飛行器的模型。

小小的他和母親一起坐在地板上，他坐在母親身邊，在母親的幫助下，一起拼航天飛機。

拼好了機翼，母親說：“阿夜，媽媽可能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以後要自己拼積木哦……”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嗎？”

母親用下巴蹭了蹭他頭頂，“那地方很遠，阿夜還小，去不了呢。”

他仰頭看向母親，皺了皺小眉頭：“媽媽你爲什麼哭了？”

說着，他放下飛機，伸出手，幫媽媽沾了沾眼淚，動作很輕。

“媽媽眼睛不太舒服，”母親親了下他的手指，笑着說：“我們阿夜真的好溫柔啊，每次給媽媽擦眼淚都這麼輕，阿夜將來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我纔不要女孩子，我不喜歡女孩子。”他漲紅了臉。

母親笑着把他緊緊抱在懷裏，“你以後會喜歡的。”

他鼓了鼓臉：“除非她像你一樣溫柔，一樣漂亮，一樣香香的……”

母親笑着拍了拍他的後背。

然後他抱着母親的脖子問：“那你什麼時候走啊……”

“也許……等幫阿夜拼好這架航天飛機，就該走了呢……”

“那什麼時候回來？我可以去看你嗎？”

“……媽媽也不知道啊。”

他嘴巴一癟，問道：“媽媽是不是還在生爸爸的氣，所以也不想要阿夜了？”

“不是的……”母親靠在他還瘦小的肩膀上，眼淚弄溼了他的白色小襯衣，“媽媽沒有不想要阿夜。”

“那爲什麼要走？”

母親嘆了口氣，用力揉他頭頂，笑着說：“好啦，媽媽還不走呢，我們繼續拼航天飛機，好嗎？”

他盯着飛機看了兩秒，把拼了一半的飛機全拆了，然後撲在母親的懷裏，“以後也不許走，阿夜不許你走。”

母親閉了閉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乖，不哭，媽媽不走了，媽媽看着阿夜長大，好不好？”

“嗯！拉鉤！”

“拉鉤。”母親伸出小手指，勾住了他稚嫩的手指。

顧寒夜像個幽靈一樣，坐在小牀邊，看着小小的自己依偎在母親身邊，重新開始拼航天飛機。

但航天飛機還沒拼好，母親就不見了。

就像畫質昏黃的老電影，畫面跳動了兩下，房間裏已經只剩下那個小小的他。

他低着頭，還在拼着那架航天飛機，等拼到只剩最後一塊積木的時候，他就拆了重新再來。

就這樣拼了拆，拆了拼，很多次，手指頭磨破了皮，露出了嫩嫩的紅肉。

父親走進房間，叫了他一聲：“阿夜……”

他扔下飛機，用袖子把眼淚一抹，對父親大喊：“你爲什麼纔來，爲什麼不早一點！”

父親蹲在他面前，眼眶通紅，嘴脣顫抖着想說什麼。

他對父親又踢又踹，“你爲什麼不來看媽媽，媽媽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父親跪在地上，把他抱在懷裏，他便捶打父親的肩膀，父親依然緊緊抱着他，沉默地抱着他。

最後他趴在父親的肩膀上，大哭了一場。

哭累了，直接在父親肩上睡了過去，父親便把小小的他抱起來，走出了房間。

顧寒夜很想跟上去，但房門已經鎖上了。

房間開始旋轉，無數積木在他身邊紛飛，他試圖把那些積木拼好，但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太大了，還是什麼原因，無論怎麼做，都拼不起來……

“寒夜，寒夜？”

玖瑤的聲音傳來，顧寒夜猛然驚醒，喘息着，看着眼前的她。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玖瑤俯身看着他，長長的頭髮垂在他肩上，眼神裏充滿了擔憂。

他靜靜地看了玖瑤一會兒，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沒事，就夢見小時候的事情了，我媽還在世的時候……”

玖瑤低下頭，吻了下他緊蹙的眉心，又吻了下他的脣，“我會一直陪着你。”

其實瑤瑤不會安慰人，但顧寒夜能從她的眼神和她的吻中，感受到她的溫柔和體貼。

顧寒夜幫她把頭髮掛在耳後，“我媽說，我一定會遇見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原來就是你。”

玖瑤笑道：“我姥姥也說過，說我一定會遇到一個很優秀的男生，原來就是你。”

顧寒夜也笑了笑，然後歉疚地對她說：“對了瑤瑤，我們可能去不成瓦豪和薩爾茨堡了。”

“是國內有急事嗎？”

顧寒夜解釋說，陳小鳳的案子需要他出庭的事，然後用指腹撫了撫她的臉頰，“本來都答應你了……”

玖瑤笑着捧住了他的臉，“沒關係啊，再說留點念想也好，我們可以下次再去。”

顧寒夜暗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便側過臉，吻了下她的指尖：“好，那就下次再去。”

看了眼時間，原來距離他上牀的時間纔過去十幾分鍾，“好了，繼續睡吧，等睡夠了我們再出發。”

“你也不要胡思亂想，趕緊睡覺知道麼？”

“好。”

之後玖瑤轉過身去，然後往他懷裏挪了挪，更緊密地貼着他胸口。

就這麼抱着她，看着她柔和的五官，感受着她溫暖的身體，顧寒夜那壓抑的心情好了許多。

但閉上眼睛，想重新入睡的時候，夢中的情形卻再次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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