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裏傳來了夏棠期待了一整天的聲音。
然而他的話，卻讓夏棠有些失望。
龐一霸說，他剛到海城機場，正在候機，準備飛南城，這會兒抽出空來了，給她打電話說一聲。
夏棠“嗯”了一聲，頭靠在車窗上，望着車窗外不斷向後倒退的路燈，輕聲說了句：“要回去了啊……”
龐一霸解釋說，公司有些手續他得到場簽字，拖不得，也不能找人替，實在沒辦法，就回了。
“嗯。”
龐一霸又問：“在等着我？”
“沒，知道你忙……”
“我忙完會回來。”
夏棠抿了下脣，心情好了一點點，“這邊還有工作啊？”
她覺得一霸哥總不會爲了她專程跑一趟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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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傳來龐一霸帶了笑意的聲音：“不是，公司的事兒都處理差不多了。”
夏棠的心臟微微加速。
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她沒問，你回來是不是爲我，他也沒把話明說。
但隔着網絡，隔着聽筒，通過彼此輕輕呼吸聲，他們好像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最後是龐一霸先打破了沉默，“在公交車上？”
他應該是聽到了公交車報站的語音。
“剛下班，再有幾站地就到學校。”
“那個鄭南北……”
“鄭北？”
“對，那小子白天沒再給你找麻煩吧？”
“沒。”
“那就好。”
又沉默了片刻，但兩人都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龐一霸問：“晚上吃了什麼？不會沒喫吧？”
儘管只是尋常問題，但他那一向粗獷的語氣，低沉柔和不少。
夏棠聽着他的聲音，臉上熱熱的。
她輕聲回答：“吃了，就學校門口的炒麪。”
“那怎麼行？”
夏棠笑了，“我們學生平時就喫這些啊。”
他沒再說什麼，過了兩秒，問道：“還疼麼？”
夏棠的臉灼燒起來，心臟已經跳亂。
他在問什麼，她當然知道，但這太難爲情了。
而且她沒想到一霸哥還在擔心她身體情況，以爲他是個粗枝大葉的，不會這樣仔細的。
況且，昨晚，她也沒喊過疼，最不適應的那一陣，她安靜地忍過去了。
原來他都知道啊……
“不太疼了……”夏棠感覺自己聲如蚊吶，談論這個話題，實在讓她感到不好意思。
“晚上早點休息，別看書了。”
“嗯……”
“這兩天喫清淡點，但要喫有營養的，”他頓了下，又說：“你們學校食堂不是伙食挺好的麼，去小餐廳點點好喫的，別捨不得，回頭哥給你報銷。”
夏棠呼吸有些不順暢。
他沒有一個字是在談論那件事，但好像句句都在提醒她，昨晚他們發生了什麼。
而不管一霸哥喜歡不喜歡她，一霸哥都在關心她，說明至少他心裏是有她的，夏棠很知足。
她覺得自己也該關心一下一霸哥，就對他說：“你也辛苦了，回去了好好休息……”
“我？我有什麼好辛苦的……我是佔便宜的那個。”
夏棠想笑，同時又覺得特別難爲情，連忙解釋說：“我是說你白天奔波辛苦，晚上又趕飛機什麼的。”
電話那頭的他愣了下，乾笑了兩聲：“哦，你說這個啊，也不辛苦。”
夏棠抿脣笑，電話那頭的他，不知道是什麼表情，或許也是同樣表情吧。
兩人不知道該聊什麼了，就拿着電話，安靜地呆了一會兒。
公交車到了海城大學那一站，夏棠對龐一霸說：“一霸哥，我到站了，要下車了。”
“好，掛電話吧，”他說完又趕緊補充了一句，“你們學校那條路，晚上沒什人，一個人走注意點。到宿舍了給我發條消息。”
“知道了。”
夏棠主動結束通話，下了公交車。
路上有晚歸的學生，三三兩兩，像往常一樣。
夏棠把這條安靜的林蔭路走了兩年，但好像還沒有哪天，像今天這樣心情愉快。
低鳴的夏蟲也可愛，溫熱的夜風也舒爽，連婆娑的樹影都迷人。
曾經無心關注的點點滴滴，好像在整個夜晚都來到了她的生命裏。
她不再腳步匆匆，除了唸書就是打工，她突然有了風花雪月的心情。
而只要一想到那個人，就忍不住像傻瓜一樣揚起脣角。
二十年來，她也第一次感到內心如此充盈。
他說會再來的，下次見面是哪天，這周還是下週？
他們會說什麼，做什麼。
還有未來，他是怎樣計劃的，他的計劃裏，有她麼？
夏棠就這樣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宿舍。
然後第一時間給龐一霸發了消息。
他很快就回復了：“我也準備登機了，落地得凌晨，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夏棠回：“那就發條消息吧。”
“好。”
他們結束了聊天。
夏棠捧着手機，把幾條消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一個人坐在臺燈前，笑得像個傻瓜。
……
三天後，是大一新生入學報道的日子。
夏棠是學生會會長，迎新是她的分內工作，她在生活園區中央廣場臨時搭建的遮陽棚下，從早上開始忙。
爲新生們進行登記，輔助老師分發暖壺臉盆軍訓服和牀品，抽出空來的時候，也會幫着單獨來報道的學生搬搬東西，做一些引領工作。
就這樣一直忙到傍晚，迎新工作終於告一段落。
擦了擦汗，揉了揉痠痛的肩膀，回頭看向新生宿舍樓方向。
那些已經安頓好的大一新生，已經從宿舍樓裏走出來，準備去食堂覓食。
他們滿眼新奇，渾身散發着升入大學後的愉快和喜悅。
一切都是嶄新的，未來是充滿希望的，真好……
夏棠感慨地看着他們。
有的父母還沒走，帶着孩子去校外喫晚飯，喫完這頓飯，他們的爸爸媽媽就要回家去了，他們就要開啓自己美好的大學生活。
夏棠想起自己作爲新生入學的那天，她是自己來報道的，自己收拾書桌，自己鋪好新牀，然後就看到室友的媽媽爬到上鋪去給自家姑娘鋪牀，爸爸則幫姑娘收拾小書桌。
看着那樣的情形，她也羨慕。
但比起羨慕，遺憾更多。
母親身體原因來不了，哥哥忙工作也沒空，父親則是永遠也看不到他女兒成材的這一刻了，一想起來仍然鼻酸。
但時間真快，轉眼竟然都大三了。
再過兩年，就該畢業了啊，畢業後要去哪兒呢？
感傷之後，又是更深的迷茫。
“學姐，辛苦了！”
一道好聽的男生嗓音從身側傳來。
夏棠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孩，正伸手遞來一根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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