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夢與現實

翌日。

在發現赤煌失蹤之後，所有人便到處尋找，找遍了方圓十多裏地，最後去到了西山鎮，鎮子上的居民並不歡迎他們，也很明確的表示，沒有見到赤煌。

韓老雖然不許他們進入西山鎮，但也承諾，會替他們留意，一旦有了赤煌的行蹤，立即派人通知他們。

一行人從清晨到傍晚，最後是在山林中發現了血跡，經過分辨，是人血，跟隨那血跡，在一處陡坡下的溪流旁邊發現了赤煌。

赤煌傷的很重，因此回到家之後，陳麟連夜趕往紅葉城，託顧況的關係，將城中一位非常有名的老醫生請了回來。

這位老醫生是百草閣的閣主，稱百草先生，行醫一生，像赤煌這種程度的傷勢還是第一次見到，最讓他棘手的是，有一塊胸骨碎片插入了赤煌的心臟！

百草先生沒有醫好赤煌的把握，他明確告訴陳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陳麟也知道赤煌的傷勢之重，所以沉重地點了頭。

在百草先生的要求下，陳麟走出房間，關緊了房門。

一直在門外等候的衆人立即圍了上來，詢問情況，陳麟只說了一句：“先生正在醫治，不要進去打擾他。”

看到陳麟這個樣子，大家都能猜到，情況不容樂觀，但他們除了焦急的等待，別的什麼也做不了。

房間裏，百草先生雖然沒有把握，但還是使盡了一身本事，想要將赤煌的這條命從閻王殿門口拉回來。

花費了六個多時辰，他將赤煌體內被折斷、擠碎的骨頭盡數恢復原位，然後又取出百草閣祕寶——百草回生，一顆生命力充沛的丹藥，餵給赤煌服下。

至於結果如何，就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了，一切，盡人事聽天命。

此刻他也是深感疲憊，感慨自己醫術不精，醫學造詣還不夠高。

……

黑暗中，赤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一片奇特的空間之中，無法動彈半分，四周環境，入眼所見皆是火紅一片，更有灼痛他身心的高溫時時刻刻縈繞着。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赤煌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忽然，某一刻，他感覺到自己擁有了力量，於是便開始嘗試掙脫這種束縛。

起初，他的反抗毫無作用，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力量不斷變強，不知時間、不知疲倦的抗爭終於讓那片禁錮他的空間出現了裂痕。

他終於可以微微挪動自己的身軀，這種感覺很好，使他貪戀、沉醉，於是他更加用力地反抗，他不滿足於微微挪動，而是想要更大的空間，想要真正的自由，他不想被禁錮！

抗爭的力量越來越強，終於，禁錮他的空間碎裂了，就像鏡子一樣。

但隨之而來的，是洪流般的焰浪淹沒他的身軀，在火海之中，一個渺小的身影隨波逐流，沒有邊際，更看不到終點。

赤煌渾身充滿力量，卻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在暗流涌動的火海之中，他太過渺小，縱然能夠掀起風浪，但風浪轉瞬即逝，而潮流卻永不停歇。

似乎除了隨波逐流，沒有任何辦法，可是灼熱的焰流時時刻刻都在折磨着他，他不願一直忍受。

熾熱的焰流一直向前奔涌，將他推向未知之處。

不知過了多久，赤煌終於獲得足以逆流的力量，不甘忍受的他開始抗爭，可每一次的逆流都會讓他受傷，直到遍體鱗傷也沒能逃離火海。

終究還是被浪潮擺弄，去往一條未卜的前路……

……

這一剎那，天昏地暗，時空扭曲，赤煌從沉睡中甦醒。

微弱的燈光格外刺眼，赤煌剛睜半開的眼睛不停地眨。

過了一會兒，赤煌眼中的模糊逐漸變得清晰，他認得那塊天花板，這裏是他睡覺的房間。

“回家了嗎？”

他微微轉動腦袋，眼中所映都是最熟悉的人，秋嬋正好打了一盆水進來，給他敷上一塊冷毛巾，又幫他擦汗。

半刻鐘前，赤煌忽然驚叫，衆人急忙跑進房間，卻發現赤煌並沒有醒來，只是身體在顫動，並且體溫升高，流了不少汗，着實把他們嚇到了，不過現在，人已經醒過來，衆人都舒了一口氣。

秋嬋一邊擦汗，一邊問他身體有沒有感到不適的地方，其他人也在一旁噓寒問暖。

赤煌輕輕搖頭，聲音微弱的說道：“我想再睡一會兒。”

衆人聞言，立即走出房間，秋嬋給他擦完臉上的汗，也端着水盆離開了房間。

赤煌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的是方纔夢境中的場景。

那不是夢，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過的，那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初的記憶。

他清楚的記得，焰流的終點是深淵地獄，那個地方彷彿彙集了所有的熾熱能量，置身其中，感覺身軀隨時會被融化，那赤紅之底肉眼可見，卻是如此遙不可及。

當他遍體鱗傷、失去了反抗之力，最終的結果是墜入深淵。

而無盡的墜落始終不能到底，最後，一個奇怪的人救下了他，那張側臉至今刻印在他腦海中一隅。

走出很遠後，赤煌回過頭，看到了此生最難忘卻的場景。

萬里赤土焦石的中心，一座火山赫然矗立，但與尋常火山不同的是，這座火山不會噴發熔岩，所有熾熱的焰流最終都會匯入山頂的深淵中。

這裏的天空常年被暗紅色的駭物覆蓋，方圓萬里盡是赤土焦石，空氣中瀰漫着灰燼，一派死氣沉沉之象，地面撕開一條條寬闊無邊的裂縫，裂縫中涌出熾熱焰流，像江流般匯聚山腳，然後順着山體裂縫逆流而上，最終匯入山頂深淵。

遠遠望去，山體上像是爬滿了綻開的血管，震人心魂！

赤煌當初是抗爭焰流失敗了的，結果是墜入深淵！此刻他多想那個夢延續下去，看看結果會是什麼。

可惜，他已經醒了。

在牀榻上躺了一會兒，他總是莫名其妙地感到急躁，翻來覆去睡不着覺，乾脆去找了陳麟，詢問了關於自己昏迷之後是如何被發現的事情。

不問都不知道，他已經昏迷了五天了。

事實上，赤煌能夠撿回一條命，首先是百草先生將他體內的碎骨悉數復位，更重要的是他吞服的那一枚療傷丹藥，使他那四分五裂的骨頭和血肉在短短几天內復原。

礦場老人給他的那幾顆丹藥確實有神奇的藥效。

這天晚上，每個人都非常高興，因爲赤煌醒了，他們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

衆人圍在赤煌身邊，左看一眼、右碰一下，確定赤煌已經恢復如初後，都不由驚歎百草先生高超的醫術。

陳麟決定帶着赤煌去百草閣致謝，一來是感謝百草先生對赤煌的救命之恩，二來是進城爲下次狩獵做足準備。

談笑間，有人問赤煌，爲什麼要半夜三更進山。

“我只是，想克服恐懼……抱歉，讓你們擔心了。”赤煌低着頭回答。

陳麟安慰他說：“你能主動面對心中的恐懼，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我們爲你高興，但是，下一次不許再做這麼冒險的決定。”

赤煌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

陳麟欣慰一笑，這一刻他看到了希望。

……

翌日。

陳麟、秋嬋與赤煌三人進城，先來到百草閣，求見了百草先生。

百草先生見到痊癒的赤煌，不禁愣了神，這才短短几天的時間，百草回生應該沒有這麼強的藥效，甚至他都不認爲百草回生能夠使一副千瘡百孔的軀體徹底復原。

但是從眼前幾人的表現來看，他們顯然以爲是自己治好了這個少年。

莫非？這個少年身上有大玄機？

“先生真乃神人，那等傷勢在下平生未見，先生妙手一揮，便使枯木回春。”陳麟拱手崇讚道。

“不敢當，老朽醫術尚淺，乃是這位小友吉人自有天相。”

“哈哈，先生太謙虛了，您於我等有恩，這份薄禮請務必收下。”

陳麟將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送與老先生，沒成想反而引起了對方的不滿。

“你這是做什麼？醫世救人乃醫者本分，這世俗之禮，請恕老朽無法接受！”百草先生十分不悅。

陳麟先是一愣，隨後立即致歉：“先生高風亮節，在下無意冒犯，還請先生見諒。”

百草先生非斤斤計較之人，接受了陳麟的歉意，並且再一次爲赤煌檢查身體，並未發現與常人相異之處。

之後，百草先生本意設宴招待陳麟等人。

陳麟辭以要事纏身，拒絕了百草先生的盛情。

離開百草閣後，陳麟又在獵市中購買了許多狩獵用具，隨後辭別顧況，帶着秋嬋與赤煌回家。

“下一次狩獵，我也要參加。”

“好，我答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