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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衛蘇看着這些人爭論,並沒有要站出來抒發己見的意思,只是興致勃勃的圍觀,他很喜歡這樣的學術氛圍。

許暄面對不同的聲音,並沒有慌亂,反而更加鎮定,面對衆人的質問,對答如流,進退自如。與他也有相同看法的人,自然也是站出來抱團,一起幫忙說話。一時間,兩方爭論不下,勝負難料。

如果不是都是讀書人,世家大族出來的,規矩禮儀刻在了骨子裏,這個時候哪怕爭論得面紅耳赤也依舊謹守着規矩。換做其他人來,只怕一言不合早就動起手來了。

衛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這是他來到這裏之後第一次見到這般場面。脣槍舌劍,你來我往,這樣的學術辯論恐怕也只有潁陽學宮纔會有的吧?

只是衆人的爭論點讓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沒想到禮法之爭竟然發展成這般水火不容。之前荀祁問他之時,他還沒有意識到。現在身臨其境,感受到了兩者之間的矛盾,才知道荀祁所言並不誇張。

不過這種事情還是別摻合的好,衛蘇也知道不可能憑藉一己之力就改變現狀。從歷史的長河中來看,無論怎樣的發展都必須經過日積月累的實踐方能成熟起來。人們思想的進步正是由矛盾激發而引出來的。

要是換做以前,荀祁說不定也會上去辯論一番,可今日他卻沒有這個衝動。當初衛蘇的一席話,令他茅塞頓開,又與韓先生探討了許久,新天地的大門似乎就在眼前了。

現在看到這些人爭辯,他心中只覺好笑,原來很多東西都是要看眼界的啊。只在條條框框中看到的也只是條條框框,只有跳出去,才能看到更大更遠的地方。然而要跳出去談何容易?如果不是衛蘇提點,自己乃至於自己的先生韓伊也被一葉障目,恐怕現在還在因所謂的禮法之爭而頭疼的吧。

他看向論學臺上的韓伊,對方一臉平靜,悠然自得的捻着鬍鬚,看着下面的衆人辯論。也不知道是否囑意於許暄。

“韓先生,你這一來就丟下這麼個難題,這爭辯恐怕三天三夜也爭不完,咱們學宮的論學大典還要不要再辦下去了啊?”坐在韓伊身邊的褚彥調侃道。

韓伊微微一笑,“這不是好久沒見到這樣的場景了,先來暖暖場也是好的。”

“哈哈哈!”褚彥大笑,“原來韓先生還有說笑的潛質,不過話說回來,許暄這人你覺得怎麼樣?他研習禮法多年,見地不淺,正適合入你門下。”

韓伊卻沒有立即應下,只是頷首道:“且先看看吧,倒也不用着急。”

做先生的甄選學子也是有名額限制的,並非是你習得一門學說就能進得了學宮,還得看先生是否願意接納。

換做以前,韓伊或許就已經接納許暄了,可現在嘛他卻是不急了。因爲他心中還期望着後面是否還有衛蘇這樣見識獨特之人。

想到弟子荀祁期望與衛蘇同門,公孫鴻嘆了口氣,這次恐怕要讓他失望了。如果衛蘇願意,他是很願意收在門下。只可惜,衛蘇志不在此,如果衛蘇此人真的驚才絕豔,等衛蘇進了潁陽學宮,那就是與他們是同僚,只怕自己也只能向他多多討教了。

韓伊的心思褚彥如何不知,前些天,聽說王子祁特意找韓伊,兩人談論了一天一夜,後來韓伊又獨自在屋子裏關了好幾天不露面。這樣反常的舉動引起大家的注意,祭酒大人知道後還特地前去看望,兩人又關外屋裏大半天,結果傳出話來,說韓伊潛心學術,任何人不得打擾。

不過他卻聽到小道消息,說是韓伊的禮法見解有了新的想法,如今要好好整理思考一番,爭取能有個新的突破。

今日的論學大典,他原以爲韓伊會醉心鑽研,這樣的盛會都不會來了,沒想到今兒一大早就見到他了,似乎對於此次的論學大典抱有特別的期待。

“公孫先生幾日來閉門不出,聽說在潛心學術研究,今日能在此,想來是有了突破了啊,爲兄先恭喜你了。”褚彥恭喜的話出口,是真心爲韓伊高興。

哪知韓伊手頓了頓,搖搖頭,一臉難色。“這話說得太早了,沒錯,我幾日前受人點撥,如撥雲見日,對於禮法的見解有了一點新的看法。只可惜,我實在是愚鈍不堪,雖然得了一些新想法,可是我想了幾日,仍不得要領。”

他這幾天來茶飯不思,今天本不想來的,卻還是來了。一來因荀祁的拜託,雖然不能替他完成,總還是要跟他說明一下。二來因爲衛蘇要來,之前他就一直想見這人,卻耽擱下來,現在衛蘇也在,他無論如何也要過來見見纔是。如果能親耳再聽他言說幾句,說不定就能將困擾他的疑惑解開,從而邁出一大步來。

受人點撥?竟然還能有人能點撥當世第一的禮法大家,褚彥聞言立馬抓住重點。心中十分奇怪,莫不是祭酒大人?可是祭酒大人是儒家學說第一人,跟禮法粘不到邊啊。難道還有與韓伊相提並論之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今之世,能與韓伊比肩的禮法大家還有何人。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直接要答案不是更好?於是他好奇問道:“你所言受人點撥,卻不知是哪位高人?”

韓伊也並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開口道:“此人你也聽說過,正是衛蘇。”

褚彥眉頭微挑,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答案,驚訝嘆道:“竟然是他!”

韓伊點點頭,“想不到吧?我也沒有想到,此人年紀輕輕竟然見識不凡,能將禮法之學瞭解得如此透徹,說實話,我不如多矣。”

他將衛蘇對禮法的見解照說了一遍。最後感慨道:“如果他能入禮法之學,將是我們的一大幸事。有此天縱之才加入,禮法必定能上一大臺階,說不定禮法之爭就會至此戛然而止。”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皺着眉頭道:“不過我又聽說祭酒大人屋中的那副桌椅正是照衛蘇給出的圖樣打造出來的,連端木先生看了都連連稱讚的。這樣一來,反倒不確定他是否就是墨家人。”

如果衛蘇是墨家子,只怕就不好辦了啊,墨家與禮法家畢竟是兩個不同的領域。衛蘇所言那些究竟是自己的看法還是聽人說的,這個無從得知,只怕只有見到衛蘇當面問清楚纔是了。

褚彥聽得咂舌,韓伊所說的桌椅之事,他聽端木嵩提起過,不過端木嵩似乎也並不確定衛蘇是否就是墨家人。而且聽端木嵩的口吻,也是很欣賞此人,有意要將這人拉攏入墨家的。

呵呵,這就有意思了啊,衛蘇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讓兩位先生惦記着。既然如此,他也就沒必要客氣了,衛蘇要進潁陽學宮,與他們平起平坐,是要經過各個學派先生的考校的。他也務必要考驗考驗衛蘇了。

下面的討論越演越烈,再下去只怕不好收場,韓伊這纔出聲,“大家靜靜,諸位請聽我說幾句。”

韓伊開口後,衆人才漸漸平靜下來,誰都知道,這樣的爭論爭了幾百年也沒個結果,也不是他們這一時半會兒就能辨個明白的。此時加入辯論,也只是想着能否出頭罷了。

“此事本無定論,如今倒也不必在此事上費功夫。諸位有何見解,大可下來之後重新論學。”

是這個理,衆人也不敢造次,如果給諸位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毀了自己的前程,這就得不償失了。

幾句話,廣場之上就又恢復了先前的秩序井然。

許暄有些得意,在他看來,先生這是在爲他說話。這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入了韓先生的眼。

“韓先生,學生學識淺薄,希望先生能指點一二。學生在濮南之時,就萬分敬仰先生,常常心嚮往之。如果能入韓先生門下,乃是學生之大幸。”許暄說得誠懇,希望韓伊能就此收錄門下。

韓伊點點頭,“你能於禮法之學上有如此的見解,也是難能可貴了。你有求學上進之心甚好,不過入學宮卻非我一人做主。按照學宮的規矩,你且等結果吧。”

許暄心中一個咯噔,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反覆確認之後才知道韓先生是真的沒有選中他。韓先生話裏的意思很明瞭,等結果就是待定的意思,其結果就是運氣好能進學宮,運氣不好說不定就被拒之門外了。

剛剛還沾沾自喜的心情突然一落千丈,然而韓先生話既已出口,便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可剛剛他的表現明明已經夠好的了,爲何韓先生還放棄他?他四下裏看了一眼,人羣中有看熱鬧的,有惋惜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他臉色微白,有些憤憤不平,他就不相信,還會有人的禮法學說比他還要高明的。說不定到後面沒有比他強的人,韓先生必然會重新抉擇。況且韓先生的話不是還沒有說死嗎?自己還有機會不是?

許暄本還想說些什麼,可臺上之人明顯已經準備叫下一人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朝着韓伊一揖,施施然退下了。

荀祁嗤笑,“就這樣的人也配得到先生的青眼,做夢呢吧。”說完他轉頭對秦湛說道:“阿湛你放心,以衛蘇學識見解,不比任何人差,更是比這個姓許的強上許多,韓先生何許人也,心中肯定是有定論的。”

“那是當然!”秦湛脣角微揚,無比自信的說道。他心中莫名驕傲起來,他看中的人,豈會不好?

等到將來,學成之時,他可以邀請衛蘇一同去西秦。到時候,衛蘇不僅能相助於他,也能一展抱負,兩人攜手共進,一起爲西秦出力,定不悔此生。

“嘖嘖!”荀祁牙都快酸掉了,要不是從小就認識秦湛,他真懷疑秦湛是換了一個人了。

荀祁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把拳頭落在秦湛得意洋洋的臉上,一個衛蘇讓秦湛變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一貫的冷心冷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他們多年的友情,秦湛可沒有這麼對他過,想到這讓他有些心酸,對於秦湛的有了新人忘舊人,荀祁更酸了,“行了,知道衛蘇好,你也不必這副模樣。”

秦湛瞪了他一眼,卻不與他一般見識,眼睛只盯着論學臺上,用不了多久,衛蘇也會站在那裏。在他看來,衛蘇在的地方那就是一道光,最耀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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