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他們肯定在外面說悄悄話了。”季樂魚肯定道。
“嗯。”林非平靜的應着。
你還好意思“嗯”?!!!
季樂魚氣得撅起了自己的小嘴,“那你還不讓我聽。”
他看着不遠處的門,只覺得太可惜了,就這麼一點距離,這麼近!
而且這次是他們主動在門後說的!
都不是他主動去聽!
林非看着他嘴噘的和小鴨子似的,好笑的捏了捏,又趕在季樂魚瞪大眼睛炸毛前摸了摸他的腦袋,“乖~”
“哼!”季樂魚不滿的直哼哼。
林非熟練的把他摟進了懷裏,繼續順毛摸,“乖~”
——很明顯,他現在已經很會且很習慣哄季樂魚了。
季樂魚答應了季嶼霄改口,後面的半天就都一口一個爸爸的叫着,甜的林洛清心都化了,晚飯時還專門給他夾了好幾塊他喜歡的糖醋里脊。
他夾完菜,視線觸及到林非,心裏的歡喜這才稍稍降了下來。
他突然敏感的意識到,季樂魚現在開始叫他爸爸了,他本來就一直叫季嶼霄爸爸,現在再加上自己,他們三個就成了傳統意義上的一家人。
而林非,林非只是他的外甥,是親戚,不是家人。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被排除在了外面?
會不會難受?
會不會覺得自己只是暫居在這裏的一個客人?
林洛清越想,越覺得季樂魚或許不應該這麼快改口。
可是季樂魚已經改口了,這時候讓他再繼續和以前一樣叫自己叔叔,季樂魚又會不會覺得他不願意做他的爸爸?
況且,這是季嶼霄的心意,他是爲自己着想纔會提出讓季樂魚改口,這時候拒絕,難免會辜負他的一番好意。
林洛清想到這兒,默默夾了幾塊糖醋里脊,放進林非碗裏。
林非已經學會不在這種小事上和他說謝謝了,他安靜的喫着,舉止文雅。
林洛清看着他,心裏有另一個念頭緩緩浮了上來。
既然季樂魚改口已經成了定局,他沒法讓季樂魚重新叫他叔叔,那麼,他能不能讓林非也改口呢?
他也可以和季嶼霄一樣,收養林非,這樣,林非不就也可以叫他和季嶼霄爸爸了,也就和季樂魚一樣了。
他們,就是真正的傳統意義上的一家四口了。
林非喫完了碗裏的糖醋里脊,隱約感覺林洛清似乎一直在看着他,疑惑的擡起頭,問他,“怎麼了?”
“沒事。”林洛清笑了起來。
他打算等一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再和林非說他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林非願不願意,他好像一直都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林洛清喫着碗裏的蝦仁,不覺又有些猶豫。
喫完飯,林非就重回自己的房間,繼續看起了自己沒有看完的故事集。
林洛清坐在臥室思考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去問問林非,就算不讓他改口,也得去看看他現在的情緒,看看他對季樂魚改口這件事是什麼態度。
他想好了,依然在九點多林非往常洗澡的時間,去找了他,把他抱進了浴缸。
他仔細的打量着林非的神情,揣摩着林非的情緒。
林非的心情和往常一樣,看不出什麼太多的歡喜,卻也沒有什麼悲傷,似乎季樂魚改口叫林洛清爸爸,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林洛清看着他這樣子,之前想好的話,愈發不知道怎麼說了。
他一直記得那天下午,放學後的街道上,幼小的林非踮起腳,摸了摸他的腦袋,哄他說,“所以你別生氣了,乖。”
他的心思太過細膩,又太過早熟,林洛清擔心,他說了後,林非如果不願意,他會覺得內疚。
“你怎麼了?”
他正想着,卻突然聽到林非平靜的聲音。
林洛清這纔回過神來,拿毛巾擦了擦他的胳膊,溫柔道,“沒什麼。”
林非很明顯不信他這話,不過他不願意說,林非也不多問,只是用他那波瀾不驚的語調說道,“我可以自己洗澡,如果你有其他事,就去忙吧。”
林洛清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腦袋,和他道,“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看着林非英俊的小臉,沉吟許久,還是忍不住問他道,“小魚叫我爸爸,你會不高興嗎?”
林非搖頭,“你和季叔叔結婚了,他是小魚的爸爸,你自己就也是小魚的爸爸。”
“這樣啊……”林洛清輕聲道。
他的心裏有些緊張,眼睫不太自然的垂了下去,佯裝出一副隨意的樣子,“那你要不要也叫我爸爸啊?”
林洛清說完,心如擂鼓,好半晌,才悄悄擡起眼皮去看林非的眼睛。
林非的目光很澄澈,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他說,“你是我舅舅。”
“我知道。”林洛清和他解釋道,“可是你舅父本來也只是小魚的叔叔不是嗎?如果我收養了你,你就也可以和小魚一樣,叫我爸爸,叫你舅父爸爸了,你就和小魚一樣了。”
林非看着他眼裏微微閃動的歡喜,抿了抿脣,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願意?”林洛清問他。
他說完,又怕他因爲這個不開心,連忙安慰他道,“我就是隨便說說,你也不用在意,我只是看小魚現在叫我爸爸了,怕你覺得我和他更親,所以才問你要不要叫我爸爸,其實你叫我什麼我都很開心,舅舅也好,爸爸也好,我們是一家人嘛,叫什麼都是一家人。”
林非聽着他的話,注意到他眼裏剛剛閃爍的歡喜好像不見了。
他盯着林洛清的眼睛,安靜的,認真的。
林洛清不明所以,問他,“怎麼了?”
你不高興了,林非默默在心裏說的,沒有剛剛那麼高興了。
他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似乎組織好了語言,看着林洛清的眼睛,和他說道,“我沒有爸爸。”
林洛清不知道他是想說他現在沒有爸爸,還是想說他沒有爸爸這個事實,只能低低的應了聲,“嗯。”
“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林非努力的和他解釋道,“我不知道什麼是爸爸。”
他說,“我不是不想你當我爸爸,我只是不知道爸爸是什麼。”
“我沒有爸爸,從一開始就沒有,所以我不知道什麼是爸爸。”
他反反覆覆的說着他沒有爸爸,他不知道什麼是爸爸,他覺得他說的很清楚,又怕自己說不清楚,只能不斷的解釋給林洛清聽。
林洛清看着他透徹又微微有些着急的眼睛,他覺得他似乎明白了林非的意思。
他的世界裏從來沒有過爸爸這個角色,所以他不知道爸爸是什麼樣子,所以他沒法讓他成爲這個他的世界裏從未出也早已不需要的角色。
他就像是一個早已經選好了標籤和人物的人,林洛溪身上貼着媽媽,他的身上貼着舅舅,季嶼霄身上貼着季叔叔和舅父,季樂魚身上貼着弟弟,可是沒有爸爸,因爲林非的世界裏沒有爸爸,所以他沒有這個標籤。
他不是不願意叫他爸爸,他只是沒有這個標籤,他沒有這個概念,他不知道什麼是爸爸,所以他沒法讓他當他的爸爸。
林洛清點了點頭,笑着看着他,他說,“我知道了,你不是不喜歡我,你只是不知道什麼是爸爸,對吧?”
林非連忙點頭。
他看着林洛清,眼裏有不甚明顯的內疚。
他骨子裏有些固執,他知道,如果換成其他小孩兒,或許會很開心很輕鬆的就喊出爸爸,就像季樂魚一樣。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更何況,林洛清最近一直都對他很好。
可是他做不到。
他沒有爸爸,他不知道爸爸該是什麼樣子,他沒有這個概念。
在他太小的時候,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沒有爸爸,當其他人問他他爸爸呢,他才知道世上還有爸爸這麼一個詞,所以他去問林洛溪,可是林洛溪告訴他他死了,所以爸爸這個詞就又從他的世界裏退了出去。
而現在,林洛清又讓這個詞重新出現在了他的世界。
林非從來沒有幻想過他的爸爸是什麼樣子,因爲他從來都不需要爸爸。
所以,他沒有辦法把這麼一個陌生的、毫無概念的、模糊又空白的詞,貼在林洛清身上。
他是舅舅啊,是他很熟悉的,哪怕之前不喜歡,現在也一點點開始喜歡的舅舅。
他是生動的、熟悉的、是他了解的、閉着眼睛也能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
他怎麼會是爸爸呢?
林非沒法說服自己,讓他去喊林洛清這個陌生又毫無意義的稱呼。
他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太有自己的想法。
他偷偷地擡起了眼皮,小心翼翼的覷了林洛清一眼,林洛清的面色很平和,似乎並沒有因爲他不願意叫他爸爸而生氣。
他甚至還笑了一下,在他發現自己偷瞄他後,捏了捏自己的臉,“偷看我。”
可林非卻覺得很愧疚。
他很少有愧疚這種情緒,或者說大部分時候,他都很少有情緒波動。
他對這個世界的欲求很低,對人和事都不太在乎,更遑論是愧疚?
他連別人的事情懶得插手,又怎麼會因爲別人而愧疚。
可是現在,林非覺得,他有些愧疚。
林洛清最近一直都在爲他付出,給他買書,陪他看書,還答應幫他建一間書房。
他感受到了林洛清的喜歡,卻無法給他相應的迴應——季樂魚都可以叫他爸爸,可是他卻不願意。
林非覺得自己有些悶,覺得他好像確實不是那麼討人喜歡。
就像現在,林洛清就沒有剛剛那麼高興了。
他看着林洛清,想了又想,還是擡起自己的手,輕柔的放在了林洛清的發頂,緩緩摸了摸他的頭髮。
“對不起。”林非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小孩子犯了錯道歉一樣。
他說,“是我不好,所以你不要不高興好嗎?乖。”
林洛清着實沒想到他會和自己道歉,連忙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你又沒做錯什麼,爲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
他說,“我沒有不高興,我看起來像不高興嗎?”
“沒有剛剛高興。”林非認真道,“你剛剛說讓我叫你爸爸的時候,很高興。”
林洛清笑了,他低頭親了林非一下,“我現在也很高興。”
“你能注意到我情緒,我很高興。”
他看着林非,溫聲道,“非非,我已經明白你爲什麼不叫我爸爸了,我能理解,所以也不會因爲這個不高興。你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你也不需要道歉,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覺得我沒有剛剛那麼高興,那你就親我一下,你還沒親過我呢,你親我一下,我肯定很高興。”
林非聞言,有些微的驚訝。
他向來不是感情外放的人,別說親別人一下,就是林洛清親他,他心裏喜歡,面上也是彆彆扭扭的。
可現在,林洛清卻讓他親他。
林非難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林洛清看着他眼裏的不好意思,低頭再次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他沒有迅速離開,而是湊得很近的望着他。
他擡起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問他,“這樣可以嗎?我看不到,就當你什麼都沒做。”
林非不自覺抿了抿脣,有些羞澀,又有些新奇,想要嘗試。
他看着面前的人,好一會兒,才終於彆彆扭扭又大大方方的飛速在林洛清臉上親了一下。
緊接着,就迅速低下了頭,坐在水裏,耳朵紅的厲害。
林洛清感受到了他柔軟的觸碰,故意逗他道,“我現在可以把手放下了嗎?”
林非點了點頭,又意識到他看不到,低低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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