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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九節 落寞

上,做了一個好夢。

在夢裏,家明跟媽咪終於分開了,家明喜歡上了她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聖潔的隱約中,她穿着白紗,跟着家明進了大教堂,就好像每一部電視劇裏演的那樣,他們結婚了,然後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和家明,和媽媽,當然,像家明這麼厲害的人,自然還會有其他的很多狐狸精喜歡,不過小海蒂運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打敗了她們,最終讓她們一個個自慚形穢地走掉了。

想起來就很開心,醒過來時,嘴角還有着滿足的微笑。

從柔軟的被褥中爬出來,她揉了揉眼睛,窗外下着紛揚的大雪,北風呼嘯,天色陰沉,然而一牆之隔的房間裏是暖洋洋的,這樣的感覺很好,光着腳丫,她輕輕地下了牀,沒有穿鞋,鬼鬼樂樂地推門出去。

不能驚動別人,她想先看看家明與媽媽的反應,會不會是專門拿着東西在客廳裏等着她罰跪或者要打她呢。

雖然之前從未被這樣對待過,但這次發生的,的確是一件大事了,至少是她生命力最重要的一件事,要謹慎、要小心

悄悄地走到家明的房間門口,她趴在地毯上,將耳朵貼上房門,這樣聽了好一會兒,裏面卻不見半點動靜,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她是知道家明的厲害的,此時又正是心虛的時候,推開門看可是不敢,悄悄地站起來,又想往媽媽的房間去聽一會兒,走到樓梯口,下面傳來做早餐的聲音,一聽就能清楚是媽咪的動作。

小心地探出頭。確定家明不在客廳,她才慢慢地潛了下去,躲到客廳的沙發後朝廚房看,只見瑪麗蓮正穿着昨晚的那件睡裙,動作有些機械地煎着雞蛋,遠遠望去,那臉色有些蒼白無聲,目光也有些渙散。看起來媽咪是真地跟家明分開了,海蒂心想。

正在這邊看着,忽然間砰的一聲。瑪麗蓮手中的鏟子似乎是用錯了力,雞蛋飛了出去,滾燙的油滴卻濺到了她的手指上,那鏟子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廚房的地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後了一步,旋即蹲了下來,伸手想去拿鏟子,那手在空中晃了幾下,卻是將被油濺到的手指伸進了口中輕輕地吮吸着。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裏滾了下來。

海蒂躲在那兒,望着母親一邊流淚一邊坐到了地上,揩着眼淚,壓抑着嗚嗚的哭聲,心中忽然有些痛。沒有了家明。媽咪她也好痛苦啊。可是這種事她想了想,悄悄地上了樓。

再下來時。瑪麗蓮紅着眼眶繼續做早餐。手機械地動着,見到海蒂從旁邊走過來。方纔將臉偏向裏側,伸手抹了抹眼角:“起來了”

輕咬着嘴脣,海蒂點了點頭,隨後走了過去,一語不發地抓住了母親的右手,拿出燙傷藥來幫她抹着,煎蛋地鍋裏傳出一陣陣的香味,瑪麗蓮怔怔地望着女兒,好半晌,方纔聽得她說道:“媽咪,我也喜歡家明的”

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瑪麗蓮將女兒摟在了懷裏,過了一會兒,那鍋裏逐漸傳出了焦味,瑪麗蓮拿起鏟子,海蒂從母親懷中出來:“我去看家明起牀沒有。”

“不用叫了。”

“他起牀了”

“他昨晚走了。”

“呃”驀地回過了頭,海蒂的臉色變得煞白,“怎麼怎麼會”

砰砰砰的腳步聲中,小女孩飛快地上了樓,片刻,開門聲,“家明”之類的喊聲不斷地傳了下來,瑪麗蓮忍住眼淚,將早餐放進碟子裏,小女孩已經飛快地跑下來了,衝着母親哭喊道:“不可能的他一定只是出去了,他有很多事情地”

“他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我去找他”

海蒂說着,就那樣就要向門外跑,一把拉開房門,北風夾着雪花呼嘯而入,瑪麗蓮連忙過去拉住了她:“外面這麼冷,你穿着睡衣”

“我要去找他”被母親一拉,海蒂的身體猛地坐倒在地,已經大聲地哭了出來,她不是傻瓜,看見母親的樣子,聽着她的聲音,心中已經直接沉了下去,知道事情鬧大了,哭了一會兒,見母親也在抹着眼淚,啞着嗓子說道:“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不知道”瑪麗蓮聲音有些哽咽,過去摟住女兒,“也許不會回來了”

房間之中,一時間就只剩下海蒂地哭聲,瑪麗蓮摟着她,安慰道:“別哭了,是媽媽做得不夠好”

“不是地”海蒂打斷了她地話,哭了一會兒,方纔淚眼汪汪地望着母親,“是我的錯,我讓他生氣了,討厭了,他就走了,因爲昨天晚上是我故意害他地”

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氣,哭道:“他沒有碰過我,我跟他說我喜歡他,結果讓他我回房睡覺,我出門時看見你過來了,就趕忙跑回他地房間裏,故意脫掉衣服讓你看到,他是生我的氣了”

“”望着女兒,瑪麗蓮地雙脣顫抖了幾下,片刻,方纔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了雪花飛舞的窗外,“你、你說的是真的”

“對不起,我不敢了”海蒂哭着,“你讓他回來啊,他去哪裏了,我以後不敢了,你讓他回來罵我、打我,你讓他回來啊,我不敢了”

“回不來了”良久,她撫摸着女兒的臉頰,蒼白的臉上露出悽然一笑,“回不來了不是你的錯,是媽咪的錯,媽咪不相信他是媽咪的錯”

窗外的風雪聲中,那聲音彷彿隨時都欲斷去的細線,沙啞悽然,逐漸消沒,只剩下女孩後悔的哭泣聲,隱隱約約,低迷

迴響

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清晨。一場暴風雪降臨了紐約,低壓的烏雲,陰沉的天色,呼嘯的北風穿過城市地每一處,雪

揚揚,城市中的能見度降到了最低,道路之上,到處伏的汽車喇叭聲,縱然所有司機都將速度放到了最慢,但城市之中仍舊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好幾次車禍。在早上七點半的新聞裏,每一個紐約電視臺都無一例外地報導着有關這場大雪的事情。

“呀喲。紐約怎麼這樣啊。”四面潔白,牆角放着一株綠色的觀賞性樹木,佈置精美的病房之中,穿的嚴嚴實實卻依舊稱得上花枝招展的女人一面看着電視,一面回頭對坐在病牀上的女子說着話,“這也太沒道理了,每天不是車禍啊。就是槍戰之類地,前天晚上吧,在前面街上殺人跟拍電影一樣,今天又下這麼大的雪,我還覺得是個好地方地。今天出去玩的計劃又泡湯了。”

“運氣不好吧。”牀上穿着白色病人服的年輕女子笑了笑。“陳先生不是還跟我們說。最近黑手黨又大火拼嗎那個叫饅頭的人昨天也說了,住十四號病房的那個就是黑手黨的人呢。”女子口中的陳先生。是她們此行地警衛隊長。據說以前是僱傭兵出身,很是有兩下子。各方面的關係也靈通,平時喜歡將這些事情當成逸聞趣事說來聽,以示自己的淵博,至於外號饅頭的傢伙,自然是前天才認識的那個長着張娃娃臉地小胖子了。

“我可喜歡聽黑手黨地事情。”精心打扮過地女人感興趣地笑道,“那可是黑手黨啊,你看過教父吧,真想去好萊塢找馬龍白蘭度要簽名。你的病反正好了,我們找時間去好萊塢玩玩怎麼樣”

“那也只是演員吧,跟真地又不一樣,真地黑手黨什麼壞事都做的,販賣人口、收保護費、殺人、販毒,你在紐約撿個破爛都會被他們殺掉呢。”

“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話出口一截,驀地停住,穿着病人服地女子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一旁的女人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呵,沒什麼。”清清楚楚地記得,關於黑手黨、哥倫比亞毒梟之類的事情,也是當成趣聞從某個人口中聽到的,那時候自己在學校裏扮演着鐵血老師的角色,那個人卻會在每個空暇時進到自己那間被人視爲禁區的辦公室,用自己的電腦,喫自己的零食,佔自己的座位,睡自己的沙發,想起來真有些委屈,但感覺上,那彷彿是兩人共有的房間。那樣親暱的感覺一去不復返了

“想起那個負心的傢伙了”沉在思緒之中,對方陡然間將臉伸過來時,被小小地嚇了一跳,不由得笑着埋怨一句:“小媽”

“不要想他”揮着手指,小媽一字一頓地說着,“我年輕的時候喜歡的那個不也是那樣,你把他當一回事了,他就不把你當一回事,我嫁給你爸爸之後,他倒老是來找我,切,才懶得理他,讓他後悔去吧,告訴你,男人都是賤骨頭,你要想擁有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永遠別讓他覺得他擁有你。”

“哼。”撅了撅嘴,“我告訴老爸去,你擁有另一個男人”

“我擁有他的心,雖然我現在已經不稀罕了。”驕傲地笑了笑,小媽坦白地說道,“可你老爸擁有我。你老爸纔是最適合我的男人,如果和以前那個男人在一起,最後還是會分開的,越靠近,就越受不了。”

“這麼說你更愛我老爸”

“你這小丫頭才相信愛呢,那是兩個人走到一起的理由之一,但是要一起過日子,愛情沒有多大的意義,沒愛的人反而更能生活在一起,不過當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很長時間之後,那種熟悉了對方的感覺,把對方當成自己一樣的感覺,纔是最舒服的。”

“切。”翻了個白眼,“小媽你又不老,幹嘛說得像老頭子一樣。”

“不老纔怪,十年前我還是化妝品的堅決反對者之一,現在就落得整天看着化妝品過日子了。”拍了拍仍舊圓潤的臉蛋,“所以你最好給我快點刷牙洗臉,我們出去喫早餐,說好了今天要去買東西的。”

兩人名義上雖然是後母與繼女,但情同姐妹,類似個人的感情問題,小媽一向都很坦白,兩人在一起時也常常交流,許多事情連張敬安都不知道,雅涵卻知道得清清楚楚,譬如說小媽同她以前的男友的戀愛過程,兩人依舊有些藕斷絲連的事情,好幾次那個目前落魄的男人找過來,脾氣火爆的小媽都是將他罵走,差點叫保安打人,還是雅涵出面來勸走了對方,最後一次那個男人罵小媽喜新厭舊,嫌貧愛富,貪的是張家的財產,小媽委屈得哭時,也是雅涵出面來,直接表態說張家的財產便是她的財產。終於將那個男人趕走。不過聽得對方還堅持逛街的念頭,雅涵不由得苦了臉。

“不是吧,這種天氣還去逛啊”

“就去隔壁那條街上的超市,兩個好大的,上午逛一家、下午逛一家,一天就打發完了,快點啊,磨磨蹭蹭的,你比我還老嗎”

“呃好吧。”穿着病人服裝的女子無奈地點了點頭,走進衛生間,拿起牙刷牙膏,片刻,小媽的臉出現在門邊:“你拿的是我的牙刷那個躲在你被窩裏打暈過我一次的男人倒底是誰啊,讓你被甩了還這麼念念不忘的,你從昨天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說出來啊,我又不會因爲那件事去找他麻煩”

“呃呵呵,失誤啦,小媽你再刷一次。”

“切。”翻了個白眼,小媽揮着手離開了洗手間,雅涵抿了抿嘴,換了自己的牙刷,擠上牙膏,擡起頭,鏡面之中現出了一張美麗而落寞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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