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旨意

“元秋本是雲州昆城人，在昆城買賣字畫爲生。昆城之亂大家都應知曉，桑南的巴利爾便是元秋所殺。之後元秋與好友一起來到西疆參軍，在西疆軍功勳卓著，威名遠揚。”

李政笑道：“這不都挺好的嘛，長信王，你太緊張了。”

李維克繼續說道：“陛下，元秋的確爲大周立下赫赫戰功。但是他的妻子，原是樂籍。”

元秋的夫人竟是樂籍！

羣臣神色一變，臉上多多少少帶着一些鄙夷之色。

一個將軍，一個大周的將軍，一個爲大周開疆拓土的將軍的妻子竟然是樂籍。

就連李政也大喫一驚。

“愛卿說什麼？元秋的夫人是樂籍。”

“是。”

張己臉色帶有絲絲怒意，說道：“元秋的夫人婉兮在嫁給元秋前便已贖回良籍，做了良人。這不更說明元秋將軍與其夫人感情深恩、不顧世俗眼光成婚嗎！”

“張大人，你好像與這個元秋很熟啊。”李維克的眼睛像是在拷問着張己。

張己不卑不亢，不甘示弱地看着李維克，說道：“下官是平陽城人，平陽人對元秋將軍總是有幾分敬佩尊重。再者下官的老師司馬洪如今正跟着元秋將軍與寧國交戰。下官不希望大周的熱血男兒在前線奮戰，後方卻有人試圖矇蔽聖上，混淆視聽。”

李維克斥道：“誰是你的老師！天子纔是你的老師！你是天子門生！”轉身跪下，叩首說道：“陛下！臣不過是爲大週考慮，爲陛下考慮。爲了社稷安危，臣不得不自降人格以小人之心揣度天下，如果臣污衊了元秋，臣自當受罰，但如果元秋真的擁兵自立，誰付得起這個責任！”

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讓臣子們有一個共同的疑問，張己今天是怎麼了。

年齡不到二十就當上了三品大員，原本以爲一開始頂撞李維克是因爲年輕人想出出風頭，趁此機會在皇帝面前表現表現他那忠貞之心。現在看來，沒這麼簡單。

李政細細咀嚼李政的話語，發現並無道理。就算元秋不打長京，據四州自立爲帝，與周、寧三分天下，也大有可能。

“都是爲國事議論，兩位愛卿不要傷了和氣。”

大家都知道，李政這句話是將給張己聽的。

李政對李維克說道：“長信王，依你之見，你認爲應當如何？”

李維克再叩首，說道：“陛下，臣認爲應該立刻召回元秋！如果元秋回來，既證明了他忠於陛下之心，又能攜百萬大軍盡歸大周。如果元秋不回，則說明其已有反心，可與寧帝聯手鏟除元秋！”

“不可！將軍在外浴血奮戰，朝中出現猜忌之聲也就罷了，怎麼還要強召回朝！”

“大周建國數百年，一向君臣和睦，陛下若是真的召回元秋將軍，後人將如何看，史書又會如何記載！”

“陛下，若是元秋將軍攻下長京，則天下盡歸大周，嘉樂皇帝將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長信王所說實在有失偏頗，不是帝王之道，還請陛下諮諏善道，不要因一時之擔憂而棄千秋大業！”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啊！”

文臣武將難得出現了一致意見。

鴻臚寺卿謝言出列，說道：“啓稟陛下，長信王之策大善！如果元秋擁兵自立，談何千秋大業！你們這羣酸儒莽將！目光短淺至極！”

張己指着謝言罵道：“謝言！你本就是戴罪之身，陛下龍恩浩蕩留你參與朝會，你有何面目在這奉天殿狺狺狂吠，我看就你目光最爲短淺！用心最爲險惡！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你可謂是一樣不佔，簡直是實實在在的忘八端！”

謝言也怒道：“無恥小輩，你才入仕幾年就敢對我指手畫腳！”

張己回敬道：“你不過比我多妄活幾年，政治軍事毫無建樹，你是憑着誰上來的你忘了嗎！”

此言一出如一道巨雷劈在大殿上。

所謂打人不打臉，張己這句話可是把謝言的老底都給揭了。

謝言氣得胸口起伏，罵道：“你這寒門泥腿，我淮南士族真是恥於與你爲伍！”

“放肆！”李政龍威顯現，大喝一聲。

張己、謝言二人連忙跪下，同聲道：“下官御前失儀，請陛下恕罪。”

“你們二人當朕的奉天殿是什麼地方！菜市場嗎！都給朕跪在凌雲臺下，不散朝不準起。”

“是。”

二人狠惡相視，走出大殿。

奉天殿上一時無人發聲。

李政顯得極爲不安，在龍椅前踱步。

統一的大業近在眼前，元秋擁兵自立的威脅在後。

百官盯着李政，希望能給出他們期待的答案。

李維克叩首未起，他也在等。

李政的雙手摩按着面龐，從臉頰移到額頭，又從額頭移到下顎，再從下鄂撫摸整個面部。

“長安離寧國長京萬里，現在快馬加鞭趕到寧國唐州黑馬樓也要一年之久，想必那時候元秋將軍已將長京收於大周。所以，朕認爲現在討論是否讓元秋繼續與寧國交戰爲時已晚。”

百官緊繃的心終於松下，齊齊拜下，山呼萬歲。

李維克依舊叩首，這不是他想要聽到的答案。

“不過元秋將軍勞苦功高，在大周境外征戰近乎十年。朕於心不忍元秋將軍韶華年歲繼續勞累奔波。”

“傳朕旨意，親軍十二衛指揮使李金，禁軍統領莊伍，朕派你們二人率一萬禁軍趕往唐州，支援元秋將軍。到達唐州後，令元秋交出神鹿軍軍權，由李金、莊伍指揮大軍，繼續征戰寧國。李金封爲大都督，莊伍封爲副都督。對了，你們記得告訴元秋，讓他儘快趕來長安，朕要見見他，朕想見見他。勒石之功，必有重賞。”

李維克一人高呼：“吾皇英明，吾皇萬歲！”

奉天殿陷入了寂靜。

還真是太平本是將軍定，非要將軍不太平。

李金回過神了，沒想到自己三十歲的年紀就當上了大都督，邁着輕浮的腳步走到百官之前，行三拜九叩之禮。

“謝陛下隆恩！臣定當竭盡全力，拿下寧國收入大周版圖！”

莊伍高大的身軀微微抖動，走到殿前微微躬身：“臣，領旨。”

李政莫名笑了笑。

“退朝吧。”

李政離開了奉天殿，然而羣臣都沒有走，好像在等些什麼。

辛夷對董輒道：“我們得做些什麼。”

董輒說道：“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唉，邪門歪道，馭術而非帝術，走吧。”

董輒與辛夷正要離開朝堂，張己和謝言奔進大殿。

“諸公，結果如何？結果如何啊？”

好心的朝臣將陛下的旨意告訴了兩位。

謝言仰天大笑，扶起李維克，面帶笑意地環視羣臣。

張己卻如遭雷擊，半晌不語。

……

“嗟爾無學之輩上逆穹蒼！下欺良將！泱泱大周就是因爲有你們才久久無法統一天下，李金如何能當大都督！怎能替元秋將軍討伐寧國！”張己怒斥羣臣。

李金大怒，拔出御前侍衛的刀指着張己說道：“狂妄小兒！我怎不能征伐寧國！陛下君心聖思，親自下的旨意，你難道要說陛下是錯的嗎！果然寒門出生格局低微，看不清天下局勢，陛下聖心。”

此時莊伍慢慢走來。

李金見狀，露出笑容，拱手說道：“莊統領，哦不，現在應該是莊副都督了，日後你我攜手討寧，還望多多提攜，多多指教。”

鐺！

李金手中的刀斷成兩截。

“李指揮使，御前無事不準拔刀，下不爲例。”

然後莊伍第一個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