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走上前,握住她蒼老褶皺的手臂,用魔力將她籠罩成一個圈,抑制她的力量,“我和帝君在這,你醒醒!”
她的身體,在少女和老嫗之間換來換去,一會是明媚天真的女孩,一會是歷經滄桑的婦人。
顧尋嘆了口氣,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抱下,“你問我,我後悔嗎?”
女孩停止變化,睜開迷離的眼眸,一滴血淚順着臉頰滴落,殷紅的血劃過白皙的面龐,彷彿刀子割破了皮肉,劃開長長的口子。
他把白雪打橫抱着,輕輕拍着她的背,“我不後悔,你也不後悔,是不是。”
她沒有哭,只是默默地淌着血淚。
“你來天界,是想見他,”顧尋聲音溫柔,充滿撫慰心靈的力量,“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她終於忍不住靠在他懷裏,眸光一片清明,緩緩點頭,“好。”
她變成少女的模樣,瞪着水眸,顫巍巍地伸手抓着顧尋的肩,“他……還記得我嗎?”
她渴望從顧尋眼中得到答案,指尖顫了一顫,小臉滿是血淚,“帝君,他記不記得我……”
“記得。”
“到如今,你還在騙我,”她閉上眼,靠在顧尋胸前,“帝君你真好……真好。”
這殘破骯髒的三界,哪裏值得這麼好的帝君?
顧尋不以爲意地向前走着,西寧緊跟着他,緩緩走向外面。
天池寒潭裏,水葬着一具屍體。
那座屍體容貌未變,埋在寒潭深處,四周空蕩蕩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雲霧。
白雪從顧尋身上下來,對着寒潭磕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父君,阿雪回來了。”
她隨意地撥弄着池水,任憑手指尖沾滿冰粒,面無表情地道,“他……是不是快醒了?”
“不知道。”
顧尋隨意地答了句。
“冰封這麼些年,你怎麼還不醒啊。”白雪始終沒有情緒,彷彿底下躺着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她對着寒潭自言自語,“父君,你不醒來看看我麼?”
“他聽不到你說話。”
顧尋薄脣微抿着,最終說出那兩個字,“公主。”
她倏然瞪大眼睛,指尖冰粒一滴一滴墜落寒潭,“很久沒人這麼叫我了。”
她是從小被收養的神,她是天界唯一的公主。
水葬着的這具屍體,正是她的養父,上一任帝君——厲恆。
白雪低頭呢喃,手指撥弄着水面,“若父君醒了……他還會醒嗎?”
“殘魂遺失多年不肯回歸軀體,如何能醒?”顧尋無所謂地吐了口氣,又對白雪說,“你怎麼去的魔界?”
堂堂天界公主,前任帝君之女,成爲四魔將之一,對於天界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父君去後,我不願再回來,又不知能去哪兒,便跟着老魔尊了。”
白雪話音剛落,四神不知何時走到他們身後。
酒神看到眼前的女子,他驚得四肢百骸都在發抖,踉踉蹌蹌地向前走着,綠色袍子被風吹得獵獵翻飛,眼睛睜得老大,彷彿要把眼珠子瞪出來!
背對着他的白雪,低眉轉頭,衝他一笑。
一笑之間,千年愛恨情長,相思過往,如雲海翻涌,記憶已凝在心頭。
她變回了原本模樣,一個垂垂老矣的滄桑婦人,傴僂腰背,白髮蒼蒼,臉上的皺紋細數着千年的歲月痕跡,他們相視一眼,一眼已過千年。
千年前的歲月,只在昨日。
而他,站在她面前的他,也不再是少年模樣。
他已是中年男人,是她從未見過的成熟面孔,這數千年裏,她想過,若有朝一日重回天界,她定要好好看看他,看他是不是當初那個樣子,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愛喝酒,愛吹牛,愛說笑。
他最喜歡和她倆人騎在牛背上,他喝着酒,指着漫山遍野的農田,紛紅駭綠,蓊葧香氣。
他的眼中盛滿了夕陽細碎的剪影,在天邊收盡最後一絲餘暉時將她摟入懷中……
過往如細沙,慢慢逝去,不再歸來。
他們是不是真實存在過?他們是不是真的?他們陪伴過彼此嗎?
在漫長的時間裏,在無止境的虛度光陰中,一切變得模糊,變得讓她懷疑。
那些三界取樂的玩笑話,傳着酒神被戴綠帽子的笑柄,人間無數的戲曲編纂着這一段故事,只剩這些供世人取樂的樂子,證明他們曾經在一起。
只有再見時,彼此腦海裏翻涌的回憶,訴說着他們的曾經,他們曾經深深地……狠狠地相愛過。
縱使相識應不時,再見時,已是塵滿面,鬢如霜,無處話淒涼。
三界波雲詭譎的長河之中,哪有人知道,那數千年前的一段被詬病的過往,背後隱藏着真相。
哪有什麼真相?在世人眼中,這就是個笑話,是酒神過去的醜事。
只是,局中之人,數千年來,何曾脫困?何曾抽離?
人們總是愛津津樂道的,愛傳唱着別人的故事,好的壞的,美的醜的,哪裏又知故事中人的心思。
“小白。”酒神撲撲愣愣的趔趄幾步,走到她面前,他沒有伸手,他不敢伸手,許久未有的恨意被激上心頭,卻再見到她的那一瞬間,恨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思念。
“好久不見。”她緩緩起身,擡頭望他。
顧尋挪開目光,不忍再看,走到西寧身前。
她肆意地笑着,摸了摸臉頰,“我是不是老了?老得你認不出我?哎,怎麼會這麼老,也沒過多久,我……我怎麼就這麼老了?”
她用着最輕鬆的語氣,說着最刺心的話語。
酒神伸手握住了她。
“不,不老,依舊那麼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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