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速之客

看到兒子回家，趙木主動退出了接待行列。雖說沒有離開，也只是陪在旁邊喝茶。

於得水是生意人，說話做事都很現實。

剛剛說了沒有幾句話，就掏出500元現金和200斤糧票，直接放到趙成龍的跟前。

他是承包廠長，口袋中不差錢用。出手肯定要比喫公家飯的孫衛國強上不少。

趙成龍的態度不變，依舊是隻收糧票，將現金推回到於得水跟前。

這樣的做法，於得水並不覺得驚訝。

孫衛國中午來這兒的情形，他已經收到了消息。依舊還是給錢，就是想要試探一下趙成龍的心性。

不收孫衛國的現金，可以說是一種以退爲進的手段。

知道孫衛國是公安局的領導，就用拒收現金的做法，換取他在農轉非戶口指標上的幫忙，絕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在這之後的年代裏，有些地方出臺了買賣戶口的政策。開出的價碼，就是一個人頭一萬元。

相比之下，眼下的農轉非指標更要值錢得多。

依然不肯收於得水的現金，這才能夠真正證明趙成龍的爲人。

“小龍，你難道不差錢用嗎？”

“於叔叔，我差錢，差好多好多的錢。”

“你在什麼地方差錢用呢？”

“你瞧瞧我們這個家，你瞧瞧我們身上的衣衫，你瞧瞧我妹妹的臉色，與可可之間的差距。”

聽到趙成龍的反問，於得水默默的點了點頭。

女兒與趙琴是同年齡的孩子，站在一起，最少也要相差了兩歲。

營養不良，這是唯一的解釋。

得知趙木已經被裁員，謝芳也將面臨失業的現狀，他的心中更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小龍，既然你家這麼困難，爲什麼不肯收下這筆錢呢？”

“於叔叔，見義勇爲，這是華夏百姓的美德。如果想要獲得報酬，那就是施恩圖報，不是君子所爲。”

“難道你就準備一直這樣窮下去嗎？”

“不，我會想方設法的賺錢。現在，我和三叔一起，打響了豬頭肉的名聲。只要我付出努力，就一定能讓家中的日子慢慢好起來。”

“小龍，有什麼能讓我幫到你的嗎？”

話一出口，於得水也有一種後悔。如果趙成龍要讓自己幫助安排工作，那就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農村戶口，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即使讓他全力幫忙，也只能安排一個臨時工的工作。

至於趙木，年齡太大，又是殘疾人，更不好開這樣一個口子。

他可不知道，趙成龍根本就不會動這個心思。經他這麼一提，趙成龍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只要對方答應幫忙，自己想要創業的資金，就算是有了來源。

“於叔叔，如果你願意幫忙，那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說來聽聽。”

“你們是機械廠，肯定會要產生大量的廢舊鋼材。如果能夠讓我收購一點，絕對會有很大的幫助。”

聽到趙成龍說出的想法，於得水不由刮目相看。

收購機械行業的廢舊鋼材，絕對是一本萬利的好生意。

這是行業祕密，就連廠裏的普通工人，都很少有人會知道內情。

趙成龍這麼一個局外人，竟然能看準這裏的商機，這個年輕人有那麼一點意思。

不過，他沒有答應下來，而是爲難的咂了一下嘴巴。

廢舊鋼材生意能有多大的利潤，於得水比好多人都清楚。

他是承包廠長，也就等於是實際上的老闆。

只要他有這個想法，程序上也不會引起其他方面的反彈，機械廠的大部分財富，他都可以化爲己有。

廢舊鋼材，對於他來說，就是放在嘴邊上的一塊肥肉。

不管是送給關係戶，還是留給自己，都是不錯的選擇。

要是用來補償趙成龍的救命之恩，這個代價也就稍許大了一些。

看到於得水臉上變幻莫測的臉色，趙成龍明白對方的想法，連忙補上一句：“於叔叔，我也並非想要一直做這個生意。”

“哦，說來聽聽。”於得水心中稍許寬鬆了一些。

趙成龍說道：“我想做鋼材生意，就是想能湊到創業的本金。只要有了資金，也就沒有必要再做這個生意了。”

“噢，這孩子是要籌措資金，好開展下一步的創業。”於得水暗自喫驚。

趙成龍注意到他的表情，索性說出想要承包福利廠的打算。

依照原來的想法，這只是一個備選方案，並沒有最後確定。

眼前看到於得水的猶豫，加上受到的某種刺激，他也就把這個念頭給拋了出來。

於得水瞪大眼睛，仔細打量了眼前年輕人幾眼。想不到，這還是個有遠見、有闖勁的年輕人。

“行，我答應每月給你一卡車的貨。具體時間嘛，聽我通知就行。”於得水終於鬆了口。

雖說這個口子開得很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沒辦法，眼下的機械廠外表上風光，內裏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也知道一個月給一次貨的表態，多少也有點不夠大氣。

爲了不給別人留下話柄，他不但是答應給一車廢舊鋼材，還作出承諾，會給趙成龍介紹收購廢舊鋼材的鋼廠朋友。

說到這兒時，他又賣了一個關子：“小龍，我可以幫你提供卡車。只是這駕駛員嘛，就需要你自己去找啦。”

聽到這樣的要求，趙成龍的目光中，閃爍着一抹玩味的神色。老狐狸，你想要在這兒玩我，可算是打錯算盤啦。

這年頭的卡車駕駛員，都有固定的工作崗位。旱澇保豐收，很少有人願意幫助別人跑這種長途。

作爲廠長的於得水，真要開了口，也不是沒人幫助跑腿。

他將這個難題拋了出來，就是要讓趙成龍知難而退。

你自己找不到駕駛員，那可不關我的事。即使傳了出去，我也已經做到了有情有義的份兒上。

沒等趙成龍作出回答，門外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臉龐紅通通，滿口噴着酒氣的中年漢子，敞着領口，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沒等站定，就用手指着趙木，旁若無人的訓斥了起來。

“姓趙的，你的本領不小嘛。一個臭知識分子，也敢向報社告公司領導的黑狀！”

“我可告訴你，臭老九的尾巴不要翹。再要不肯安分的話，就連15元的生活費都拿不到！”

“明天早晨，給我乖乖的去報社。好好做個檢討，挽回你所造成的不良影響。什麼英雄不英雄，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