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憑什麼他能成功

劉德然看着面前的督郵，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怒斥他還是嘲諷他。

可是那督郵似乎是看出來了他的心思，壓根就沒給他留出來任何的情面。

“某家知道你們這羣人的心思，想着花上些錢然後就能夠成功的跨過舉薦之事，不需要做那無用功的揚名，然後就能夠當官。

或許你們還有另外的心思，你們覺得自己乃是真正的好官，會爲百姓做主，會讓百姓衣食無憂。

然後有百姓的口，傳揚你們的良善之名。

年年都有你們這麼傻...這麼良善的人。

但是某家希望你們也能夠明白自己的處境！”

說話間，那督郵來到了劉德然的面前，伸出手指着他的心口，臉上帶着笑容。

“某家不知道你這裏是紅的還是黑的，但是某家告訴你，想要當這個官，你就得年年交上來我等需要的東西。

你交上來了，我們才能夠讓你活下去。

你要是交不上來！

你就做好今年就是你爲官最後一年，今年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你爲官的最後一天。

別覺得我在嚇唬你，一個小小的縣令，你以爲你的背後能有什麼人爲你撐腰？

你一個買官上來的，清流名士看不起你，我等認得是錢也不是你。

你若是連我等都得罪了，只要一句話，讓你麻利兒的從這個位置上滾下來，你覺得很難麼！

當然，你也可以想着，日後我等垮臺了你又如何如何？

不過某家還是要勸告你一聲，你最好還是不要這樣想！

你以爲你現在屁股底下的是什麼人的，那是你應該坐的地方麼？

那是我等給你的，是我等將本應該坐在這裏的人轟了下去，然後纔將你放了上來！

你是覺得百姓會真心愛戴你，還是覺得那些世家豪族會真的支持你？

告訴你，會幫助你的只有我們，因爲我們纔是同一類人。

若是我們垮臺了，不管你在這裏做的是好還是壞，你都會被第一時間轟下臺去，因爲沒有人會爲了一個小小的縣令，而將所有買賣官位的人都篩查一遍。

大勢之下，你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蝦米。

你明白自己的處境了麼！”

那督郵說完之後，便直接轉身離開，似乎並不擔心劉德然會暴起殺人。

而他也真的不用擔心，因爲殺官如同造反，劉備歷史上敢鞭撻督郵，是因爲他做好了棄官而走的準備，從大漢的官員變成了被公孫瓚庇護的人員。

他今日若是動了刀，那麼他全家人的性命....

劉德然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這個督郵大笑着離開，看着這縣衙之中所有人都對他無比的恭敬和畏懼，看着這冷冰冰的廳堂無人可用。

“某家不顧家人反對，甚至不惜讓家人陷入無米可用的地步，最後換來的就是這個麼?”

這一刻，劉德然突然有了些許的後悔，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自己的信心。

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走絕，雖然他這輩子不是張固，但是他這輩子可是有先生！

劉德然在盧植膝下學習，十分的聽話懂事，也真的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他覺得如今他的恩師一定能夠幫助他。

劉德然將這裏的事情放下...這裏也沒有事情需要他處理，直接從縣衙之中弄到了一批快馬朝着盧植所在之地飛奔而去。

就在他離開中陵的那一刻，城牆上的督郵就閃出身來，一旁的都尉趕緊躬身行禮。

“那傢伙離開此地卻帶走了官印，想來不是棄官....”

“自然不會，哪一年沒有點這種人，不過不要緊，很快他就知道誰纔是真的對他好的人了。”

那督郵毫不在意，他不是什麼智者，他只是看得多了，這賣官授爵啊，的確是促生了很多貪鄙之人出來。

可更多的人是想要投機取巧的，可....他們又怎麼能夠允許這種人存在呢？

賣官授爵，董太后要的是財，他們要的是真正的權力，是陛下的權利！

涿縣，劉德然再次回到這裏，他並沒有回到家中，他覺得自己還不夠資格，他如今遇到困難之事了，他得先解決了自己的困難再說。

他知道盧植代表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他代表的是馬融這一脈的臉面，哪怕現在他是白身也不會有人敢輕視他。

只要他一句話，劉德然就能夠平安度過此等危局。

“學生劉德然見過先生。”

看着對自己躬身行禮的少年郎，盧植開始的臉色還是不錯的，只不過當盧植聽說了劉德然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之後，他的臉色慢慢趨於平淡。

“你退下吧。”

“先生...”

“帶着你的禮物退下，老夫對你的印象不錯，也看在你的初心不錯的份兒上，老夫也不想讓你難堪，退下吧。”

“先生爲何不肯幫我？”眼看自己就要被拉出府邸，劉德然還是急了，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

他不想要這麼灰溜溜的離開。

看着急迫不已的劉德然，盧植止住了下人，緩緩來到了他的身邊。

“老夫對你教導之時，自認爲沒有藏着掖着，也沒有故意教導爾等錯誤之事，想來在這方面老夫未曾虧待於你們。”

“先生大恩，小子沒齒難忘！”

“老夫記得你和玄德兩人都是你父親託了不少關係才送到老夫這裏，說實話，老夫卻有些敬佩你父親的愛護子侄之心。

但老夫未曾收過他一分一毫，也算不得拿人錢財，這一點老夫沒錯吧。”

“先生大義，弟子無話可說。”

“老夫對爾等有始有終。那你說老夫既然不曾欠過你什麼，爲何要讓自己陷入泥潭之中去讓你不勞而獲，不知道這是老夫那句話教的不對了，讓你有如此想法！”

“我...”

“朝廷賣官授爵難不成你認爲是對的？

做官，尤其是做地方官，時時刻刻關乎無數百姓之安危，我等明知不對，我等反抗，我等被罷黜被追殺，我等仍然反抗。

我等做出了我們能夠做出的所有努力！

你，作爲我盧植的弟子竟然助紂爲虐，你覺得是我盧植欠你的麼！

你讓老夫爲你撐腰，如何撐腰，去告訴張賊你乃是我盧植的弟子，老夫願意爲他做事?

你高估了老夫，你也高估了自己，你走吧。

日後你不再是老夫的弟子，老夫也從未見過你！

若是真有一日你劉德然飛黃騰達，大可報復老夫，老夫絕無二話。”

說完，機智大手就直接拉住了那呆滯的劉德然，將他扔了出去，他的禮物也被扔了一地，來往之人對他指指點點，似乎在說着他是什麼事情得罪了自己的恩師盧公。

劉德然沒有再在這裏停留，他離開了涿縣，他沒有回家。

他要繼續走完自己的路，他回到了中陵縣之中，看到了那含笑的督郵，他妥協了。

他有曲轅犁，他有造紙術，他有好多好多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就算是給了這些人部分錢財，他也能夠做到比其他人更好！

督郵很滿意這個變化，也非常開心的告訴他，今年的稅賦，高兩倍。

劉德然同意了，在督郵離開之後，他去尋找這縣中的豪強，他想要從他們手中弄到錢財，他知道自己找不到什麼太原郭家王家這種大豪族。

但是他應該能夠找到這些小家族，讓他們給自己拿出來一部分利益。

然後....

“哎呀，你們縣中的那些傢伙都和咱們是一起的，你怎麼能夠對自己人下手呢！”

督郵再次前來，這一次他訓斥了劉德然。

劉德然這個時候才知道，他想要讓這些壓力轉嫁到那些豪族手中，而拿下豪族卻是直接將錢財送到了督郵的手中。

不但得到了督郵的保護，還給了劉德然一個警告。

人家願意拿出五百萬錢買你這個位置，我可是好不容易纔勸回去的，你欠我一百萬錢！

這句話壓在劉德然心口的時候，他感覺到了憋屈。

他去拜訪那後世中的牛人，可是去連家門都進不去。

“某家之勇武便是刺史都會重用，你一個小小的縣令，還是買來的，有何臉面說出讓某家爲你去效力？”

這句話再次壓在了他的心頭，他沒有權勢沒有家勢，甚至沒有...好吧，他什麼都沒有。

他只有一個不被承認的漢室宗親的名頭。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劉玄德能夠做到而他做不到，他明明不認爲自己比現在的劉玄德差上分毫。

劉德然最後沒有棄官離開，他捨不得自己付出了一切最後什麼都得不到，他如那督郵之願逼死了縣中數百人之後。

借用豪族之力鎮壓了縣中的叛亂，讓他們得到了數十頃的田壟，然後自己繳納了今年的錢財還得到了數萬錢之多。

這一刻，他覺得這錢...似乎不是那麼的燙手。

他再一次被這個該死的世道改變了，直到數年之後他將這中陵縣迫害的慘不忍睹，直到他已經習慣了貪婪。

直到一道詔書，他被斥爲奸佞，被毫無條件的罷免，成爲了一個人見人罵的奸佞，帶着他的數百萬錢偷偷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看着已經變成了墳冢的父母，劉德然第一次在這夢境之中吐血昏迷。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個自己一直不服氣的兄弟。

“叔父臨終前一直放不下你，日後你若是願意便跟着我就是了。”

這一刻的劉德然再也沒有了任何救世之心，他只想看着劉備如何走向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道路。

“好啊，那你可得護着我纔是。”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