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遺忘

臺上兩人，一個倒下，一個站着。

所有人都預想過這個結局。

但誰都沒有想到，最後站着的人，竟然是這個看似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囚犯少年？

在這一刻，林難忘明明什麼都沒做，神色也平淡得不像勝者，但那身樸素簡單的灰色囚服卻異常扎眼，彷彿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諷刺。

明明是爲囚犯特別設置的考覈難度，竟然這麼簡單就通過了考覈？

“恭喜林先生，通過了考覈，你可以下來了。”

齊組長臉色低沉地說了一聲，隨即看了一眼臺上昏迷不醒的胡青青，對助手說道：“立刻通知醫療組。”

林難忘走到擂臺邊緣，跳了下來。

“等等。”

旁邊一個穿着黑色制服的青年忍不住開口道：“你實力比她強這麼多，爲什麼還下手這麼狠？就算是考覈，你就不知道憐香惜玉嗎？”

林難忘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我一開始以爲考覈很難，打算全力以赴的，但發現她很弱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手了。”

他頓了下，說道：“不過，她應該沒事，只是右肱骨粉碎性骨折，右肩胛骨輕微骨裂，顴骨骨裂，幾處關節脫臼，加上一些皮肉傷而已。”

所有人都沉默無言地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特麼也能稱作沒事嗎？

還認爲胡青青很弱？

如果不是眼前這囚犯少年臉上的表情太過平淡，而他們也親眼目睹了剛纔那幾乎一邊倒的戰鬥，他們肯定會懷疑這囚犯少年是在吹牛。

畢竟，普通人和掌握‘不墜意’的穿越者相比，差距實在太大了。

就算是堅持一分鐘都極其困難，更別說如此乾脆利落地擊敗對手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個沒什麼特殊天賦的普通人，要想彌補甚至超越如此大的差距，那就必須在技巧上佔據極其驚人的優勢纔行。

單純的技巧就能讓一個普通人發揮出這樣的實力，這技巧的難度該有多離譜？

氣氛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齊組長率先打破了沉默，轉頭掃了一眼其他候選者，聲音略微拔高：“既然考覈結果出來了，那麼第371期最後一枚龍鱗的名額，就歸林難忘所有了，誰有異議嗎？”

作爲同期候選者，必要的詢問流程和申訴權力還是要給的。

不過，並沒有任何人出聲，在不遠處圍觀的一個個候選者們，都只是默默看着林難忘。

自然沒有任何人有異議。

誰敢有異議？

一個普通人，連不墜意都沒有掌握，僅憑技巧就能輕易碾壓胡青青，一旦穿越掌握了不墜意，在場的穿越者之中，恐怕一半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林難忘回到遲清歡的面前，忽然想起自己還借了她的皮筋，問道：“皮筋我等會兒回去你給你？”

“不用，送你了。”

遲清歡微微搖頭，眼神怪異地看着他，彷彿在看着某種不可思議的存在一般，忍不住問道：“你居然學會了‘龍吟’？”

“對。”林難忘點點頭。

遲清歡嘖嘖感嘆道：“看來你早就把龍眠的基礎篇學到完美了，連龍吟都學會了，以前怎麼沒見你用過？”

“對付普通人用不上。”林難忘坦然道：“其實對付那個胡青青也用不上龍吟，其他祕術搭配一下足夠支撐一分鐘了，但我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弱，不墜意的力量也不算很強。”

遲清歡哭笑不得：“一個針對普通人的考覈而已，這難度已經很高了，總不能選一個資質驚人的穿越者來對付你吧？”

林難忘若有所思。

看來，姐姐的資質應該很高，當初她纔剛剛掌握不墜意，實力就那麼強了，連現在的他都沒有絲毫把握應對，她的資質有多高，可想而知。

如今八年過去，也不知道姐姐多強了……

“早知道你學會了龍吟，也不需要這種考覈方式了。”

遲清歡無奈瞥了林難忘一眼，“找個沙包什麼的讓你打幾下，我們確認一下，就可以直接選定你了，現在還傷了個人。”

她很清楚，龍眠對於戰力並無提升，只是在睡眠中模擬龍族休憩，有加速恢復、消化能力、節能消耗等效果。

而龍吟，能夠模仿龍族的戰前吟嘯，臨時提升自身戰力。

想要入門龍吟的前提，就是把龍眠基礎篇練到完美的地步，在完美的龍眠狀態下，才能感受到一絲龍的意味。

即使是基礎篇，對於身體控制力、悟性、意志等等要求也極高。

技巧強得離譜，但難度係數也高得離譜！

“你沒問我啊。”林難忘實話實話：“而且我也是打算當做底牌的。”

“算了，反正結果一樣。”

遲清歡擺擺手，隨即又讚歎道：“你這悟性真夠高的，之前以爲你只學會了龍眠，只能算是悟性還不錯，但你連龍吟都學會了，這就能增加不少評價分了。”

旁邊的齊組長也輕輕頷首，說道：“雖然學會了也沒什麼意義，但確實能夠證明林先生的悟性極高，只是……可惜了。”

林難忘不由得一怔，“學了也沒什麼意義？什麼意思？”

齊組長露出一絲訝異，不由得看向遲清歡，疑惑道：“你沒和他說過嗎？”

“還沒來得及說，就來參加考覈了。”遲清歡搖搖頭，隨即對林難忘說道：“回去我再和你解釋，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林難忘沒說什麼，將疑惑壓回了心中。

“齊組長，我們先回地下監獄了。”遲清歡對齊組長說道。

“好。”齊組長微微點頭，隨即又看了林難忘一眼，眼神中帶着一絲惋惜之色。

遲清歡當即帶着林難忘朝着訓練館外走去，而駐守在訓練館門口的特種小隊也走了過來。

那特種小隊的隊長立刻出列，小心地給林難忘重新戴上了鐐銬。

他也看了剛纔擂臺上的那一戰，心中愈發忌憚眼前這少年了，隱藏着那般驚人的實力，這手銬和脆弱的玩具也沒什麼區別了。

待遲清歡帶着衆人離開訓練館後，看臺上的老人們這才紛紛起身離開。

他們本來就是聽說這一期的最終競爭要開始了，才特意來看熱鬧打發時間而已。

“哈哈，今天也算是開眼了，回去告訴老沈他們，他們肯定會後悔沒來現場。”

“嘖，一個普通人居然能學會龍吟？雖然理論上有可能，但也太不可思議了，我到現在都還沒學呢。”

“沒辦法，要是有機會進入龍道再學吧，反正在地球這邊學了也沒什麼意義。”

“那囚犯小帥哥有點可惜了，人長得那麼帥，什麼時候才能出獄呢，想加個微信都不行。”

“你又456？就三觀跟着五官走唄。”

“過兩天就是下次穿越點了，早點回去準備吧。”

…………

墜龍島地下監獄，A區會議室內。

“坐吧。”

遲清歡抽出一根細長的香菸，空手點燃後，悠悠地吸了一口，這才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吧。”

林難忘在她對面坐下，微微皺眉道：“之前齊組長說，就算我學了龍吟沒什麼意義，爲什麼？”

龍眠、龍吟，作爲龍系禁術，一者主恢復養生，一者主戰鬥爆發，作用之大無需多言，讓他一個普通人能夠輕易擊敗胡青青這種穿越者，怎麼可能沒什麼意義？

遲清歡沉默了下來。

她沒說話，抽了一會兒煙，才緩緩吐出一口煙氣，彈了彈菸灰後，輕聲道：

“原因很簡單。”

“我們這些穿越者，所有人意識穿越到蒼穹世界之後，都會因爲某種未知因素，導致地球時期的那部分記憶被矇蔽，只繼承載體——也即是原住民身體的記憶，直到迴歸時纔會恢復。”

她看着林難忘，“所以，一旦穿越，你就會忘卻自我，相當於是蒼穹世界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只有迴歸後，你才能想起自己是誰。”

林難忘愣住了：“記憶會被矇蔽？”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難怪遲清歡明知道他和家裏的七位長輩學過很多本事，卻沒怎麼當回事。

難怪齊組長髮現他學瞭如此神奇，優勢這般巨大的龍系禁術，卻說學了也沒什麼意義。

原來……無論在地球這邊學過多少知識、本領，一旦穿越到蒼穹世界就會遺忘，自然也就沒有意義了。

“如果能夠留存記憶，在蒼穹世界那邊的探索進度早就提升不知多少了。”

遲清歡嘆了口氣，“即使地球這邊的專業知識在那邊用處不大，但這一百年來，數千位穿越者所瞭解的情報匯聚在一起，也是極其龐大的信息優勢了。”

林難忘理解她的意思。

按照時空劃分，穿越者的記憶可以分爲地球時期和異界時期。

即便穿越者在地球這邊知曉了大量情報，但也是地球時期的記憶，一旦穿越就會被矇蔽，根本沒有意義。

這就像是一個遊戲，明知道有很多老玩家在論壇上發了攻略，但玩遊戲的時候就是切不了屏，看不到攻略。

就很氣人。

“原來如此……”

林難忘皺起眉頭，“既然沒有自己的記憶，只是接收原住民的記憶的話，或許這根本不是穿越，只是藉助龍鱗接收了原住民的記憶呢？”

“的確是穿越，等你穿越後你就明白了。”遲清歡輕輕搖頭，“而且，穿越後也不是所有記憶都會消失，至少……本能和情緒還在。”

“本能和情緒？”林難忘疑惑道。

“對。”

遲清歡緩緩吐出一個菸圈後，故意讓林難忘看了一下她夾着煙的中指和無名指。

林難忘早就注意到她這個不太常見的習慣了。

遲清歡說道：“比如我養成習慣用中指和無名指夾煙，這些年都是這樣，所以我在蒼穹世界那邊抽菸時也一樣，本能會讓我選擇用中指和無名指夾煙。”

“懂了。”林難忘點頭。

“至於情緒嘛……”

遲清歡吐出一口煙氣，笑吟吟地看着他，“假如我特別喜歡你，哪怕穿越後不認識你了，第一次見你也會心生好感的，就像是一見鍾情哦。”

林難忘輕輕咳嗽一聲，委婉道：“我不喜歡抽菸的女生。”

“歧視抽菸的女性？一拳打死你。”遲清歡哼了聲。

林難忘不想和她討論這些，無奈道：“那我學的這些本事，豈不是也沒用了？”

遲清歡想了一下，說道：“也不能說完全沒用吧，只是變成了潛藏記憶，比如你會‘龍眠’，如果你在那邊又恰好學到了龍眠，在潛藏記憶的影響下，你會學得更快的。”

她笑了笑，“當然，如果你能把龍眠練成像呼吸一樣的本能，那就算你在異界也能發揮了。”

林難忘啞然。

呼吸、睡眠這種生命系統的運轉，可以成爲本能。

簡單動作，也有可能成爲習慣，日積月累變成本能。

但龍眠這種複雜的技能，與人體正常的呼吸、睡眠、發力是相悖的，想要學會就已經非常艱難了，還想練到如本能一樣？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這……”

林難忘遲疑了一下，問道：“世界上有人做到嗎？”

“普通人是不可能，畢竟龍眠是蒼穹龍族的本能，人類能模仿就不錯了。”遲清歡微微一笑，隨手將菸頭在菸灰缸裏按滅，“但在蒼穹世界，如果把龍眠的後續練到極致，還是有一絲可能性的。”

林難忘緩緩搖頭。

他學習龍眠至今也有好幾年了，但如今也只是熟悉了龍眠的基礎篇而已。

各種祕術、龍系禁術都是來自於蒼穹世界，而後續的練法，恐怕必須穿越到蒼穹世界，掌握了‘不墜意’之後才能練成。

否則以家裏長輩對他的寵愛，肯定早就教給他了。

“不過，我給你一句忠告。”

遲清歡忽然臉色鄭重地看着他，說道：“我知道你的悟性很強，但龍系禁術以後還是別練了吧，不要學後續的深層次內容。”

“爲什麼？”林難忘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