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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我不愛你

謝傅並沒有看到她的臉,他並不知道端木慈此刻是什麼表情,看到的只是那溼潤如綢的烏髮。

謝傅扭過頭去,儘管他十分清楚端木慈此刻身上一絲不縷,但奇怪的是他的內心卻無比的平靜。

夜竟如此的安靜,唯有水珠滴落在謝傅臉上的滴答聲響,有些是涼的,有些帶着微暖,大概這些是從她臉頰滑下來。

兩人就這樣無聲僵持着,端木慈希望謝傅說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抹去,但是謝傅卻一言不發。

“你以爲我不會殺你嗎?”

端木慈的聲音從上端飄來,多麼像開玩笑的一句話啊,可她的聲音卻冷的如同千年寒冰永遠無法融合。

謝傅心頭一沉,只感覺就算是自己,也是可以殺死的對象,自己也並沒有什麼特別,自己在她心中也並不是非常重要。

謝傅顫顫道:“你捨得動手嗎?”

端木慈能感覺到他的失落黯然,她心頭有點難受,可她卻不能說不捨得,他就像燎原之火瘋狂的朝自己燒來,她不停的撲滅,卻撲滅不掉。

她知道,一旦停止撲滅,自己就會喪生萬劫不復的火海之中,而總有一天謝傅也會承受這份時時刻刻被烈火焚燒着的痛苦。

我是你在這個世上最恨的人,恨不得手刃而後快的人,你怎麼能……

端木慈蹲了下來,手掌輕輕的落在謝傅的後背,輕柔的像情人的愛撫,但是謝傅卻能感受到那蓄勢待發的真氣流露。

“說,說些什麼!”

端木慈的聲音很撕裂,似生氣、似發狂、似威脅。

端木慈師傅竟要殺他,他的心痛的沒有感覺,嘴上微微一笑,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傅兒,說些什麼?”

端木慈的聲音有種無以應對的怯弱感,又透着幾分懇求,懇求着謝傅不要逼她。

“端木慈師傅,我知道不可以,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內心,我想我是……我是……喜歡你了。”說着最後,謝傅像個靦腆的少年郎不好意思的把喜歡你三個字說出來。

端木慈腦袋轟然一炸,卻怒髮衝冠:“你找死!”一掌重重的拍在謝傅的後背。

謝傅只感體內氣血翻涌,一口鮮血就噴口而出。

端木慈心頭似被深深紮了一刀,卻臉如寒霜透着入骨的冰冷,她要堅定的表達出絕對不可能。

端木慈冷漠的穿上素褲素衣,看都不看那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謝傅心中悲傷無比,端木慈師傅真的捨得這麼對我,身體動了動,翻過身來,看向端木慈那冰冷的側臉,叫了一聲“端木慈師傅。”

端木慈垂眸卻不看他,冷漠的毫不關心他的死活。

這讓謝傅悲憤填膺:“端木慈,我不但喜歡你,而且還愛你,我愛你!”最後三個字謝傅幾乎是吼了出來,積壓久時的熱血愛意全部傾瀉出來。

端木慈十分冷漠無動於衷,這讓謝傅顯得像個可笑的小丑在大嚷大叫。

她擡起手臂,一道強大無匹的勁氣擊在謝傅胸膛,謝傅身體直接在草地上推動數丈,哇的一聲,又直直噴出一口鮮血,直接暈死過去。

安靜了!

端木慈閉眸,一動不動着,她要謝傅永遠都不敢說那三個字。

安靜了,她不想聽到那三個字,這三個字讓她心頭翻江倒海,也讓她糾結痛苦。

夜靜時逝,慢慢的她的心也平靜下來,冰冷的臉露出如初的微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只是一時衝動,你根本不知道你想要的,將要承受多麼沉重的痛苦,

師傅幫你,幫你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端木慈正要穿上道袍,這時才發現道袍還在謝傅手上,望去,行去,輕輕蹲了下來,“傅兒……”

他閉着眼睛,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流逸着血跡,如山巔那一次。

端木慈伸手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抹去他嘴角的血跡,用掌心撫拭着他臉龐的泥污,又撥弄他額頭凌亂的髮絲,讓他的形象沒有絲毫狼狽,是個英偉的男兒。

“傅兒,痛嗎?師傅我也很痛。”

端木慈說着垂眸,嘴角卻勾勒出一絲微笑來,輕輕的去拿散開披在謝傅身上的道袍。

道袍卻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輕輕掀開道袍的一瞬間,臉色卻瞬白如紙,嬌軀抑止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

只見謝傅雙手緊緊的拽着她的道袍,他的一隻手拈着她道袍的一處破裂的口子,那道長長的口子一半已經被縫合上,另一隻手拈着一根麻線,麻線的一頂頭是一根磨的極細極細的石針。

原來……

端木慈一下子全明白了。

胸襟激劇酥抖,只感覺整個人都要窒息了,發紅的眼眶逸出晶瑩的淚珠,便是對師妹初月下月陰死篆的時候,她也不曾落一滴眼淚。

端木慈嘴脣喃喃道:“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就是要讓我心軟,擊潰我的心房,可以……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端木慈有若失魂自言自語着,突然勾手將自己一頭長至腰臀的一頭烏髮通通攏到身前來,金光一閃,一頭烏髮齊肩而斷。

端木慈將斷髮用力一拋,斷髮在空中散開,一根根代表着女子溫柔婉約的髮絲輕紛紛沓沓的散落在這山林叢間,再也與她的主人沒有任何羈絆。

緊接着又是一陣金光乍閃,瞬間她那張瓷白無暇的臉容已經血跡斑斑,未乾的水珠與傷口流出的鮮血匯聚在一起,如涓涓細流般潤物無聲從她嬌俏的下巴流下。

眉心出一點硃砂,清冷聖潔如初,如碎瓣的血色臉容卻透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堅定。

端木慈穿上道袍,將謝傅抱了起來,踏草回山洞去。

傅兒,你做不到,師傅幫你一把。

夜風下,寬鬆的道袍依然飄逸瀟瀟,仙姿如故,只是那抹溫柔婉約到腰臀的烏髮卻成了一截斷髮。

斷髮似乎少了沉重的拖贅,在清風中飄蕩的更加輕靈。

……

謝傅睜開眼睛,只覺昏昏沉沉,渾身疼痛一點力氣都沒有,第一個念頭卻是師傅果然不捨得殺我。

師傅,我就知道你捨不得,你那麼溫柔,對我那麼好。

儘管身體受到重創,卻是能得到這個確定卻是讓謝傅高興不已。

自己在她心中也並非不重要。

“傅兒,喫東西。”

熟悉的溫柔聲音傳來,謝傅心頭一暖,師傅果真的恫嚇我,我再加把勁一定能夠打動師傅,感動師傅,我纔不管你是誰,我就是愛你,在這隻有我們二人的地方,如果不能愛你,我活着毫無生趣。

映入謝傅眼幕是一雙捧着石碗的雙手。

手指雪白纖長充滿靈氣,石碗裏面是飄散在湯水中的薯面,冒着熱氣有種溫暖的味道。

“端木慈師傅,我沒想要偷看你洗澡,我只是想把你的衣服縫一縫,可你穿在身上,我沒辦法給你補,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徒弟心裏有你,徒弟知道端木慈師傅你身上的衣服破了。”

謝傅不知道爲什麼當時不解釋,現在卻迫不及待的解釋。

或許當時他就是不想解釋,他就是要試探端木慈的底線,試探端木慈的內心,又或許當時他有點生氣。

現在迫不及待的解釋,卻不想端木慈不開心。

端木慈淡淡應道:“我知道,你有心了,喫東西吧。”

她的關心總是這麼平淡,潤物無聲,謝傅接過石碗,這時才偷偷朝她瞥去。

當看見端木慈臉容的時候,謝傅卻驚的石碗脫手,“你的臉!”

“你的頭髮!”

谷跴</span>端木慈微笑道:“與你無關。”

她淡然溫婉如初,只是臉上那數道傷痕卻讓她看上去如此的悽楚。

謝傅瞬間全明白了,瞬間就剋制不住悲痛,眼眶一紅,淚水滾滾而流:“對不起,徒弟不孝,徒弟罪該萬死。”

端木慈淡淡微笑:“沒有關係,以後專心練功。”

“我不愛你了,端木慈師傅,我不愛你了,你不要這樣。”

端木慈垂眸,眼睫毛輕輕漾動着,兩片薄薄的嘴脣吐出輕的如同氣息的字眼:“沒有關係,我一點都不在乎,只要傅兒你……”你可以愛任何人,卻不可以愛我。

“都是我得錯,其罪萬死難辭其咎!”

謝傅猛然站起,毫無徵兆的拔劍朝自己脖子一抹。

端木慈駭然,伸手抵在他的脖處,血逸了出來,流的卻是端木慈手心上的血。

謝傅一怔。

端木雙眸圓睜,氣的渾身發抖,胸口直伏,咬牙切齒道:“你……你……你……”卻是氣的說不出話來。

謝傅這時卻關心她流血的手掌,“端木慈師傅,你的手……”

端木慈卻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稍微平復激動憤怒的情緒,嘶叫着:“你到底要幹什麼?你要讓我痛不欲生才罷休嗎?”

謝傅弱弱道:“我沒有。”

端木慈平靜道:“你做到了!謝傅,你做到了。”眼淚卻從她眼角無聲涌出順頰而流。

謝傅搖了搖頭,“我只是……我只是……”他只是喜歡一個人,想要愛這個人,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如果師傅關係是一種阻隔,他寧願斷絕這種關係。

謝傅心中紛亂迷茫,完全不明白爲何端木慈師傅表現的如此情緒劇烈。

或許是自己讓她失望……

或許是自己大逆不道……

或許是……

他搞不清楚。

“你不就想得到我,不就是佔有我。”

端木慈說着在謝傅面前褪下道袍,一身素衣素褲,雪白純潔如一支白百合。

謝傅搖頭:“不!我只是愛你!”

“來!我讓你得到我!但我永遠不會愛你!”

端木慈的話讓謝傅心如刀割,埋頭徑直朝洞口走去。

端木慈擡手將擋住,冷冷道:“就今天,以後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謝傅怒吼道:“我不要!”

說完撥開端木慈的手,衝出山洞。

端木慈朝衝出山洞的身影淡淡說道:“我重新給你煮碗麪。”

……

歲歲年年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在此之前,我沒見過你,在此之後,人生不能沒有你。

若能旦旦看見一個想念的人,就算不能得到,此生也是無憾。

溪雲日斜,謝傅遠遠的看着那道在田地勞作的身影,她像個仙師又像個農婦,她像個姐姐又像個妻子,她像紅塵中一個素間的陌生人,又像一個親密無間的親人。

她離的那麼的遠,卻又似離的那麼近,長長的影子似乎一直蔓延到他的身邊,投射在他的心頭。

謝傅低頭偷偷畫了起來,偷偷的畫着他心中的端木慈,他唯有用這樣的方式偷偷來表達心中的愛意,偷偷的釋放心中的愛意。

愛情的種子早已種在他的心中,自一年多前,這顆種子非但沒有枯死,反而在歲月的滋養下發芽成長爲一顆參天大樹,以心房爲根,枝葉盤繞到他身體的每一寸血液骨髓。

世間無限丹青手,唯有深愛畫不來。

高超的畫技下是一個栩栩如生的身子美麗女子,謝傅唯畫不出她的臉來,他在畫的旁邊寫下了慈慈兩個字。

慈慈,一個只敢在心底呼喚出來的親暱稱呼,他怕自己在魂牽夢繞,夢囈般念出來,造成嚴重的後果。

他依然愛着端木慈,卻不能讓她知道。

他只能用文字大聲的吶喊出來。

愛你只敢在心中,卻不能說出口。

端木慈轉過身來,朝謝傅這邊看來。

謝傅知道她要回來,輕輕的抹乾淨地面的畫作。

他不知道畫了多少次,又抹除了多少次,稱呼從端木慈師傅到端木慈到最想叫的慈慈。

這一輩子能叫你一聲慈慈就滿足了。

殘陽照射在地上殘留的畫跡,似乎在嘲弄着謝傅的懦弱。

謝傅又將畫跡抹的更乾淨一些,似乎他從來沒畫過任何東西。

“傅兒,在幹什麼?”

端木慈的聲音飄來,平淡中透着如初的溫柔。

謝傅朗聲笑道:“師傅,來了,今晚喫什麼?”

“你最喜歡喫的蓴菜面。”

夜幕降臨,兩人在桌前如初安靜喫着晚餐。

如初嗎?

未必。

溫柔如初嗎?

溫柔的只是她的身影,她的態度溫和中總是透着幾分冷淡,這一年多來她徹徹底底扮演好了一個師傅的角色,關心而不親暱,嚴厲中不失溫情。

而謝傅也在認真扮演着一個一心練功的徒弟,除了練功,他似別無所求。

端木慈放下石碗,謝傅也跟着放下石碗,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端木慈看着謝傅跟前喫的乾乾淨淨的碗,笑了一笑。

謝傅知道她要走了,接下來是他附骨一夜的思念。

謝傅瞥了一眼端木慈臉上的傷痕,突然開口道:“師傅,你肩胛的傷疤是誰所傷?”

端木慈看向謝傅,微笑道:“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是一個偉岸的男人,十足的男兒漢。”

謝傅聞言一訝,端木慈卻拿着石碗石筷轉身離開。

謝傅問道:“他爲什麼要傷害你?”

端木慈卻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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