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黑夜漫長（本篇終）

時間線還在前進，女兒許黎星也到了大限。

“爸。”許黎星倚靠在牀上，握着許景明的手笑着，笑得開心，“別傷心，能當你一世女兒，我很開心很幸福。”

許景明看着女兒。

生自己養自己的人，都去世了。

自己的伴侶，也走了。

如今自己養育的唯一女兒，也要走了。

即便是一名半步第三境，許景明也感覺到自己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

“我知道，我的驕傲——我最偉大的父親，是最堅強的。”蒼老的許黎星看着父親，笑着。

許景明輕輕觸摸着女兒的臉龐：“黎星，爸爸很愛你。”

“我也很愛你，爸爸。”許黎星微微一笑，“讓我和孟天，和孩子們再聊幾句吧。”

“好。”許景明起身，不捨看了看女兒，轉身走出了屋子。

孟天、許方瑾、許碧雲都立即進入了屋子，圍繞在牀前看着許黎星。

外面院落中。

許景明獨自站在走廊上，眺望着無盡的星空，夜色越來越深了。

“半步第三境又怎樣？”許景明伸手握着虛空，“一樣阻攔不住時間，一樣改變不了壽命大限，我只能接受這一切，忍受這一切。”

終於，深夜之時，許黎星也去世了。

面容蒼老的孟天坐在牀前，看着去世的許黎星，久久不願離去。許方瑾、許碧雲兄妹二人已經出去開始安排後事了。

“師姐，很快，我也會來陪你了。”孟天微笑說道。

“孟天。”許景明出現在門外。

孟天轉頭看向許景明：“岳父。”

“你在三萬餘年前，就已經掌握了‘高維生命體構建之法’，隨時可以成爲高維生命。”許景明看着他，“可你一直不突破，如今更打算……陪着黎星一同死去？”

作爲半步第三境，觀看過去未來，孟天的祕密瞞不住他。

人類族羣如今雖然有一批宇宙傳說，可其中最優秀的卻是極爲低調的孟天。孟天一直在妻子許黎星的身後，不顯山不露水，唯有能觀看過去未來的許景明，才清楚孟天的實力進步。

“岳父。”孟天一怔，點頭道，“是的，我三萬餘年前就掌握了高維生命體構建的方法。但是我知道，高維生命對世界的感知，和低維生命是截然不同的。”

許景明點頭。

同樣的世界，在螞蟻眼中，和在人類眼中，區別很大。雙方還都只是非常普通的低維生命。

低維生命和高維生命眼中的世界，區別就更大了！不但是大小、色彩、味道的感知不同，甚至對空間、時間的感知也截然不同。

“我想要陪黎星一起慢慢變老，一起感受同樣的世界。”孟天說道，“而且我也知道，我的天賦並不算高。在岳父你們的大力栽培下，我進步都如此緩慢。我的天賦……比赤蒙副院長都差得遠。人類族羣有岳父你們五位在，我在與不在，對人類族羣意義不大。”

“所以，我想自私些。”孟天看着一旁躺着的許黎星，“陪黎星一起離開。因爲，這個世界沒有了她，對我也就沒了意義。”

他忘不了第一次和師姐見面的樣子。

他忘不了那個買斷了他合同笑容燦爛的女孩。

是她，將他帶出了黑暗深淵，帶入了光明世界。

“孟天。”許景明明白此刻孟天的心態，“你死了，對黎星沒有一點意義，只能代表你的自私。”

“我想自私些。”孟天微笑說道。

“你活着，就有希望。”許景明說道，“我修煉這麼多年，在心界一脈的確天賦很高，可是在肉身方面天賦就很一般了，我根本無法創造自己的眷族。唯一讓黎星他們復活的方法，就是我突破到第三境！可是……第三境太難了。”

“所以，我實話告訴你！我復活他們的希望並不大。”許景明看着孟天。

孟天一怔。

“我需要你幫我。”許景明說道，“你在肉身方面的天賦還是不錯的，若是肉身方面你成爲半步第三境，你便可以復活他們。我做不到的事，你是可能做到的。”

“你若是死了，就放棄了黎星她們復活的機會。”許景明說完，轉身就走了。

孟天沉默。

是。

岳父雖然是整個疆域最偉大的強者，但的確只擅長心界一脈，肉身方面並無什麼成就。

……

許景明通過觀察未來很清楚，在表明自己復活黎星他們希望不大的情況下，孟天一定會選擇突破成爲高維生命。

“這孩子，一輩子都是以黎星爲中心。”許景明暗道，因爲孟天一輩子待黎星極好，許景明自然也非常感動，也很欣賞孟天。

很快，在許黎星去世僅僅半年後，孟天突破，成爲了人類族羣第六位高維生命。

但是許方瑾、許碧雲兄妹倆也終於迎來他們的大限。

******

墓園中。

一個個墓地寂靜無聲，許景明獨自坐在臺階上，看着眼前一個個墓碑。

自己的爺爺、父母、岳父岳母、妻子、女兒、孫子孫女……他們都是達到壽命大限死去，按理說，也算喜喪。

可許景明只覺得彷彿整個世界都壓在自己心上。

“只剩下我一個了。”

許景明坐在臺階着，喝着酒，“雖然早就一次次看到未來，看到如今的場景。可它真的到來時，還真是難受啊。”

自己的心臟，時時刻刻彷彿在被刀割，疼痛難受，難受蔓延全身每一處。

許景明很清楚，這純粹是心靈的痛楚影響到了肉身。

“景明。”一道聲音響起，身形瘦削的院長出現在墓園內。

“院長。”許景明擡頭看向院長。

“你已經待在這墓園足足百年了。”院長說道。

“已經百年了嗎？”許景明低語，“我一直在回憶，回憶和父母相處的日子，和妻子女兒在一起的美好回憶，竟然不知不覺就百年了。”

院長看着這些墓地：“我們都得習慣的！每一個從低維生命走上來的高維生命，都得習慣孤獨。”

“習慣？”許景明看着這些墓地。

“是的，習慣。”

院長說道，“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們永遠無法遺忘。失去他們的傷痛會一直折磨我們，但時間久了，我們就會習慣這種傷痛。”

“這種傷痛，也在逼迫我們，逼迫我們更努力變得強大。因爲足夠強大了，才能讓失去的最重要的那些人，在從過去的時空中復活過來。”院長說道。

許景明點點頭。

“你不該一直沉浸在其中。”院長說完，便已經消失不見了。

許景明坐在臺階上沒有動，而是默默喝酒，看着那些墓碑。

……

南亭3609疆域內，帝龍島主一直很關注許景明，因爲他知道，他的師尊都開始摻和進來了。

“這吳明天賦太高，成長太快！所以能幫助低維生命的親人們個個都活十萬年，可正因爲如此，他們彼此感情也很深。”帝龍島主透過因果，便看到許景明依舊在那座墓園內，“親人們一個個離去，他還沉浸在美好回憶裏。”

“看到他，我彷彿看到了師尊。”

“師尊也是這樣，和親人們感情很深。成爲第三境以後，復活了親人們，讓他們都擁有了永恆的生命。”

“起初日子很美好，度過了美好的歲月，可是結果呢？那些親人們心靈意志都普通，在漫長時間面前，心靈最終都腐朽扭曲。最終給師尊帶來更大的悲傷。”

帝龍島主看着墓園內的許景明，“這吳明天賦超絕，將來或許也能成第三境！可成了又怎樣？他也會踏上師尊的老路，也會面對親人們心靈腐朽扭曲的日子。”

“越是重情，越是會被情傷。”帝龍島主默默道。

******

許景明在這墓園內也不知待了多久，只知道院長、塔主、島主、赤蒙、孟天他們都來過。許景明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他不願停止。

他沉浸在很多美好回憶中，那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

“嗯？”

許景明仰頭，手中酒壺倒啊倒，卻再也沒有一滴酒了。

“喝完了？”許景明起身，“喝完了，就該出去了。”

許景明看着一個個墓碑上的名字，彷彿看着一個個熟悉的身影。

“失去了，才更感覺到你們對我的意義到底有多大。”

許景明一邁步，身影虛化已經進入心界，已經離開了宇宙範圍。

一片混沌的心界中。

許景明眼神幽暗，心中有太多憤怒、憂傷、不甘、思念，他手中出現了一杆心靈長槍。

“譁——”

這一槍，無聲無息，卻化作了無盡的黑暗，籠罩一切，滲透一切。

黑暗覆蓋，看不到希望。

《金戈》第四式——黑夜！

彷彿身處漫漫黑夜，黑夜無比的漫長，無比的煎熬，許景明在堅定等待着‘天亮’那一刻。

“我道境！我道境！”

“你們，就是我的道！”

許景明輕聲低語，即便知道成第三境很難，但許景明這一刻沒有一絲動搖。

直到這一刻，許景明才徹底完成‘踐行我道’。

‘我道境’徹底突破，方纔有資格開始參悟八方圖最後一重境——大自在境！

“大自在？大自在？”

“我怎麼大自在？”許景明自嘲笑着，一邁步，已然消失在心界當中。

（本篇終）

（番茄休息一天，後天更新‘最終篇’，也是宇宙職業選手最後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