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落水

陳太妃已經暗自觀察李清意許久，越看越覺得滿意，人品家世不提，光是這份淡定氣度足以當好一個當家主母，她又瞥了一眼身邊的衛依桐，若不是怕皇兒名聲有損，她萬不可能讓這樣的女子與她兒子扯上關係！

陳太妃用了一口蓮子羹，頓覺清香滿口，不由點點頭道：“這蓮子羹果然清甜，本宮今兒我可是借了昭和的光”，長公主聞言笑道：“此時非荷花盛開季節，若不是駙馬提議，本宮還沒想到可以將蓮子風乾保存，此時用來宴客。還好太妃喜歡，沒白費了我一番功夫。”長公主此話說的直白，陳太妃知她平日脾性，也不搭話，只是笑着點頭，又看向亭子右側問道：“那位淡紫色衣裙的千金可是白馬寺救人的李二姑娘？”她明知故問，李清意聽到太妃點名，立刻站了起來，恭敬行了一禮，淡笑道：“臣女見過太妃，都是世人擡舉罷了，是鄧家少爺英勇無畏保護了大家，臣女只是略盡薄力。”

陳太妃看她舉止端莊大方更是稱心，笑的越發慈祥，衛依桐察覺到了什麼，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一股哀愁，復又惡狠狠的白了李清意。

“李姑娘謙虛了，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勇氣難得，可見丞相大人和夫人教的很好！”丞相夫人聞言笑着起身回了一禮以示謙遜，剛要坐下，就聽上頭又問道：“李姑娘不常出席此類宴會，可許了人家？”這話問的李夫人心頭一跳，丞相府一門三傑，親戚故舊遍佈朝野，不需要皇子妃這樣的身份來烈火烹油，此時萬不能給太妃一點念想！

“回太妃，已看好了人家，剛合了八字，過幾天就要過六禮了。”丞相夫人盡力笑的自然，李清意卻被母親這套胡說八道驚的呼吸都慢了些，她自然知道陳太妃的意思，也不想做皇子妃，可是萬一人家就是問問呢，難道還真要找個人合八字？

陳太妃的笑容淡了下去，喝了一口茶，又問道：“哦？倒是不曾聽說，是誰家的公子如此好福氣？”

果然！李清意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孃親，這不是要坑死她麼？說誰都不行啊，分分鐘被拆穿的事兒！

只見丞相夫人面色不變，更恭敬了一些，回道：“此事聖上親自命人操辦，特意吩咐不可透露，我等實在不敢違抗……”

李清意立刻放下心來，感嘆孃親果然是場面中人，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偏偏誰也不可能去多嘴打聽，真是個中高手！

陳太妃面色一變，隨即又笑開了，“行了，本宮就是隨口一問，見李二姑娘心中喜歡，這個步搖就送給你，權當定親賀禮了。”

陳太妃出手不凡，那步搖一看便是宮中之物，用料考究樣式華貴，李清意恭敬雙手接過，自是一番感謝不提。

男子這邊當然也隱約聽到陳太妃說話，鄧明浩聽聞陳太妃肖想將軍大人爲妃，不由冷笑一聲，五皇子氣量狹小、爲人陰狠，就憑他也想攀附將軍？心中置氣，手上動作難免重了些，魏耀賢看了過來，好笑問道：“鄧小將軍可是心情不好？”

鄧明浩搖了搖頭，輕聲道：“飛蟲而已，魏兄不必在意。”

也不知是衆人實在拘謹還是別的原因，亭中再無人高談闊論，都在悶頭喝酒品嚐美食，長公主幹脆同陳太妃離了席，臨走時吩咐他們可在院中隨意觀景，也是讓衆人都接觸接觸，宋朝飲宴多是此種形式，即可賞景也可邀美同遊，加深彼此瞭解。

亭中衆人立刻動了起來，三三兩兩結伴而去，公主府佔地甚廣，倒也不擔心擁擠。公子們都很有默契的裝模作樣從另一邊亭前路過，還有幾人輕舞羽扇故作瀟灑，李清意和蔣一書湊在一起冷眼旁觀，只見到封如琢望向她們的目光時淡笑着回禮，他後面的鄧明浩面色複雜的看着將軍人間富貴花的模樣實在心塞，不由眼神兇了些，蔣一書下意識後退一步，拉緊好友的手。

蔣一書這一動，倒讓鄧明浩注意到將軍身邊還有個小兔子，杏眼圓睜，戒備的看着自己。清了清喉嚨，隨着人羣走了。

等人走了，蔣一書才順了口氣，喃喃說道：“怎麼越來越兇了！”，她自小與鄧將軍府的人熟稔，鄧家人丁興旺，哥哥姐姐衆多，誰也沒像他這樣兇！

李清意破天荒的爲鄧明浩說了句好話：“鄧小將軍忠勇仁義，鄧將軍後繼有人！”

蔣一書看向衆人離去的方向，腹誹道：哪有那樣好！他還會搶我的兔子燈！搶我的糖葫蘆！頗爲兇狠！

她們二人繞着荷花池走了一會，荷花池很大，現在沒有花葉，只是光禿禿的水面沒什麼好看，是以這裏的人最少，走着走着，蔣一書突然笑出聲來，指着地面說道：“這公主府打掃荷花池的奴才一定是個奇怪的人，居然將池邊一丈寬的地方草都除盡了，此時無花無葉，光禿禿的太滑稽了！”

李清意隨着她手指看去，果然像是特意爲之，池中清澈也不見游魚，長公主年輕時喜愛騎馬射箭，要不是荷花池乃駙馬所贈，她可能看都不會看一眼，哪能像現在一樣還命人專門打理，果然愛情使人盲目啊！

“小郡主，小郡主，你慢點跑！”二人正走着，池子對面一個粉色衣服的小丫頭紅着臉跑到池邊，正是長公主的女兒長樂郡主，小郡主身前抱着一個十分精美的容器，待她將東西一撒手全都扔到池子裏，纔有幾條小魚費力的又出來，看上去是供人觀賞的小魚，美麗且脆弱，不像是能在池中存活的樣子。小丫頭倒是玩的開心，奈何她手短碰不到水，只能萬般委屈的被奶孃抓回去。

“李二姑娘”

剛纔小郡主一番折騰，自然有人注意到這邊，李清意二人本不在意這插曲正要找個地方歇息，就看到一位“金光閃閃”的姑娘一路走了過來，攔住她們去路。

“蘇姑娘有事？”蔣一書早已趁在亭中時將衆人的身份一股腦都告訴李清意，加上小時候的印象，她只用對號入座即可，記得飛快，面前這位是大理寺卿蘇大人之女蘇如媛，蘇大人髮妻難產而死，在嫡女五歲時續絃再娶，面前這位就是續絃生的女兒，據說跟她母親的穿着打扮十分相像，李清意不得不感慨蘇大人審美清奇。

“聽我這妹妹說你在白馬寺救了母親，特來感謝。”畢竟有人看着，蘇如媛倒是做做樣子，草草行了禮，又拿出了一個金鐲子遞給蘇如繪讓她上前拿給李清意。

李清意看她做派，頓覺荒唐，且不論救命之恩這一個破鐲子能不能拿得出手，就衝這態度，也不像謝人的樣子。

“蘇姑娘不必客氣，這鐲子可太貴重了，只是救了貴夫人一命，不用如此！”李清意沒有接蘇如繪紅着臉遞過來的東西，誰知蘇如媛就真的一臉倨傲將鐲子收回來戴起來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那賊人如此厲害，肯定是侍衛們拼命抵抗才解救衆人，偏功勞都被你拿了去，也不知這厚臉皮哪裏學來！”

李清意實在不耐煩因爲這等無聊之事分辯，轉身拉着蔣一書就走，此路不通她們另找別路。

“你！今日你不說清楚當日冒領功勞的事，別想走！”蘇如媛不依不饒，想上前理論卻被蘇如繪拉住，一個不耐煩將蘇如繪猛的推向二人方向。

“小心！”李清意反應快些，轉身拉起蘇如繪，蘇如媛見蔣一書還沒反應過來，直接雙手一推，自己也佯裝摔倒滾了一下，“哎呦，蘇如繪！你敢絆我！”喊的聲音不小，臉上的笑意還沒完全斂去就被李清意眸中冷意嚇的噤了聲。

“一書！”蔣一書水性很好，除了剛入水時有些驚慌喝了幾口水之外，之後立刻手腳並用浮在水面上，李清意見狀直接一腳踩在蘇如媛胸口將她的腰帶扯下，用做繩子將蔣一書拉了上來，三月初還泛着冷意，蔣一書小臉雪白，因衣袍溼了更覺冰涼刺骨，人都在顫抖。

還不等李清意處置蘇如媛，只見一個魁梧身影三步兩步走到蔣一書身邊，湛青色披風從頭到腳將她捂得嚴嚴實實，李清意鬆手將好友交給鄧明浩，獰笑着將蘇如媛直接提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蘇小姐可站穩了，池邊路滑。”說罷飛起一腳將人不偏不倚踢到池塘正中，任憑蘇如媛撲騰求救愣是笑容未變就立在池邊。

蘇如繪在一旁瞪大眼睛眼看着池中人慢慢停止掙扎，圍觀衆人也都被李二姑娘的雷霆手段驚的說不出話來，誰也沒想起還有一個人等着救援。只有對面一人撲通一聲下水，奮力朝蘇如媛游去，不多時就將人救上對岸，一番折騰過後，蘇如媛猛的吐出許多池水，人竟救活了！

李清意看清了對面的人後臉色更加難看，蘇如繪也是意外，低呼道：“世子？”

對面的男子隔空看了看李清意，又看到蘇如媛外衫大開，昏迷不醒，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也是難看。

很快有小廝過來，帶落水的人去廂房換衣休息，李清意走前深深看了一眼對面，成王世子宋元岑，封月窈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