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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監試(二)

監試共兩天,第二日便都是武試了,次日一早考生們都着騎裝,十人爲一輪,分別上場考教騎射,國子監內設的校場足夠寬廣,考覈路線上設有路障和陷坑,路線延邊還有靶子和銅錢,銅錢射中一枚多一分,射中銅錢中間的方孔得5分,因四月多風雨,所以掛着銅錢的線隨風擺動,看上去讓人眼花繚亂。

幾輪過去了,射中靶子的人不少,全中正中的的寥寥無幾,其中有心去多射銅錢的更是隻有幾人,都無所獲。剩下的人更是氣勢洶洶,誓要在將軍面前好好表現,結果不但沒射中銅錢,連固定的靶子都失了手,不由暗罵栓銅錢的人不是個東西。

“馬上要輪到你我了,待會諸位可要請手下留情!”

“我等讀聖賢書,於騎射一途本就是範範,哪及得上胡兄!”

“就是,胡多恩成日打獵,我們怎麼可能比得過,偏偏跟他一組,真是晦氣。”

胡多恩安靜坐於馬上,沒有理會公子哥們的明褒暗諷,這些人素來愛嚼是非,他也不屑於去做這些口舌之爭。

李清意注意到第五輪上場比試的有一人氣勢格外不同,大家都穿着監生統一的騎裝,只有他還另加了一副銅製的護腕,人也更高大些,有點凌厲氣勢,倒比其他粉面油頭的小子們略顯豪氣。

幾人很快上了馬,一聲令下,十匹馬先後竄出,漸漸顯出優劣來,當先一人距半個校場一箭射中第一個靶子,而後三箭分別射中三枚銅錢,兩位將軍在臺上看得清楚,終於有個稍微能看的了,不由更關注他。

其他人見狀也不肯讓他專美於前,有幾人不等到射程之內就倉惶射出箭矢,連靶子都沒碰到就落在地上,引得一陣鬨笑,眼看姓胡的小子一路百發百中,還射中了幾枚銅錢,剩下幾人奮力追趕也始終落後一個馬身,吳越就在胡多恩右側賽道,趁衆人注意力都在姓胡的身上,他將手中石子用了巧勁狠狠彈向胡多恩座下駿馬,石子擦着眼睛射出,馬兒受了疼,猛的人立而起將胡多恩掀翻於馬下。

變故發生的突然,吳越動作又隱蔽,誰也不知道馬兒爲何發狂,眼看馬蹄落下,胡多恩非死即傷,他自己也不肯坐以待斃,連滾帶爬的往後退,好歹護住頭臉。他這一退不要緊,有一匹馬尥蹶子,其餘馬匹都受到影響,加上胡多恩站起身來爲了躲瘋馬來回奔跑,也將其他人都連累的摔下馬來,場面登時一片混亂。李清意看那黝黑小子動作輕聲笑了笑,還知道把其他人都拉下馬,有點小聰明。馬兒晃着頭橫衝直撞,李清意仔細看去,這纔看清它右眼一片殷紅,難怪不再溫馴。

場中混亂,立即有侍衛下場將馬匹拉開,救下了場內監生,但胡多恩那匹駿馬一直抗拒別人靠近,鄧將軍剛要上前馴馬,就見身邊年輕人如鷹隼閃電般下了場,一掌拍在馬頭,馬兒仰頭悲鳴一聲倒地不起,司業這才趕忙率人驗看,考教也暫時中止,下場的十人被叫了過來,李清意逐一看去,衆人被她一掌馴服瘋馬的手段震懾,此時戰戰兢兢立在一旁。

“你們二人留下,其餘人等去候着吧,一個時辰後,再比一次。”

衆人不敢有異議,安靜退下,只被留下的吳越頗有微詞,“將軍處事偏頗,明明是他自己驚了馬,爲何重考?”

馮大人怕將軍被頂撞動怒,出來打圓場衝李清意說道:“將軍,這是吳祭酒的小兒子吳越,這孩子雖然爭強好勝了點,但還不至出手傷人的地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胡多恩面容僵硬,顯然是胸中怒氣難消,立在那裏與黑麪煞神一般,李清意瞥了那個黝黑小子一眼,涼涼說道:“不是誤會,射向馬匹的那個石子此前就在他手,司業儘可驗看。”

吳越手中果然有一條深深的傷口,既要握着石頭又要握緊繮繩,自然會傷到手,吳越面色一白,還是耍賴道:“不是我,我手上傷口是早起在桌子上劃的,誰耐煩去驚他的馬,不過是個泥腿子,考的好或不好誰在意!”

胡多恩一直沉默不見辯駁,李清意皺眉看了他一眼,看上去人高馬大的怎麼如此窩囊,剛纔要不是她出手,他在場上少不了斷胳膊斷腿,這樣都能忍?

察覺到將軍不喜,胡多恩抿着嘴上前一步道:“草民謝將軍救命之恩,剛纔是我不小心傷了馬,將軍肯下令重新比試胡某已是感激不盡!”李清意挑眉,這人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如此她還多管什麼閒事。當即揮手放了二人回去,捱到最後,他們那一組重新比試,此次胡多恩十中其三,泯然衆人矣。

其後的兵器也是花拳繡腿,點到爲止,爲了比試的觀賞性,大家都鉚足勁兒將動作做的瀟灑漂亮,二位將軍看得十分難受。李清意關注的胡多恩武器倒怪,是一把彎刀,但並沒有特別出彩,這一日過的甚是無聊,等到最後一組考教完畢,李清意打着哈欠將考教的結果交到陛下手中。

武試場上刀劍無眼,宋元瑾和丞相等人被留在國子監正殿喝茶,此次監試,馮大人安排的甚是妥帖,回宮後一道聖旨下達,着國子監司業馮暉暫代國子監祭酒一職,這是後話不提。

兩日的監試完畢,大榜放出,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街頭巷尾又添談資,胡多恩也在人羣中看着大榜,自己的名字在中游,不好不壞,應不至於再惹那些公子哥不快,他手中拎着這幾日獵來的動物,有些扒了皮,有些還是完整的,其中還有一頭成年的白鹿,他準備拿到饕味居去,這樣稀少的東西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李清意和白靖衍此時正在饕味居三樓,馬上就是白家老祖宗的生辰,他們表兄妹日日流連於京城首飾鋪子,白靖衍想挑一件壽字的屏風,始終沒有合心意的,逛累了又正巧在饕味居附近,二人決定上來喝杯茶歇個腳,剛一落座,掌櫃的領了一個人上樓,李清意一看還真是巧了,正是那個被人暗算的黑小子。

“東家,這人常給酒樓送些新鮮的肉食,此次拿來的東西里有一隻白色的鹿,皮毛鮮亮十分稀少,正巧你在樓中,不妨看看?”

趙叔知道這孩子獨自一人,靠打獵爲生,學業也不曾落下,有心讓他過來討個彩頭,也好不那麼辛苦。胡多恩拘謹的上了樓來,看見李清意詫異的瞪大眼睛,他聽聞趙叔叫她東家,也就沒有稱呼他將軍,而是跟着恭敬的喊了聲“東家”

李清意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拎着鹿角看地上的白鹿,皮毛光亮而且十分完整,關鍵白色鹿皮十分稀少,難爲他能遇到還獵了來。

“鹿留下。”她隨手扔給胡多恩一錠銀子,告訴趙叔按照市場價多兩成來收,就打發了兩人。白靖衍笑道:“此物意兒要是做成個物件兒送給祖母,她老人家肯定喜歡。”

李清意一愣,隨後解釋道:“外祖母的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這鹿皮另有用處。”

白靖衍有些意外,但也並沒有糾結於此,想着她許是要做些護腕抄手一類的送給姑姑。

胡多恩出了饕味居的大門,耳邊還是趙叔的聲音:“這錠銀子是東家賞你的,這些纔是收這些物事的銀子,你好好收着,若暫時不用就放錢莊裏,好好求學。”

他握緊手中錢袋,匆匆趕回家中,取出一個箱子打開,裏面是已經處理好的兩隻紫狐的皮毛,淡紫色的絨毛,紫黑色的毛針,做成斗篷的領口一定華貴非常,他珍藏多年,此時回望饕味居方向,突然想到,將軍一雙清冷孤傲的眸子,配上這樣的斗篷一定好看。胡思亂想了一會,才又嘆了口氣,將毛皮放了回去。

這廂趙叔命人利落的將鹿皮剝下,攤開一看,果然漂亮,趕忙送去了金縷閣將鹿皮細細處理,幾日後才送到相府。

此時還計劃着去多寶齋看看的李清意自然不知道她與表哥“攜手同遊”的消息幾乎日日出現在宋元瑾的案頭,起初他還覺得胸中阻塞,漸漸想開了似的無動於衷,只他自己知曉,心中有一股惡念越來越盛,也愈發不受控制想將人困在他這一方天地。他固然知曉李清意作爲將軍對於大宋朝來說更好,她本人也不想失去自由,做籠中鳥,他一直告訴自己要徐徐圖之,不可急迫將人越推越遠,可此時看着案前關於她和白靖衍的消息,心中酸澀快要抑制不住了。

“來人!”

二人剛走到多寶齋,迎面一人縱馬而來,在李清意身前下馬半跪道:“李將軍,陛下召見!”

李清意此時正是一副男子裝扮,白靖衍雖知道表妹幾月未見,居然搖身一變成了鎮國將軍,但這幾日有意打聽,再加街頭巷尾零星聽了些,才知道表妹那兩場戰爭勝的艱險,且在百姓心中很有威望,竟非浪得虛名,他猶豫再三,還是對錶妹的身份有些顧慮,所以苦熬幾日,幾次想開口,最終也沒有表明心跡。此時皇帝宣召,他下意識伸手想拉住身邊人說句話,傳信人瞥見他的動作面無表情盯着他,白靖衍尷尬的放下手,笑着同李清意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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