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船上

李清意搖了搖頭說道：“被那妖人拐了一下，調息兩天就好，我這兩天不能動武，交給你們了！”

“小一這話見外了不是……”魈君逼着自己吃了些魚乾，嘴巴活動了一番又開始準備長篇大論，正說着，船外“咚”的一聲，一人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在哪？”

幾人對視，果然腳步聲到了他們的門前停住，一人推開門，一手拎着殺魚刀，一手拎着小禿子獰笑着走了進來，反腳關上了門。

“嘖嘖嘖，還都是美人兒！”那人是典型的悍匪模樣，身材魁梧皮膚黝黑，一身血腥氣息眉眼間的煞氣遮掩不住，此時他也十分意外，這幾人看上去如同玉人一般，膽子倒是挺大的，見到他居然鎮定如常，沒有哆嗦哭喊。

“好好好！膽子大才好些，我說老子今早右眼一直跳，原來今兒是開葷的日子！”男人眼中猥瑣的神情讓李清意不自覺的動了動手指，想起自己這兩日不好動手，猶豫再猶豫，罷了，有魈君在，陛下應該不會受這人言語侮辱。

他們常年駐紮在海上，見到個人都是稀罕事兒，葉遊又不准他們將女人帶上來，時間久了無處發泄，每次劫了船隻不管男女，只要是長相尚可的都逃不過他這一遭。

“虎爺！虎爺！人我也交給你了，虎爺高擡貴手，饒我這一次！求虎爺饒命！”小禿子鼻涕眼淚都糊在臉上，他是船上最下等的雜役，隨時都可能被這位扔下海去，此時爲了活命，也不管什麼道義不道義，人性不人性。

“看在他們四個的面子上，這次饒你一命，再有下次，扒了你的皮！”

小禿子渾身一顫，這位爺口中的扒皮可不是恐嚇，他牀上鋪的就是之前劫船遇到的一位小姐的皮，那小姐性子剛烈咬舌自盡，人死了還被他玩了幾天，最後扒皮拋屍！

虎爺舔了舔乾燥的嘴脣仔細打量面前的幾人，雖都是男子，但這長相氣質實在勾人，尤其是裏面靠着牆的滿面寒冰的那位，穿着粗布衣裳也讓人心癢癢的。

魈君看他目光猥瑣盯着主上，眼中殺意瀰漫，“管好你的眼睛！”說着跨步上前右手成拳，打向虎爺的下半臉，虎躍正欣賞美人沒有防備，被一拳打退了幾步，活動了一下嘴巴，從裏面吐出幾顆發黑的牙齒。

“呸，遇上硬茬子了！敢打虎爺我的臉，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條命賠！”秦虎吐出一口血，手持鋼刀在狹小的房間內跟魈君過起招來，鴉青將另外兩人護在身後沒有插手，魈君擅長刀法，名爲快刀十六，此時對上同樣使刀的秦虎更是降維打擊。

秦虎橫刀砍向魈君腰腹，魈君自下而上一腳踢在秦虎手肘，又一腳自外向裏踹斷他的左腿關節，不等他慘呼出聲，又飛起一腳踢在他下頜，將慘叫聲全堵了回去。

既然敢自稱虎爺，功夫必定不弱，此時卻如同小孩子一般被魈君幾腳就斷了胳膊腿，卸了刀。他生性兇悍，此時性命在他人手中也不見軟弱，還在出言不遜道：“好好好，算虎爺我今日看走了眼，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你們四個都得給我陪葬！來，動手啊！”

恰巧此時腳步聲雜亂了起來，還有人叫罵，應該是有什麼新的活要做了。秦虎眼睛一亮，天助我也！趁着幾人踟躕，悄悄往門口蹭過去。

“殺了吧，動靜小些。”宋元瑾擺擺手，他們還要在這裏呆不知道多久，滿地是血不好處理。

秦虎已掙扎着深一腳淺一腳挪到門邊，他下頜骨裂無法喊出聲，手剛搭在門邊，魈君的手覆在其上，在對方慌張的目光中刀柄撞擊在他太陽穴上，秦虎一頓軟倒下去，眼中驚恐猶在。

“啊！”小禿子慌張捂緊嘴巴，眼睛彷彿要脫框而出，看看魈君，又看看宋元瑾，顫抖的退到角落裏。

鴉青從隨身的魚皮袋裏翻出了一瓶藥粉，友好的衝小禿子招手，將東西遞給他，溫聲說道：“夜深人靜的時候將他處理了，這次小心些，不要再讓人發現了。”

小禿子哆哆嗦嗦接過瓷瓶，看到“化屍粉”三個字狠狠嚥了口唾沫，再看鴉青彷彿他溫和的身影后面站着魔鬼一般，他嘴脣發抖說不出話來。

“你的東西倒全！”魈君好奇的跟着翻了翻鴉青的袋子。

“喫飯的傢伙，見笑了！”拍掉魈君的手，將袋子封好，三人又各自佔據一個角落打坐起來。

小禿子此時兩股戰戰根本起不了身，也不敢出聲，好在他沒什麼存在感，消失了半日也無人找他。漸漸夜深，小禿子打開門，見艙中無人，才用繩子將秦虎的屍體挪到一處倉庫，將化屍粉灑在屍體上，處理完屍體，小禿子回到自己睡覺的地方，心怦怦跳個不停，完全無法閉眼。

“小禿子，你跑哪去偷懶了，下午沒見你，老禿子找你半天了！”隔壁牀鋪的二牙也是童工，二人都是被擄來的，二牙更慘一些，父母都被殺了，好歹他還有一個爺爺，因爲是老船工了，做起魚來尤其美味一些，才被破格留在船上。

“阿爺找我了？那我去找他！”

“誒？這都快子時了你着什麼急！”

小禿子穿過長長的甲板到了另一頭，船上的廚房在船尾處，老禿子的房間就在廚房隔壁。他顫慄着跑在甲板上，冷氣進了肺腑，激得他更顫抖的停不下來，船上的守衛是認識他的，一路暢通無阻敲開了爺爺的門，小禿子撲到爺爺身上，輕聲顫抖着將白日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禿子好歹活了這許多年，飛快的拉過自己的孫子，低聲告誡道：“聽阿爺的話，就當這事兒你不知情，虎爺既然避人耳目帶着你去找他們，必定無人看見，就當你今日從未見過虎爺，那幾個人你好好伺候，有什麼要求你儘量滿足，他們的喫食你親自來取，不能再出差錯！”

“這我知道，他們看上去與那些世家子弟一樣，可怎麼膽子這樣大！”想起白日的事情，他仍舊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虎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被殺了！

“那就說明他們幾個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秦虎的能耐他清楚，那可是能羣戰十數名官差全身而退的！能殺了他那要多高的功夫纔行！他老頭子想都想不出！

祖孫二人短暫話別，小禿子原路返回，這次回到牀鋪不一會就睡着了。

李清意從入定中醒來，見鴉青和魈君已經斜倚在草垛上睡着，宋元瑾還睜着眼睛，眼神放空不知想些什麼。

“……你睡吧，我守着，不會有事！”李清意起身將自己身下的草垛也移到他那邊。

宋元瑾聽到聲音，眼神中有了神采，看向她，許久問道：“你說，京城現在怎麼樣了？”

提起這個，李清意一陣無語，面前這位貴爲一國之君，向來穩重妥帖三思而行，怎麼如今也這樣隨心所欲，私自離京也就罷了，居然還出了海！

“現在纔想這個？你離京的時候想什麼了？”

二人私下相處的模式十分奇怪，他不當她是將軍，她也沒當他是帝王。該說就說，該懟就懟。

“……”宋元瑾動了動嘴，沒有回答。他一封手書，將國事交給李相和太后，只說有事離宮，沒說何時回返。

“不會是因爲我沒回去特意追來的吧！”他不是要選妃了？要不就是蜃樓城有什麼東西或者人需他親自前來？

宋元瑾沒有回答，李清意問出口之後也覺得不可能，他沒有回答她索性也不再追問，二人又沉默下來。

“大選的事……”

“不關心、不參與、沒興趣、大力支持！”李清意打斷他的詢問。

呵！這女人非要氣死他才高興！

“將軍不想親自參與？”

“陛下選妃我來評審似乎不合時宜！”

她倒是坦蕩，也完全沒有想過去參選！宋元瑾一口悶氣堵在胸口，“隨你！”

夜裏短暫的對話過去，鴉青和魈君一夜未動，天亮才睜開眼睛，李清意打坐一整夜，她入定極容易，療傷也是事半功倍，照此情況，再過半天就無礙了。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正是衆人喫早飯的時間，艙下無人，小禿子鬼鬼祟祟將一個草籃子放在門前，轉身跑走了。

鴉青拿了籃子進屋，掀開滿是油污的蓋簾是四碗亂糟糟的麪條，彷彿是鍋底剩的一些碎面，他將面分給其他人，拿起筷子勸道：“喫吧，賣相不好，好歹能果腹，我們不知船行到哪，明日等小一調息好，有機會應該出去看看。”

李清意拿起筷子夾面的時候觸到碗底的硬物，翻出來一看，是兩大塊肉、兩隻蝦和一個雞蛋。

其他人也發現了面中暗藏玄機，鴉青哼笑道：“還算懂事。”

幾人就呆在暗無天日的船艙裏，葉遊和其他人彷彿將他們忘記了一般，第三日上午，在李清意的要求下，他和鴉青被小禿子以拉出來幹活爲由帶到了甲板上，魈君留下來保護宋元瑾。

二人上了甲板，極目遠眺，居然看到了沛城的碼頭！他們快要上岸了！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小禿子領着二人，邊走邊低聲說着最近幾日的情況。

“虎爺失蹤的事第二日晚上就被發現了，張頭他們找了許久也沒發現，說他可能是劫船時不慎被暗算落海了！”這兩日他們又遇到幾艘船，上船搶奪時對方帶着很多護衛，也有許多兄弟受傷，衆人推測秦虎可能是不小心被人暗算沒回來！張勇他們都藏着私心，秦虎死了，原屬於他的東西就會落在其他人頭上，誰會費力尋找，況且這茫茫大海，去哪裏找！

“這幾日宮主新得了一個美人，心情好得很，連我們這些雜役都賞了好多銅板，我們現在正往沛城的碼頭走，好像也是那個美人要求的。”小禿子輕聲對二人說道。

美人？這茫茫大海去哪裏找美人？李清意靈光一閃，難道是……

“唳”

白纓一直跟着龍宮，此時終於見到主人身影十分高興，也不管主人帶沒帶護臂直接俯衝而下，李清意架起右手，白纓穩穩落在上面沒有絲毫晃動，“好白纓！”她摸了摸獵鷹的利爪，趁人不注意將一小塊令牌模樣的東西交給他，嘰嘰咕咕說了半天，才放白纓離開。

她也不知此舉有沒有效果，不過他們幾個都做了兩手準備，有人能領會意圖當然好，無人搭臺，他們也絕不會冷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