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蒼茫山中

“周統領，這是何意？”

破陣營的青綠色帳篷最裏面，周琮又派人加了一個更大更氣派的帥帳，破陣營的軍士們訓練完畢都圍了過來，有願意搭話的開口問道。

“從明日起，你們的訓練就不歸我管了，陛下找了個更厲害的來訓練你們，我可先說清楚，這人可是個發起狠來不要命的，你們可不要以貌取人，千萬別自誤！”周琮好意提點，說完就帶着人走了。

“更厲害的？”衆人面面相覷，沈日混在衆人裏面，此時心情複雜，他調到青原時曾暫代步兵首領，回來後因在青原歷練有成，竟真的將原來的首領比了下去，現在是名副其實的步兵營長，他昨日剛見過李將軍，當然知道這個所謂“更厲害的人”，就是李一將軍，還是個女子！

人羣散去，熊哲一臉興奮找到沈日，“明日來的可是李將軍？”

“恐怕是！”

“太好了！有李將軍把關，日後北念之行肯定萬無一失！”

沈日看着熊哲一臉與有榮焉十分糾結，後想到那女子在戰場上一槍一個的凶煞模樣，想了想還是不必節外生枝，左右李將軍是男是女都足以號令破陣營，但願明日的訓練他們不會表現的太難看！

沈日這邊還在擔心，囚字營的人可都是無所畏懼主兒，左右是白撿了一條命，對得人青眼一事完全不上心，此時也都是各自呆在營帳，完全不好奇明日來的是誰。

次日一早，周琮卯時中便起身，吹了號角將破陣營的衆人集合好了，李清意優哉遊哉的辰時才晃盪進軍營。

衆軍士見一人一襲黑衣自營區外走來，明明走了幾步而已，卻眼看那人跨越了大半個營區，直接走到了他們面前，這詭異景象直接將隊列前面的幾人嚇住，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碰到身後的人才停了下來，緊緊盯着來人。

“不好意思，起牀晚了些，久等了！”李清意隨意看了一眼後退的幾人，衝周琮打招呼道。

“各位軍士，這就是我之前跟大家說的聖上選出的更厲害的人，鎮國將軍李一，青原及容山關一役你們中的許多人曾經參與過，即便沒有參與也有耳聞，大將軍勇武無雙，由他來做破陣營的教頭，這幾個月你們可好好學着，別出去丟我們大宋的臉！”周琮說完，衝李清意一抱拳，笑道：“將軍，這些皮猴子可交給你了，不聽話你就揍，皮實的很，得了，你來吧，我去忙我的了！”

李清意笑着拱手送周琮回去，轉過身來面向前面黑壓壓的士兵慢慢的收起笑臉。

“半年後，北唸的盛會你們應該都知道，正常情況下，你們只需護衛陛下安全，但如果情況有變，北念心懷不軌，你們要做的就是在一個不亞於大宋的國家軍隊中，撐到大軍救援！你們護衛的是我大宋的皇帝，他是大宋百年難遇的英明天子，也是我大宋的未來！你們訓練付出的每一滴汗水和鮮血，都會換來逃亡路上的一次生機。”

李清意環顧整支隊伍，看到一個個桀驁不馴的年輕臉龐，笑着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百裏挑一的健者，甚至數次死裏逃生，但這還不夠，最起碼在我看來，你們這些人，攔不住我想要殺任何一個！”

她話音剛落，人羣猛然騷動起來，將士們當然不信她所言，他們自認爲自己足夠優秀和機敏，此時聽聞李清意如此大言不慚，更是義憤。

“將軍此言太過，我們萬人之衆，縱使將軍三頭六臂，還能通天不成！”

“就是！將軍此言太不將我等放在眼裏！”

“不服，末將不服！”

“對，不服！”

李清意笑不露齒，沒有急着說服大家，而是轉身看向營地後方的山林，“京郊竟然有這樣的山林，真是難得，傳言山林深處有狼羣猛獸，你們可曾去過？”

沈日就在排頭，此時出聲回道：“回將軍，我們活動只在外圍，蒼茫山綿延數萬裏，山中環境太過險惡，還沒有人進去過。”

“甚好，回去帶上你們的兵器，隨我來”

李清意轉身走向山林，隨口加了一句：“囚字營的人也跟上”

衆人猶豫了一下，紛紛回了營帳，將兵器戴在身上，又帶了水壺之類，不多時都準備好了之後跟在李清意身後進了林子。

“將褲腳和衣袖紮緊，山高林密，恐有蛇蟻”

她就這麼埋頭走着，不時停下來看看太陽，辨別一下方向，山勢陡峭，她一直向上，衆軍也一直跟隨，開始不覺得，走着走着，日頭從東到西快要落下，大家都氣喘吁吁腳步如灌鉛一般再難擡起，看前面的將軍仍舊一人一槍如履平地。

“媽的，邪門了，呼~呼~將軍怎麼連喘氣聲都聽不見，呼~這山還有多高！”一人忍不住抱怨，有他開了頭，陸續有人抱怨了起來。

李清意回頭看了一眼，“這纔是半山腰，山頂有平地可供休息，走快些，天黑前就到了。路上看到能喫的就準備些，省得餓肚子。”

衆人咬牙切齒的看着那個清朗的背影，現在大家走路都費勁，哪裏還有體力去追趕獵物，只能費力追趕她的腳步，到了後來，衆人覺得腦子都不會轉了，只能機械的一步一步往山上挪，有的甚至手腳並用連走帶爬。

走走停停，衆人終於到達山頂的時候來不及喘息就都傻眼了！

“哪有歇腳的地方！”熊哲哀嚎。

山頂像是一道屏障一般，屏障的另一端是彷彿被人劈了一刀的大峽谷，裏面怪石嶙峋，雜草叢生，看不見底。

“不能休息正好，大家去周邊看看有沒有獵物之類的吧，把晚飯解決了再去考慮去哪裏休息。”

“啊！”

衆人正一肚子氣不知如何發泄，突然一個軍士捂着小腿抓住一條手指粗細的蛇，扔到一邊，臉都嚇白了連忙去看自己腿部的傷口。

“正好，送上門來的晚飯！”囚字營裏一個面容陰柔的男子撿回了蛇，三兩下就開膛破肚，將蛇膽吞了下去。

囚字營的人都是宋元瑾從死牢裏撈出來的亡命之徒，有些特異的本事，此人名叫囚四，善毒。

被咬的人見狀，知道此蛇無毒，也就不再害怕，用刀放了血就綁好傷口，同其他人一起準備狩獵晚餐。

“唳”

白纓當然全程跟隨，它非常興奮，跟着隊伍左衝右撞，一會追兔子一會攆狐狸，靠着它，軍士們倒是發現了不少小的獵物，湊合湊合也能充飢。

李清意看大家雙腿打顫，也就不再強令前進，找了一處斜坡命令道：“夜晚山中清冷，你們自己找睡覺的地方，受不得冷的自己想辦法，明日一早，我們繼續。”

說罷順着旁邊的樹幹縱身提氣，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時將軍已穩穩落在樹枝上，躺在上面隨風左右搖晃，斥候軍見狀紛紛效仿，他們之前苦練輕功，如今一個不落都上了樹，還頗爲高興的衝地上的兄弟揮手。

太陽很快落了下來，山中的風也漸漸開始透骨，地上的人互相挨着取暖倒也過得去，樹上的斥候們一個個凍的手腳發僵，不得已落了下來，哆哆嗦嗦的擠了個位置勉強取暖。

“誒，你聽沒聽到什麼聲音？”

秦大軍剛從樹上跳下來找了一個可以擠一擠的地方和衣而臥，突然感覺聽到些沙沙聲，此時微風吹過林間樹葉的響聲不斷，他也就沒有繼續警戒，不一會就疲憊睡了過去。

李清意正在閉目養神，突然耳朵上下一動，轉頭看向樹下，嘴角升起不明笑意。

“蛇！蛇！好多蛇！”

一個小戰士驚恐的叫聲響徹林間，衆人被驚醒，下意識的抓向身下的枯葉，誰知只抓到滿手滑膩，夜黑風高看不清楚，但不妨礙衆人一個跟頭蹦了起來連踢帶踹，有些小蛇直接鑽進了軍士的衣服裏，場面又是一陣混亂。

有認識蛇的湊近了看，放心的喊到：“大家不要怕，這蛇沒毒。”

“怎麼沒毒！分明是五步蛇！碗口粗！”

“不對啊，這不是玉錦王蛇嘛！雖然無毒，但力氣大的很，快將我…勒死了！救，救命！”

衆人短暫慌亂過後燃起火把，纔看清周邊幾乎佈滿了蛇，種類繁多大小長短粗細皆不相同，多人被咬傷，也有許多中毒面色發青的。

囚四見獵心喜，火速捉了幾條毒性猛烈的小蛇裝進袋子，順手大發慈悲解了衆人的毒。

“將能喫的收起來，明日還能喫一頓蛇羹。火堆升起來，接着睡！”李清意見情況漸漸迴歸掌控，不由暗自點頭，果然是百裏挑一選出來的，反應還算機敏。

衆人沒有說話，圍坐在火堆旁邊，暫時沒有了睡意。

“聽到山谷那邊的狼嚎了麼？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我沒打算帶你們所有人出山，有多少死亡名額就看你們的了。”

沈日手臂被咬傷簡單的包紮了一下，此時順着嚎叫聲看向黑暗，心中陡然升起對未知的恐懼，不由皺起眉頭。

“媽的，這地方果然邪門，按將軍的說法，我們中人有人會死在這兒！”

“行了，少說兩句，趕緊休息！”

衆人累了一天，剛纔又是驚嚇又是掙扎，此時肌肉痠痛，再不好好放鬆，明日還不知能不能跟上！

又餓又冷的一夜終於過去，天色漸白，衆人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站了起來，一看樹梢上面空無一人，熊哲剛要四下尋找，就聽將軍的聲音自下方的山谷中傳來。

“斥候探路，全軍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