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暗中的身影

夜色已經覆蓋了整個康市的上空，柳嘉開門拎着一塑料袋的藥，屋裏黑漆漆的，關夢還沒回來，她低頭一看手錶已經快十點，晚歸已成關夢的常態。

今天下班路上柳嘉一直在林思睿的車裏睡着，到樓下了他喊了柳嘉幾聲，見她毫無反應便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柳嘉昏沉沉的嗯了幾聲，眼睛依然閉着，黑長的睫毛在眼皮下輕輕顫了顫，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柳嘉臉上似乎上了面火，紅暈暈的發着燙。

“柳嘉……你是不是發燒了?“見對方不應答，林思睿猶豫幾秒，手掌便朝着柳嘉額頭覆蓋了上去。

“沒有……我沒發燒……就是感冒了好想睡覺“這一舉動，柳嘉迷糊中也能察覺，睏倦中立馬扭過頭去。現在她整個人就像躺在一團溫暖的棉花裏，眼皮沉重……

“你發燒了，我陪你去醫院吧“林思睿掌心一陣滾燙，柳嘉應該是發燒了。

“不用，你車裏開空調熱的，下車過會兒就好了“柳嘉快速推開林思睿的胳膊，她此時已經撐起了上半身，急急忙忙的要解開安全帶下車，全程不敢直視林思睿的臉。

“咱倆有必要這樣生疏嗎?“林思睿聲音一沉，語氣明顯的冷了下來。

“有什麼問題嗎？“林思睿這一問，讓柳嘉的怨氣一下子衝了上來，便立即陰陽怪氣的反問林思睿。

“你把車門打開，我要下去“車門被林思睿鎖住，柳嘉推了幾下完全打不開，一臉不悅的瞪着林思睿。

“你想幹什麼！“柳嘉分貝提高了一些，語氣更加的不耐煩。

“我認爲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問題，是你想多了!“林思睿平靜的望向柳嘉。

“你還覺得自己沒問題嗎？我懶得跟你扯這些陳年舊事，林思睿!你再不放我下去我要報警了!“柳嘉越說越氣，當年兩人分手，林思睿至始至終都沒有道歉，一直冷處理，她也不是沒有痛苦的後悔過，自己提的分手的太過草率倉促。林思睿是她等待了好幾年纔等來的人，梁璐的存在她也不是不知道，可以說梁璐與他之間，她比誰都更關注着。年少時的愛慕總是熱烈又衝動，不管不顧。一口氣堵着她，再加上始作俑者梁璐的煽風點火，讓她心灰意冷賭氣離開了康市，落荒而逃。柳嘉的脾氣來的快去的快，愛憎分明，眼前想起往事，看着林思睿這張不肯道歉的臉她都想給他撓花。

“我帶你去看看“林思睿深吸口氣立馬冷靜了下來。柳嘉在邊上吵吵嚷嚷要下去他也彷彿聽不見。

“繫好安全帶“，說罷他一把扯過柳嘉旁邊的安全帶利索的給她扣起來，還沒等他發動車子，柳嘉又一把將它扯了開來。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中一個強行系，一個立馬拆，如此反覆幾次，林思睿頓時有點兒生氣，柳嘉還是這麼愛不講道理的胡鬧。林思睿一聲不吭，沉着臉坐在駕駛座，臉看着正前方，手指在方向盤上緊握着，骨節根根分明起來。

“你非要這樣嗎？“林思睿扭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氣呼呼的柳嘉，柳嘉一臉不悅的雙手環抱，望向窗外，完全不看自己。

“待會兒撞疼了腦袋你可別怨我！”林思睿不理會正在生氣的柳嘉，自顧自的發動車子一下子躥了出去。

“你發什麼瘋!“柳嘉一下子被慣性帶倒，腦袋差點兒又碰到車窗上，好在胳膊迅速擋了一下做了一個緩衝。

“趕緊繫好!別讓我扣分，我駕照扣分快超了!“林思睿半開玩笑的對她說道，試圖緩解剛剛擰巴的氣氛。

“那最好，吊銷你的駕照，讓你天天擠地鐵!“柳嘉罵罵咧咧中自己老實繫好了安全帶。

這一刻，彷彿又回到了從前，每當自己賭氣，林思睿總是這樣，冷的時候讓柳嘉懷疑，熱烈的時候又讓自己覺得快樂無比，如此若即若離，林思睿在柳嘉這裏一如既往的遊刃有餘，拿捏的柳嘉一門心思全部系在他這裏，恨也恨不起來。

柳嘉潔白細柔的手指輕撫着額頭的發熱貼，她若有所思的低着頭，看着被面上的褶皺發愣，黑長的髮絲從脖子後面溜下來幾縷垂在胸前，牀頭燈將她的身影照在被面上，屋子裏安靜的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這一刻她似乎看不懂自己的心思了，也不知對林思睿到底是愛是恨。以後就是同事了，日常接觸只會多不會少，本來在康市的新崗位就步履維艱，自己心態上調整不好，以後更加尷尬麻煩。也不知道這個鄭萍萍是不是故意整自己，怎麼偏偏弄來個林思睿。想了想應該也不是，林思睿和她的關係，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想必也是老天爺愛開玩笑，總是這般捉弄她這個可憐人。

蘭氏集團的大樓裏依然燈火通明，不少人坐在工位上絲毫沒有下班的意思。

郭凱今天開會，看着自己派去工廠的人發回的郵件大發脾氣“簡直毫無重點!，狗屁不通!要改的地方沒一個做的滿意!“，關夢和一衆人等坐在下面，大家都低着頭，不敢直視郭凱暴躁的眼神。看來自己是逃不掉了，這幾天肯定會被郭凱點名再要求下產線。她趁着郭凱低頭看電腦的空擋，掏出手機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給陳子翔發了個消息。

“週末我可能要出差，明天週五，晚上一起喫個飯怎麼樣，有空嗎？“

陳子翔剛從跑步機上下來，滿頭大汗，他一手拿着毛巾擦汗，一手拿起手機看消息，見是關夢發來的邀約，便想也沒想，直接回復了可以。

陳子翔早早結束健身後和往日一樣，打包了牛肉麪回家，然而今日屋裏並不像往日一樣漆黑一片，只有臥室牀上亮着瑩瑩亮光，反倒是一片亮堂。浴室內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時不時伴着冷志鵬的有些愉悅的歌聲。冷志鵬事業搞的不怎麼樣，但是各種喫喝享樂的路數玩的那叫一個風生水起。尤其是拼酒，搖色子和唱歌尤爲出色。不少人組局唱歌喜歡喊上他，唱歌暖場活躍氣氛從來都不在話下。陳子翔在這些方面倒是完全和他相反。陳子翔日常癡迷於健身，也不太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局，人也穩妥靠譜，不像冷志鵬這般好喫懶做，只想一心靠着傍富婆弄款子。陳子翔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只想認認真真的過活。內心的思想倒是有點像穩當的中年人，嚴肅認真，卻又不失這個年紀該有的幽默風趣。

“嚇我一跳，你回來怎麼都沒有聲音？“冷志鵬舉着雙手用毛巾搓着頭髮，正低着頭出來，忽然撇進了陳志祥的身影，嚇一大跳。

“你在浴室裏面唱歌那麼嗨，就算是別人把家搬空了你也不知道。“陳子翔自顧自的整理着揹包裏的東西，裏面塞了幾件泡了汗的運動衣，他一把拽了出來扔進了洗衣桶。

“牛肉麪在桌上“他頭也不擡的喊了一聲，奈何冷志鵬吹着吹風機根本沒聽清。

“你穿我衣服幹什麼？這麼晚了你還出去嗎？“陳子翔瞥見冷志鵬正在噴着自己的髮膠捯飭頭髮，又是在自己衣櫃裏亂翻衣服，一臉納悶地問他。然而冷志鵬根本不理會陳子翔的話，對着鏡子筆劃了幾下手裏的衣服，立馬轉身挑了一件更寬大的往身上套。這件衣服套在他身上明顯不合適。“你穿這件還不如剛剛那件呢，猴子套道袍似的“這場面實在是太滑稽，陳子翔忍不住笑出聲。冷志鵬卻波瀾不驚，他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看起來越慘我的富婆姐姐纔會心疼呀，這牛肉麪，哥哥以後不用吃了，我的老姐姐來找我了，另外今晚我不回來了噢。“說罷，他開開心心得拖着陳子翔寬大的袍子一樣的衣服奪門而去。

桌上的牛肉麪知道自己被打入了冷宮似的，滿滿一碗牛肉下面擠壓着乾巴成坨的麪糰，蔫搭搭的看起來毫無食慾。陳子翔嘆了口氣，大口大口喫掉了麪糰上的牛肉，隨即將飯盒蓋嚴實包紮好塑料袋，放進了垃圾桶。冷志鵬重新被他的富姐召喚，靠着陳子翔那件大袍子一樣的厚衛衣博取了一陣“疼愛“，富姐帶着他在商場裏大肆刷卡消費，今晚的姐妹局帶着他不能丟臉，還需要他一展歌喉暖場搏面子。自然要打扮的像模像樣。

夜深了，關夢迴到家依然是走了很遠的路，車子停的遠只能這樣，但是今晚她總覺得怪怪的，卻說不上哪裏不對。走着走着便立即停下來疑神疑鬼回頭望了幾眼，可是除了身後昏黃螢火蟲一樣微弱的路燈，路旁三三兩兩停放着的車輛什麼也沒有。也許是自己累的都出現幻覺了，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她忽然想起前陣子女子被人尾隨的惡劣新聞，越想越心裏發毛，就這樣幾步一回頭地走到了單元口，忽然三步並作兩步踩着高跟鞋飛快地跑上了樓。

黑暗中的人影幽靈一般得望着關夢消失的背影，隨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