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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生死劫

“夢夢……別怕……你別怕……我們永遠都能在一起了,沒有人能分開我們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姜維醉醺醺的,情緒異常激動,他透過眼裏的淚水望見了頭頂的月光,藍綠色的天空掛着一把彎刀,被月暈水霧濛濛的包圍着,悽婉又悲愴。關夢在他懷抱裏整個人猶如剛被逮捕的獵物,使勁了全身力氣歇斯底里得在掙扎。

我們永遠在一起吧,我們一起走,所有的煩惱都結束了……酒精上頭,近來的千愁萬緒全部涌進腦海,姜維一心只想着帶着關夢共赴黃泉,再也不分離。

路面怎麼一直在晃動……眼瞧着離對面樓頂的風帽越來越近,兩棟樓之間似乎只有一步之遙,他有着強烈想要蹦跳去對面的衝動,再也不管不顧踉踉蹌蹌地往前奔……

興許是處於對恐懼本能的反應,眼看着天台圍牆離自己越來越近,關夢緊緊閉上了雙眼,肢體蜷縮起來聲嘶力竭的尖叫……姜維,你這個懦夫。

就在她以爲自己將要墜落之際,忽然她的後背和側身傳來巨痛……就這樣結束了嗎……爲何意識還這麼清晰,她睜開雙眼,天上藍盈盈的月亮依然被圓形的霧氣包圍着,安安靜靜的掛在天際。

我沒死……還活着。關夢瞬間清醒反應過來,她立馬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姜維沒了脊椎骨似的,爛泥一般地摔趴在一旁。她彷彿在煉獄裏尋找到了一線生門,幾乎連滾帶爬的跑向那扇生了鏽的鐵門,不顧一切的衝了下去……她後背摔粘附上的幾片東西隨着身體振動悉數掉落下來。

就在姜維要抱着關夢翻越圍牆躍身一跳之際,他忽然被地面的什麼東西狠狠地絆倒了……

深秋的夜風涼颼颼的,關夢穿着薄吊帶裙在一片工業區似的城中村的夜色裏悲慼的奔跑。心臟在薄佈下的胸脯裏呼之欲出。冰涼的不鏽鋼風帽終於不見了……只剩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汽笛聲此起彼伏,她彷彿都聽不見了,紅綠燈光混着各色老舊招牌的霓虹,迷離了她佈滿淚水的雙眼。

“師傅,老街後面那個小區,快走!”

“麻煩再快點!”

“姑娘,已經很快了!”的士司機師傅側過頭撇了眼後座穿着極少的靚麗女子,只見她臉上表情失魂落魄,頭髮凌亂的挽在腦後,驚恐的一直在催促他快點,夜晚穿成這樣不由得讓人多想,司機也忍不住偷偷斜着眼透過身旁的鏡子多瞧了幾眼。

房東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常常喜歡晾曬一些菜脯,這一天她一如往常在天台鋪了幾個竹編的大簸箕,爲了方便曬衣服,特地將它們挪到了圍牆邊上。姜維酒精上頭,眼前的房屋忽明忽暗,不停的在旋轉搖晃,步伐彷彿踩在雲端,腳底下綿軟無力。在他衝向圍牆那一剎那,腳底下踢到了其中的一個簸箕,懷裏的關夢瞬時間被甩了出去,他自己也栽了個大馬趴,臉砸進了簸箕裏的菜脯之中。

待他清醒過來已是天亮,陰雨綿綿,雨點打落在他的側臉上,後腦勺,脖子,背脊,腿上……雨越來越大,老太太纔想起樓頂的寶貝,匆匆忙忙爬上來收菜脯,只見天台下方的樓梯上零星落着些佔滿灰塵的菜脯幹……“要死喂!哪個不長眼睛的短命鬼打翻了我的菜脯!”老太太罵罵咧咧的拉開那扇生鏽的鐵門,暗自叫苦年紀大了記性差,忘了鎖門了。

“我的天爺!”她拉門一瞬間看見一個人趴在她的簸箕裏的,任憑雨點打在身上沒有反應,嚇得連退幾步差點跌下樓梯。

姜維聽見叫嚷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臉上被雨水糊着,艱難的睜開眼,慢慢爬了起來……

“誒!你沒死噢!嚇死人了!”

“我心臟病要被你嚇出來了哇,你睡樓頂幹什麼啦!”

“是你哦!”老太太連連驚叫,“誒誒你不要想不開!”

姜維站在雨裏愣了愣,自己怎麼在這裏……關夢絕望的哭泣捶打和尖叫過電影般閃現在腦海裏,我在做什麼……關夢呢?他立馬全身發抖驚恐萬分地衝到圍牆邊朝樓下看了看,絲毫沒有留意腳下的被雨水沖泡發脹了的菜脯。樓下沒有人……他忽然發瘋的往樓下跑,房東老太太在身後氣急敗壞的叫嚷他充耳不聞……她早已不見了蹤影,雨越來越大,將驚恐挫敗的姜維淹沒在一片雨霧迷濛之中。

“五十”的士師傅轉過頭對後座的女子說道。他見她赤手空拳,這拿什麼結賬。

“對不起……我沒帶錢包”

“你這什麼意思?搭霸王車啊!沒錢就不要打車!”他聲音逐漸提高了幾度,氣惱已經瀰漫在空氣裏。關夢沉默不語。

“哼……做雞的吧,五十塊都不拿出來,你什麼意思!”這個男人輕蔑的冷哼一聲。

“你幹什麼!誒別跑!”

關夢一言不發,忽然打開車跳出來,在司機的嚷嚷中打開了副駕駛。

“是啊,做雞的,這樣值五十了吧!”關夢冷着臉,一隻腿踏上車跪在座椅上,拽着司機的一隻手覆蓋在自己一邊的胸脯上,司機愕然驚訝不已。趁着對方還沒反應過來,關夢立馬甩開這隻粗糙指甲藏有黑泥的手,摔門而去……

關夢迴到家,在熱氣騰騰的浴室裏絕望大哭。姜維方纔喪心病狂的舉動讓她感到驚恐不已,自己差點就變成一攤肉泥了。姜維,你還真是個不成氣候的男人,爛泥扶不上牆,連殺人這種事你也能摔個大馬趴。她蹲在地上一陣陣自嘲的冷笑,熱水衝落在她的背脊,順着蝴蝶骨流淌下來。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原來是這麼個玩意兒,姜維原本告訴自己的是,家裏迫使他和那個見面才四五次的女人訂了婚,他是跟家裏鬧掰了才跑回康市找她。可是,今夜他卻在兩個人親密無間的時候通過脖子上的吻痕告訴她,他撒謊了。而且不僅僅是訂婚,是結婚。這種被背叛,被拋棄的憤恨和噁心,像陰冷的毒蛇逐漸將她纏繞勒緊……愛是完全擁有,愛也應該是放手……

“關小姐……”關夢被門外一陣敲門聲驚回紛亂的思緒。她定了定神,是廠長祕書陳小姐來請她喫飯。廠裏有專門的人負責對接蘭氏集團的工作人員,蘭氏這個大客戶他們可不敢輕易怠慢。

“今天廠長不在這呢,多有怠慢了”陳小姐先乾爲敬。她喝完之後其他工作人員才陸陸續續開始互相敬酒。

“喫頓便飯就好了,這麼隆重”關經理已經頭腦在線,微笑着一一回敬,對付這種場合她已經如魚得水,爬到副經理這個位置,她可不是喫素的。人人都說她強勢,可是這強勢的背後是無人可以依靠。全憑着自己豁的出去才拼得這一席之地。而那個不斷給她畫餅充飢許諾未來的男人原來是個軟蛋,風雨來了自己先找了個避風口躲了起來。現如今又陰魂不散,想到這裏,她內心不免一陣苦楚,如鯁在喉,但是這個鯁她得硬生生嚥下去,順着一杯杯敬過來的酒嚥進深處。

酒過三巡,才消停片刻,關夢暗暗舒了口氣,今天的酒喝的有些頭暈轉向的。這才中午的午餐,廠方居然這麼隆重,讓她有些意外。沒過多會兒,小陳拎着裝滿酒水的醒酒器,滿臉堆笑的和她身邊幾個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圍了過來,幾個人開始圍攻關夢一人,各種吹捧着變着法兒要她喝酒。

今天這陣勢不對勁。這麼多喝下來不暈也得吐,她倒想看看這幾個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在磨磨唧唧推杯換盞幾次之後她開始假裝站不住,醉醺醺的往邊上人身上躺倒。這羣人紛紛扶住她,一旁的小陳見狀,連忙放下醒酒器,扶着關夢的肩膀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關夢假意裝醉,開始說着醉話。小陳對那幾個人中的一個,使了個眼色,只見那人拿出一份合同紙,小陳對關夢笑嘻嘻的說道:“關小姐,這批貨的樣品您也看到了,產品雖然有些小瑕疵但是使用起來基本是沒有問題的,這次我們廠裏也損失慘重,實在扛不住了,不如我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這麼安排下單吧,也爭取早點發貨出去,當然了您的好處我們也是少不了您的……”,“合同拿來”她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合同和筆,塞在關夢手裏,示意她簽字按手印。關夢心裏頗爲震驚,這個廠子合作了這麼久,什麼時候開始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了。這字要是一簽,要麼狠心發貨後面等着客戶投訴退單,要麼自己就栽在這裏等着喫官司,從蘭氏集團裏面滾蛋。關夢半眯着眼,思忖了一會,強行鎮定住情緒,醉醺醺的接過合同紙,她故意倒拿着合同左右亂翻,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盯着她拿筆的手。

“哈哈哈……這字怎麼在跑啊……陳小姐,你快幫我抓住它們……”關夢瘋瘋癲癲的說着醉話,一邊用手在空氣裏亂抓。

“哎呀!”陳祕書驚呼一聲,只見關夢她順勢用巧勁把筆擲在地上,筆芯在地板上一砸,筆頭折斷掉出墨來,她卻絲毫不理會,繼續在空氣裏抓那些“跑掉的字”。

陳祕書臉色大變,笑意逐漸掉了下去。

這麼胡亂抓着也不是辦法,忽然關夢心生一計。

她追着字跑,跑回了飯桌上。“哈哈哈你們在這裏啊”她雙手撲在合同上,順勢帶翻了旁邊的酒杯,酒水紅通通一片全部傾倒在了紙張上。身旁一衆人全部慌了神,關夢倒也不怕,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髒了髒了!好髒呀不能要了!”關夢捏起一角,陳祕書欲搶奪過來,關夢抓緊合同手臂一閃,“陳小姐,這個好髒……你不能……不能碰”說罷,她洋洋灑灑將合同撕了個粉碎……

陳祕書臉色徹底變的憤怒扭曲,黑着臉二話不說摔門而去……

見話事人陳祕書甩臉色離開,其他人便沒了主心骨,見關夢繼續撒着酒瘋,便叫了幾個女性員工將關夢送回了她的住處。

待人羣哄哄鬧鬧的散去,關夢的瘋言瘋語也停下來了,她收起剛纔一副瘋態,衝進衛生間對着馬桶一股腦的全吐了出來……

可真驚險,差點就中計了!她暗暗慶幸了會兒。回味剛纔的事情,這種下作的手段不像是廠長的風格,倒像是那個陳祕書自己的餿主意。明明是個蠢方法,酒醒之後想逼她用自己的權力,爲這份自己簽過字的合同去強行發貨,逼她就範,這在以質量嚴格把關的蘭氏集團是不可能的!她關夢更不可能去擔這個風險,罪名太大,承擔不起!

上一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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