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時代變了，老太婆

現在的這兩撥人，都已經是強弩之末。

土御門家就不說了，只剩下一個半人，如果白水秋和鷲峯紫苑不來，這羣傢伙大概率會在十幾分鍾內被徹底擊敗，然後死無葬身之地。

至於九菊一派……

之前那具由鬼束綾香操控的縫合怪，好歹還算是能給白水秋和鷲峯紫苑等人帶來一點實質性的威脅，而島津良昭和另外那位九菊一派長老，本身實力就不如鬼束綾香，又經歷了土御門家的困獸之鬥，都已經不是全盛狀態，自然不足爲懼。

因此，鷲峯紫苑的表情很輕鬆，甚至笑容中還帶着一點嘲諷：

“喲，這不是蛇骨婆嗎，幾百年沒見這麼拉了已經，居然能被幾個小輩逼迫到這種地步，嘖嘖，真是丟臉啊。”

“……”

被叫出名字的長蛇目光陰狠地掃了鷲峯紫苑一眼，才冷冷開口道：

“哼，當年被北條和安倍追殺到險些喪命的小妖怪，現在居然也敢用這種語氣來跟老身說話了嗎，還不快過來幫忙？！如果土御門家的少宗家死在這羣傢伙手裏，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在說話的時候，長蛇的嘴巴並沒有開合的跡象，只是吐了吐信子，好像是用了腹語術一類的法術在發出聲音。只不過不知道是因爲妖力消耗過大，還是年齡太老，它的聲音顯得沙啞乾澀，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

難怪作爲妖怪的名字會是“蛇骨婆”。

因爲島津良昭已經撤出戰團，現在只剩下一個掄着錘子的山魈在和它拼鬥，所以這傢伙顯得比剛纔輕鬆了一些，但也還是居於下風，一時間無法取勝，正在一邊盡力防守，一邊積蓄着妖力尋找機會反殺，居然都有心思分出一點精力對鷲峯紫苑呼來喝去了。

但……

“那樣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呢？”

做出這句迴應的人，並不是鷲峯紫苑。

而是站在旁邊的白水秋。

聽完剛纔那段對話的她，只是輕輕笑了一下，然後面容平靜地看着鷲峯紫苑，開口說道：

“堂堂陰陽道的執牛耳者，大陰陽師晴明公的後裔，居然會被九菊一派這種不入流的邪派逼迫到這種境地，以您的輩分和資歷，向青鷺火這種‘後輩’求援，難道就不覺得羞於啓齒嗎？

還有……

如果現世的其他修行者，還有東瀛政府，知道了被看作是作爲修行界泰山北斗的土御門家，爲了獲得重振家族的力量，不惜與虎謀皮，和曾經險些覆滅京都的蘆屋道滿的後人合作……又會有什麼後果呢？”

這番話，基本上是按照蛇骨婆剛纔所說的話原封不動返回去的。

白水秋本來還以爲，這位年齡比鷲峯紫苑還有老的老妖怪聽到了，可能會覺得羞恥。

但她顯然高估了蛇骨婆的自尊心和臉皮厚度：

“你又是誰？那個白水家的後輩？

呵，就算是當年的山中神社，或者殺死了酒吞童子的源賴光，都不敢在我安倍家面前大言不慚，現在山中神社已經覆滅了八百年，居然連你這樣一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都敢像青鷺火一樣口出狂言了嗎？”

“……”

面對蛇骨婆的喝問，白水秋沉默了片刻，終於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安倍家會衰落成這個樣子了……”

“？”

“安倍家能夠成爲整個東瀛修行界的執牛耳者，是因爲曾經出現過安倍晴明這樣天賦異稟的存在。但……

那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你是曾經被安倍晴明收服過的式神，也只不過是一個式神而已，和安倍晴明本人比起來，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守着自己舊主人的聲名，和並不屬於自己的榮光聊以度日，然後被年齡和資歷遠遠低於自己的後輩超越，再用長輩的姿態倚老賣老，說着誇誇其談的話……這種令人作嘔的做派，難道是那位晴明公教給你們的東西嗎？

如果安倍晴明當年收服的式神，全部都是像你這樣的貨色……呵，那我倒是有點懷疑他的眼光了。”

白水秋輕輕吐了口氣，神情淡漠地說出了後面一句話：“很抱歉，老太婆，時代變了。現在，早已經不是你們的時代了。”

“？！”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現在的蛇骨婆，和白水秋之前在京都遇到過的那個土御門大藏也沒什麼兩樣，或許土御門家的衰落，本來就不是因爲某個人，而是整個土御門家從上到下腐爛變質的結果。如果不是祖上留下的餘蔭實在太厚，土御門家只怕早就像北條家那樣衰落乃至覆滅了。

話是實話。

不過從白水秋這個外人兼後輩口中說出來，顯然還是很刺耳的。

蛇骨婆立刻面露怒色，有點要開口呵斥的樣子。

但白水秋已經沒有心思再聽這傢伙喋喋不休了，在“老太婆”那句話說完以後，她就將雙手手印一變，低喝出聲：“八門金鎖，開！”

純粹的靈力悄然涌動。

八根立柱在這片空間內再一次顯現出來。

在覺察到危險的時候，島津良昭和另外那個九菊一派的邪修，還有那頭山魈，都已經開始嘗試反抗。

但很快就有七八具紅霧形成的全副武裝的甲士衝殺上去，用同歸於盡的姿態接下了島津良昭等人。如果是進入“裏世界”前的紅霧做出這樣的舉動，結果多半會是兩敗俱傷，但是在接連吸收了大量邪物的妖力和靈力後，紅霧的實力已經水漲船高，哪怕放任島津良昭等人恢復到全盛時期，也不可能將它拼掉。

更何況現在這種人困馬乏的狀態了。

嗯……其實白水秋也沒有自己表面上表露出來的那麼穩。

主要是她已經在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內，連續使用了三四次“八門金鎖陣”，雖然每次陣法解除後，都會有一部分靈力迴流到她體內，而且丹田內的那顆“種子”也在悄然滋生着靈力，但是幾次釋放造成的消耗還是相當明顯的。

這時候再強行催動靈力，已經略微有點喫力。

倘若只有九菊一派的幾人，或者只有蛇骨婆的話，白水秋都有把握用那些符文鎖鏈把他們控制住。

但兩邊都在……就力有不逮了。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八門金鎖陣”的封固鎮壓效果就像是按開關。十隻手指最多按下十個開關，但如果開關數量超過十個，那麼就不在“八門金鎖陣”能夠鎮壓的範疇內了，甚至有可能因爲多出的這一個意外因素，導致整個陣法結界破裂。而白水秋現在的靈力……大概只能支持同時按下三四個“開關”。

尤其蛇骨婆和山魈還是兩個按下去比較費力的“開關”。

如果不是這羣傢伙之前已經拼鬥了一場，不再是全盛狀態，那麼白水秋很可能根本無法控制住它們……

所以，白水秋纔會吩咐紅霧衝上去對付島津良昭等人，減輕自己需要承擔的壓力，以此將這些傢伙的實力，降低到“八門金鎖陣”能夠控制的範圍內。

這個過程中，自然免不了造成一些“誤傷”。而且紅霧甲士的主要攻擊目標是島津良昭，對山魈只起到了一點牽制作用，所以蛇骨婆很快就又捱了山魈幾錘子，一時間暴怒連連，好幾次爆發妖力試圖殺死山魈。

但是憑藉現在這種狀態下的它，無論再怎麼爆發，也並不能真正打過山魈，充其量不過是無能狂怒罷了。

很快……

在紅霧不斷凝聚起來向前衝殺的過程中，白水秋也通過靈力生出了一條條遍佈着符文的金色鎖鏈，在這片空間內橫七豎八地交織起來，將對面的島津良昭等人，連同蛇骨婆，還有那個土御門真悟，都用鎖鏈纏繞了起來。

“可惡……”

島津良昭等人還在試圖掙扎。

但是此消彼長之下，他們的實力已經比剛纔更加孱弱，連對抗紅霧都顯得有心無力，也就更加不可能掙脫白水秋的束縛了。

“現在，可以消停下來了吧？”

白水秋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淡淡地說道。

隨着白水秋話音落下，幾具紅霧甲士無聲無息地化作霧氣微粒瀰漫開來，從各個不同的方向，把島津良昭等人的四肢牢牢束縛起來，直到這時候，他們才終於停止了繼續反抗的動作，一個個身形動彈不得地立在原處，連嘴巴都被紅霧封了起來，只能用眼神來表示威脅或者別的什麼含義。

但這樣的威脅毫無意義。

接下來，就是老妖怪的時間了。

在白水秋的眼神示意下，鷲峯紫苑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去，展開妖力，依次對島津良昭兩人施展了一遍自己的記憶操控能力，搜尋着兩人腦海中的記憶。

這兩個傢伙並沒有鬼束綾香那樣，在“八門金鎖陣”的束縛下還能夠自爆的能力，所以探測起來並不是很困難。而探測的結果……算是稍微有點出乎意料。

主要是在年齡上。

島津良昭的年齡大約五十多歲，那位長老則是九十多歲，比看起來要蒼老很多，在當代修行者中也不算小了。後者更是在七十年前燈籠山上的那場變故發生時，就已經身處於九菊一派內，只不過當時實力和身份低微，只是和白水紗奈打了個照面後，就先行撤離，因此並沒有參與到那場戰鬥中。

但……

和鬼束綾香相比，這兩位居然還都是晚輩。

自然也都沒有機會，能親眼見到過四百年前離開的那位蘆屋道滿。

不過，鷲峯紫苑倒是從島津良昭的記憶中，“看”到了鬼束綾香的本體——

“那傢伙的真身，是個躺在冰棺裏面的老女人？”

“嗯，那口棺材應該也是一件法器，能夠把躺在裏面的活物封凍起來，最大限度減緩肉體衰老的速度。

鬼束綾香用這種方式避免自己肉身的衰老和死亡，然後修煉了由蘆屋道滿創造並傳承下來的【煉魂術】，也就是一種能夠修煉和提高自己靈魂強度的法術，和【傀儡術】一起使用的時候有着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所以鬼束綾香的真身，看起來和我們剛纔見到的那條靈體差不多，只是略微衰老一些。

至於她的具體年齡……

反正比這個九菊一派長老的年齡要大，超過一百歲是肯定的，具體是多少就不知道了。”

“額……”

白水秋沉吟了一下。

這個情況，倒是和她之前的猜測差不多。

只是她沒想到還會有這種冰棺類型的法器。

看來，也許正是因爲鬼束綾香徹底捨棄了自己的身體，只專注於【煉魂術】，進行精神層面的淬鍊，才能夠做到同時操控好幾個身體、並且還能行動自如的程度。假如真的將本體從棺材內取出來的話，可能就無法取得那麼強大的造詣了。而且那樣的話，鬼束綾香的本體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個半截入土的老太婆了。

“那口冰棺是在什麼地方？還有……

鬼束綾香的本體以前有從棺材裏面出來過嗎？”

這兩個問題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這兩個九菊一派邪修知道那口棺材的位置，就省得白水秋之後再去那邊設法搜尋了。

面對白水秋的詢問，鷲峯紫苑略微遲疑了一下：

“地點就是在我們之前去過的那座鐘樓附近，和白霧區域相當接近的位置，一間地下室裏面。至於她有沒有出來過……至少在這兩個傢伙的記憶中沒看到。

此前所有的會議和行動中，鬼束綾香都是以分身的形態出現，大多數時候都是之前試圖刺殺你的那個女忍者，後來又換成了那個在我們面前自爆的中年女人。

不過以這個邪修先前表露出來的那種謹慎程度，完全不給自己留下後手的可能性，應該並不是很大。”

“明白了。”

白水秋微微頷首。

除了關於鬼束綾香的情報以外，島津良昭兩人腦海中還有一部分關於九菊一派淵源的情報，並且，和那位行蹤詭祕的蘆屋道滿也有一點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