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是同一種法術嗎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雨女也算是白水秋的長輩了。

就算不看年齡，按照白水秋甦醒過後的記憶來看，雨女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間遠遠早於她之前的認知。

其實白水秋和雨女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在她六歲那年被送回天目山以後，而是早在跟隨和人夫婦生活在東京的時候，她就已經見到過雨女了。只不過那時候時間太早，白水秋大概還只有兩三歲，正處於被嬰兒車推着的階段，又是一面之緣，因此早就淡忘掉了。

——哪怕是聰敏如幼年秋，也畢竟還是人類，而不是過目不忘的機器，所以不可能記住一個從自己眼前一晃而過的人影。

雨女後來也始終沒有主動提起過。

直到這次識海內的封印破除，大量存在於潛意識中的記憶洪流涌入到腦海之中，白水秋才終於回想起了這幅被埋在記憶深處的畫面。

至於這個綠衣女人出現在東京的目的，大概是因爲覺察到了幼年秋身具強大靈力的事情，所以趕過去確認了一下。

所以……

可以說，雨女是“看着她長大的”。

因此，如果當着這位式神的面和惠子一起進入浴室，白水秋總覺得怪怪的，大概就相當於前世上中學時被自家長輩發現了早戀似的感覺。

至於鷲峯紫苑……

這個女人當然也有類似的想法，不過在看到了雨女身上開始浮動起來的妖力後，還是把這個念頭打消掉了。畢竟雨女一旦認定的事情，是很難說服扭轉的，如果兩位年齡之和超過一千四百歲的老妖怪在這種地方打起來的話……怕是當場把這家酒店拆了都不奇怪。

關上浴室的房門後，白水秋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然後躺在浴缸內安心泡了半個小時，才穿上乾爽的睡衣回到外面。

接着，才由神代惠子和老妖怪依次前去洗浴。

雨女也直到這個時候，才無聲無息地走到白水秋面前，在她臉上看了一會兒，幽幽嘆了口氣：“你的封印已經被破除了，對嗎？”

“是的。”

白水秋點了點頭。

“果然……”

雨女看着白水秋的舉動，輕輕頷首：“其實早在你剛剛恢復記憶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察到了，只是因爲當時你還在‘裏世界’內，所以感應很模糊，直到昨天晚上，才忽然變得清晰起來，我就知道你和那傢伙已經回來了……

我一直都希望，這一天能來得更晚一點的。”

白水秋沉默了一下，才直視着雨女那張看不出喜怒的面龐，緩緩問出了從得到系統獎勵時，就一直盤旋在她心裏的疑問：“我現在已經掌握了‘八門金鎖陣’，使用出來的時候大概就是像這樣的，就是不知道……

這種法術，和綠姐姐你佈置在我識海中的那道‘八門金鎖陣’，是同一種法術嗎？”

說話間，白水秋就雙手合扣。

一股淡淡的靈力在體內涌動起來，在她的身子正前方的半空中，悄然生出了幾團金色的符文。

因爲只是示範一下，所以白水秋並沒有把金色立柱和鎖鏈製造出來，在符文閃爍了一會兒後，白水秋就撤開了手印。但是用來說明問題，已經是足夠了。

短暫的安靜。

然後，就聽到雨女點了點頭：

“是的。”

“這種法術，其實是白水一族內代代流傳的術法之一，只不過因爲白水神社的數次覆滅和遷徙，已經變得很不完整。我所掌握的法術，其實是由七咲教給我的。不過因爲這招術法原本就是由人類開發和使用，並不適合妖怪。

所以在七咲手中，尚能具備一定的威力，而由我用出來，就最多隻能做到封印記憶的程度罷了。”

“代代相傳……明白了。”

白水秋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她其實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經生出了這種想法了，只是在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到了“八門金鎖陣”以後，再次確認了一遍。

很顯然。

雖然系統給出的說明中，並沒有明確提到這樣的說法，但是既然七咲曾經掌握着“八門金鎖陣”，那就說明這道陣法和先前的【契約術】、【雩之珠】一樣，都是源自於滋賀縣那座“山中神社”的法術，也就是從最早的白水家，磕磕絆絆延續下來的法術。

那麼……

能夠將這些東西作爲獎勵發放出來的系統的存在，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多半和當年的那座山中神社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真的有可能是那位始終不曾露面過的神明大人。

“對了，綠姐姐，還有一件事情……”

白水秋再次擡起頭來，看向身旁的雨女：“我這次在‘裏世界’內的時候，曾經在睡夢中看到了一條東方龍，與神社的那座神像很像，是有什麼關聯嗎？你最近有沒有……”

“沒有。”

雨女似乎知道了白水秋想問什麼，沒等她把剩下的半句話說完，就搖了搖頭：

“我雖然是雨師神的‘代行者’，但這一重身份並非來自於雨師神大人本人，而是由紗奈轉交給我的……

祂每次出現在現世，或者降下神諭的時候，都是先與神社內的巫女取得聯絡。所以如果雨師神大人真的回來，那麼最先得到訊息的人，應該是小秋你纔對。”

“是這樣嗎……”

白水秋眸光閃動。

隨着雨女的這個回答，一個模糊的猜測，在她腦海中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恐怕……

等她這次瞻仰完了芒硝山的遺蹟，回到天目山的時候，就能夠見到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雨師神大人了。至於同樣是在這次“裏世界”之行中遭遇到的【文車妖妃】，或許也能在這次前往芒硝山的過程中，得到一些解釋。

嘩啦——

盥洗室的房門再次打開。

在白水秋和雨女的視線下，就看到鷲峯紫苑裹着一條鬆鬆垮垮的浴巾，從裏面走了出來，淡淡的妖力涌動之間，身上的水珠就被迅速蒸乾，體表外側也浮現出一團濛濛的煙霧：“小秋，身子晾乾了嗎，要我幫你烘乾一下嗎？”

“不、不用了……”

白水秋悄悄看了一眼雨女，然後把雙腿蜷縮起來，小聲婉拒道。

鷲峯紫苑的視線隨着白水秋的動作，落在了她睡衣下方那雙白生生的小腿上面，又順帶着看了一眼下面那雙白皙纖細的足弓，等白水秋下意識地把腳趾也蜷縮起來以後，用被子遮掩了一下後，才輕舔着嘴脣再次開口道：“嘛，時間也不早了，那今天就先早點睡吧……

話說這間酒店裏的空調好像不太管用，需要我先幫你暖暖被子嗎小秋？”

“額……”

這個要求，白水秋就有點猶豫着要不要拒絕了，畢竟這個季節的夜間氣溫確實是有點低的。

幾分鐘後。

鷲峯紫苑真的幫白水秋“暖了暖”被子。

不過並不是用親自躺進去熱被窩的形式，而是蹲在牀邊，把手掌探到被子裏劃拉了一圈，淡淡的妖力鼓動之下，整個被子裏面的空氣立刻變得溫暖起來。深秋時節的幾分寒意也因此被直接驅散。

雨女默不作聲地看着這一幕，並未出聲阻止。

等到所有人都躺下以後，燈光熄滅。

黑暗的房間內，三個呼吸聲此起彼伏。

白水秋和惠子、老妖怪是睡在牀上的。

雨女則是回到了那把綠色的雨傘內。

——之前白水秋從天目山離開的時候，曾經從這個綠衣女人手中拿到了這把雨傘，不過因爲紅霧和老妖怪等式神足夠給力，再加上後來又得到了“八門金鎖陣”，所以在“裏世界”內的時候並沒有使用到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幸運了。畢竟一旦用到這把雨傘內蘊含的力量，就意味着白水秋已經陷入了極其危險、甚至有可能會喪命的境地，那可不是什麼值得期待的事情……

白水秋因爲白天睡得夠多，這會兒反而有點睡不着了，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就扭頭往窗外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想什麼？”

神代惠子的聲音從左側傳來，語氣很輕，好像低聲耳語。

“沒有，只是白天睡多了，現在不是很困。”

“是嗎……”

神代惠子翻了個身，變成了和她正面相對——當然了，兩人睡的並不是同一張牀，中間還隔着一條窄窄的過道，在透過窗簾的皎潔月光映照下，白水秋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這個女孩的面容：“我總覺得，從‘裏世界’回來以後，秋醬你的樣子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嗯？”

“就是……好像變得比以前稍微冷了一點，但又不是性格上的冷淡，而是在氣質上出現了一點細微的變化，就像是多了幾分聖潔的感覺。”

“聖潔？”

白水秋啞然失笑。

其實如果從靈力變化這一層面來說，她現在的確是比之前變得更加“聖潔”了一些。

因爲來自於幼年白水秋的那股靈力，遠比一般修行者的靈力要乾淨純粹，有着淨化兇怨戾氣的作用，所以用“聖潔”來形容倒也沒錯。不過神代惠子並沒有靈媒體質，這個女孩所說的“聖潔”，多半隻是因爲她現在的氣質內，又多了幾分了幼年秋的氣質。

還好惠子沒有也用“可口”來形容……

“所以，秋醬你現在……也記起了浦安市的事情嗎？”

神代惠子眨了眨眼，臉上的神情略微有點期待。

白水秋輕輕點頭：“是的。”

她確實回想起了自己和惠子一起遭遇綁架案時的那段經歷，也大概明白了神代惠子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就對她抱有的好感度是從何而來。此刻看着這個女孩在月光映照下亮晶晶的眼睛，不禁莞爾一笑。

“除了這些，我還想起了更多的事情，等之後有時間的時候再慢慢說給你吧，今天就先早點睡吧，明天還有行程安排呢。”

“嗯，那就先睡覺吧。”

神代惠子也笑了笑，然後微微擡起眼睛，往房間另一側的鷲峯紫苑那邊看了看，又瞥了一眼被放在牀頭櫃邊的那把綠色雨傘，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向白水秋探了過來。

在看出這個女孩的意圖以後，白水秋也伸出一隻手，和惠子的手握在一起，入手處是一團柔軟而光滑的觸感。

白水秋：“晚安。”

神代惠子：“晚安。”

一夜無話。

轉眼到了第二天。

一清早，白水秋就從牀上爬起來，站在房間裏面做了幾組拉伸動作，感覺身體活動開了，才動身去盥洗室刷牙洗漱。等到鷲峯紫苑和神代惠子也先後醒來以後，三個人就一起下了樓，在酒店的大廳裏面吃了早飯。

飯後，白水秋去趟廁所回來的功夫，神代惠子就已經和鷲峯紫苑，還有雨女商量好了前往芒硝山的路線。

“如果綠姐姐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那麼兩百年前的芒硝山，應該就是在這個位置了。”

神代惠子把一副用紅色記號筆標註好的地圖，在餐桌上攤開：

“這裏和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相距不到百里，汽車的話二十分鐘左右就可以抵達。不過考慮到這一帶是一片連綿的山脈，並且附近很大一片區域都沒有修建公路，所以汽車可能開不上去，從這裏開始，需要下車步行一段距離纔行……”

神代惠子把情況說完以後，還不忘了往白水秋這邊看上一眼，徵詢了一下她的意見：

“秋醬你怎麼看？”

“我……用眼睛看。”

白水秋撓了撓頭：“你們商量着決定就好了，除了綠姐姐以外，我們誰都沒去過這個地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過就算找不到當年那間神社的痕跡也沒關係，就當是出去爬個山放鬆一下了，也蠻好的。”

反正只是一次出門遠足，沒必要考慮什麼策略方案之類的，白水秋也懶得再多動腦子。

只要神代惠子不把她賣到黑煤窯裏面就沒什麼問題……

“說的也是。”

神代惠子想了想：“那等我再讓涼子她們去買點野餐的東西回來，我們再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