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滄海桑田

綠衣女人沉默了片刻：“當年出現在芒硝山上的那隻百目鬼，在那次事件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它是從滋賀縣的山中神社時代，就已經盯上了白水一族的，並且在江戶時代再次出現時已經修成了百目，如果還活着的話，不太可能這麼多年都未出現……

而除了百目鬼和文車妖妃以外，還有戶隱山的鬼族，也曾經在那時出現過，但後來也大多都銷聲匿跡，生死不知。”

“戶隱山……”

那就是鬼女紅葉的部下了。

也就是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白水秋和鷲峯紫苑親自交手過的老熟人。

芒硝山上的戰鬥爆發時，距離本能寺之變已經過去了近六十年。

就算織田信長在本能寺中被老妖怪和當時的修行者合力殺死，經過那麼長時間，也應該積蓄出足夠的力量在人世間再次現身了。所以當時出現在芒硝山上的人，就算不是織田信長本人，應該也和他有着牽扯不清的關係。

而且……

事實上還有一個地理方面的因素，就是“戶隱山”這個地方，也是位於長野縣境內，而且到芒硝山的距離，並不比高崎到芒硝山遠多少，出現在那種場合實在再正常不過。

至少三個高級妖怪，加上成百上千的鬼物邪祟……

就算是一支數千人的大軍，恐怕也是分分鐘被屠戮一空的節奏，更不用說當時只有寥寥數十人的白水神社了。打到最後只剩下七咲一個人僥倖脫身，並不值得奇怪。

或者說，那位能夠牽制住這羣敵人，並且疑似拉着百目鬼同歸於盡的白水浦和，恐怕也是一位相當強大的修行者。保守估計也和七咲同級，甚至在其之上。

好不容易逃脫追殺的七咲和雨女，自然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回到芒硝山查看情況。

等到十幾年後再回來的時候，當年那場戰鬥的痕跡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自然難以斷定【百目鬼】是否死亡的準確消息。

不過在那之後，雨女和七咲也嘗試着打探過消息，並且到紗奈時期，天目神社和白水家的名字也曾經短暫被傳播過一段時間，如果【百目鬼】真的還活着，那麼應該會像文車妖妃一樣找上門來，始終沒有現身，還是已經被白水浦和拼掉的概率更大一些。

或者就算沒死，也肯定是被破掉了百目之身，躲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裏苟延殘喘。

“總之，還是一件一件處理吧。”

“百目鬼的事情先放到一邊，拜託給對策組慢慢調查……

等這次回去以後，差不多就可以着手準備對付黑泥了。”

白水秋這麼想着。

除了【文車妖妃】以外的芒硝山餘孽，已經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就算真的還有存活的找上門來，也不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事情。首要解決的還是燈籠山上的黑泥和那株白蓮。

按照鬼束綾香留下的“遺言”，紗奈留下的人符徹底被破除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如果不能在那之前，掌握足夠和黑泥對抗的力量，那麼斬斷宿命的說法，就變成了一樁空談了。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白水秋重新起身，再次繞着那座“神社”轉了一圈。

聽完了雨女說的故事以後，再來看這座神社，她的感覺就有點不一樣了。

“世事無常，滄海桑田啊……”

白水秋本來是想在這片神社遺址前上一柱香，隔空向那批中間不知道隔了多少代前的先輩緬懷一下的。

但是東瀛的神社並沒有燒香的習慣，而且這東西也不是隨便在大街上就能買到的，所以只能從神代惠子的保鏢那裏借了半包香菸，用打火機一一點燃後，端端正正地向前奉上，放在了一塊較爲平坦的石板上面。

神代惠子和涼子等人也學着她的樣子，朝着這片亂石林立的廢墟鞠了幾躬。

只有雨女一直默默地站在原處，一言不發地看着那片空地，似乎仍沉浸在回憶之中。

等到中午時分，日頭漸烈。

一行人找了一處樹蔭處，就地鋪開餐布，簡單吃了點東西。

說是簡單，但其實也是相對而言，因爲神代惠子事先還是打包了不少菜餚，被跟隨上山的涼子等人背在身上，這時候紛紛取出來，很快就把餐佈擺的滿滿當當。喫飽喝足，又休息了一會兒以後，就開始返程下山。

當天下午，白水秋和惠子等人在酒店附近就近逛了一圈，買了點紀念品。

高崎市的達摩不倒翁還是很有名氣的。

其形象源自於市區西郊的少林山達摩寺，算是本地的特產，據說可以給購買者帶來福氣和財氣，保佑做生意的商人財源廣進。

和東瀛常見的招財貓湊到一起，就是這個國家的“文武財神”了。

順帶一提，這些達摩不倒翁一般都是不畫眼睛的，需要由購買者根據需要自行去畫，情況一般分爲兩種——

其一是在店鋪開業一類的喜慶活動中，給達摩點睛，祈求福運，這也是常規用法；其二則是在自己運氣不佳的時候，買一個達摩回來，然後等到運氣轉好了纔給它點上眼睛，大概意思就是“想要被畫上眼睛，就趕緊保佑我”，多少帶着點威脅神明的意思，也算是一項很有特色的風俗了。

不過對白水秋來說是無所謂的。

她並不需要用這些東西來庇佑自己，只是當做手工藝品帶回去，給家裏的奶奶和日向飛鳥等人當伴手禮罷了。

直到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白水秋纔跟朝倉理繪說了一聲，然後帶着惠子等人離開了羣馬縣，一路驅車回家。

在傍晚時分，回到了成田市的東郊。

回到家裏，免不了要受到千代的一番詢問。

畢竟白水秋離開的時候，並沒有把自己的去向明確告訴千代，還打算最多過上一天就回來的，結果一不小心就在“裏世界”內待了一個晝夜，等回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過去了四五天。如果不是有神代惠子幫忙打着掩護，老人家恐怕早就焦急不安了。

就算是現在，千代也同樣一臉不安地拉着白水秋，詢問了好半天。

白水秋不得不和自家奶奶一起在沙發上坐下來，在老妖怪和惠子的配合下，把“裏世界”的事情大概解釋了一遍。哪怕是用盡可能精簡的描述，等到把這些事情說完以後，也已經過去了近兩個小時，早就過了飯點。

好在神代惠子事先吩咐涼子，準備好了熱騰騰的菜餚從山下送過來，才解決了喫飯問題。

晚飯後，白水秋纔回到房間內，開始補作業。

……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

在白水秋一行留在“裏世界”內的那幾天內，外界的網絡上已經出現了不少關於阪東市的消息。

當日那麼大的動靜，看到的人太多，想要完全壓制下去並不現實。

甚至有人拍攝下來了白蓮大聖人當街化作小型黑泥、還有被“聖水”驅使的那批白蓮宗信徒在阪東市的十字路口附近作亂傷人的畫面，發佈到了網絡上，很是引起了一陣騷動。雖然一部分人堅決認爲是P出來的，但也不乏另外一些人信以爲真。

——因爲九菊一派的功勞，這兩個月來在千葉和茨城縣範圍內遭遇靈異事件的人，可不在少數。

不過這些和白水秋關係不大。

因爲之前和白蓮大聖人拼鬥的，主要是朝倉麻美和天元大師，她只是在遠處射了幾箭作爲支援。就算後來出場，也因爲被老妖怪帶着，來去迅捷如風，根本沒有人看到她的相貌。所以就算是在網上被討論的，也更多的是麻美和天元大師，牽扯到白水秋的並不多。

如何處理網絡上這些甚囂塵上的傳言，都是對策組和有關部門需要考慮的事情。

就算壓制不住，這次被吸引而來的視線焦點，也都集中在了遠離燈籠山的阪東市一帶。

而原本應該作爲風暴中心的成田市，卻是出乎意料地平靜了下來。

白水秋逐漸恢復了正常的作息。

每天早上起牀晨練一會兒，和惠子還有飛鳥一起去學校上課，然後下午放學後先去弓道部訓練半個小時，再回到自家神社。

在幼年時期的記憶已經復甦的情況下，白水秋的思維活性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或者說恢復，再去看那些高中階段的數學題和大段大段的歷史段落，已經沒有以前那麼頭疼，每天寫作業的效率也因此提高了不少。

這一點，倒是讓神代惠子有點小失落。

這個女孩本來還想着幫白水秋補補這幾天落下的功課呢，現在看來……應該是不需要了。

而在學習效率提高後，被節省下來的那些時間，則是都被白水秋花在了火力儲備上。

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繪製符籙、製作破魔箭、練習法術。

——之前從“裏世界”得到的那批鬼車鳥的尾羽，現在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

還有通過冥想來錘鍊自己的精神力和靈力。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天目山上的陣法也需要進一步實施加固。畢竟如果真的前往燈籠山，老妖怪、雨女、紅霧等等式神大概率是都要被帶過去的，到時候天目神社這邊就是防守最爲空虛的時候，很有可能會被宵小之輩趁虛而入。所以很有必要提前做一些準備。

這些工作，被白水秋一項項安排在日程表上，然後有條不紊地執行着。

與此同時，通過雨女提供的當年她和紗奈和黑泥戰鬥的細節，白水秋和惠子、老妖怪開始分析黑泥的能力和戰鬥風格，進而制定在面對這東西的時候，可以採取和可能奏效的作戰策略。這個工作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了，需要反覆推敲和演算，並預估成功的可能性。

當然了……

在推演的過程中，白水秋並沒有把朝倉姐妹、天元大師等人的力量算入在內。

而是隻單純考慮了自己手中的底牌，還有老妖怪、雨女、紅霧、水母這四個式神的能力在面對紅霧時能夠發揮出來的作用。

理論上這四位都算得上是高級妖怪，如果把妖力的總和用數值化的形式表現出來，那麼肯定是能夠超過黑泥的。但真正鬥法的時候，並不是戰鬥力累加那麼簡單。在面對壓倒性的力量時，人數優勢是沒有意義的。

想要用最小的代價，一勞永逸地解決黑泥，必須制定足夠周密和完備的方案纔行，對所有情況都要考慮在內。

——順帶一提，“水母”現在已經接替雨女，成爲了天目神社的守衛者。以靈體的形式，漂浮在神社上方的半空中，遠遠看去好像一個大號的氫氣球。一般的邪物或者鬼祟但凡靠近一點，分分鐘就會被這位守護者釋放出的衝擊波撕成碎片。

可……

在白水秋和惠子等人的計劃中，有幾個變數，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準確預估的。

其一就是黑潭最深處的那株白蓮。

白蓮的存在，甚至比黑泥乃至燈籠山的那處“黃泉之門”還要神祕，哪怕白水秋已經從島津良昭那裏知道了蘆屋道滿對白蓮的評價，也依然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個什麼來路。並且就算是雨女，也不曾和祂近距離交手過，對後者的瞭解相當淺顯。

事實上，可能就連九菊一派，都不瞭解白蓮的能力作用機理，只知道祂的來歷不同尋常。

而真正清楚這一點的，恐怕也就只有白水紗奈了。

對於這一情況，白水秋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

只能先按照“加強版‘邪腦’”的模版來揣測白蓮的能力。但是白蓮肯定不止這麼一種能力，就算是“侵蝕意識”這一條，也比“邪腦”強出了不知道多少倍。對於自己現在掌握的手段能否有效抵禦白蓮那種侵蝕意識的能力，白水秋並不是很有底氣。

“話說，要不要去‘裏世界’抓一個邪腦回來，鍛鍊一下面對精神侵蝕的抗性……”

這個問題，被白水秋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