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無人城市的異變

說到這裏，雨女又輕聲嘆了口氣：

“不過小秋你也不要對它抱有苛責的想法，因爲那隻貓又曾經跟隨紗奈擊殺過從東京逃出的狂骨，也算是盡到自己作爲式神的職責。而且……

就算當年的燈籠山再多它一個，對那場戰鬥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只是再多上一條冤魂罷了。

在紗奈化作人符鎮壓黑泥以後，她的靈魂和血肉實際上就已經消散，曾經簽署過的所有契約，也都失去了約束力，在那種情況下，這些式神和紗奈的契約關係實際上已經不復存在，被其他事情牽制而不再回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明白了。”

白水秋瞭然。

她當然不會對那隻素未謀面的貓又有什麼意見，或者說這纔是大部分式神和修行者之間的常態關係——

所謂“有約束力的契約”，就是指她對紅霧、水母締結的那種，在契約內容中就已經規定了式神需要盡到的義務，如果式神貿然違抗命令，可能會受到契約的反噬，反噬程度的深淺則是視契約的具體內容來定。有點近似於現代社會中各大公司和員工簽署的“僱傭合同”。

而一般的修行者，在沒有鷲峯紫苑這個“式神收集加成器”幫助的情況下，如果想要徹底收服比較強大的妖怪，就只能先想辦法把式神打的半殘，然後用摧毀其原有意識的方式，與其簽訂契約。

或者是依靠自己強大的“人格魅力”，使其心服口服，從而甘願成爲式神。

土御門家的那隻白虎妖，就是用前一種方式收服的。

而昔年的安倍晴明，則是用後一種。

白水紗奈想必也一樣。

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原本就是人類變成的怨靈或者怨念凝聚體——譬如雨女；或者性情特別親近人類的——譬如老妖怪、還有當年紗奈收服的那隻犬妖，剩下的大部分妖怪，性格都是相對獨立的。

哪怕願意被收服爲式神，也不願意一直跟在契約者後面充當跟班，失去人身自由。

對於這種式神，如果不想強迫的話，就只能採取放養的方式。

或者乾脆不籤契約。

——區別是，契約的存在是修行者和式神之間的一道維繫，真要想找到對方的話，還是能借助契約將對方牽引過來的，而不籤契約，分別後再想見面就只能看緣分。

白水紗奈當年應該是沒有刻意去找這隻貓又，否則如果能再多幾個強大的式神，說不定當年燈籠山一戰的結局就能夠得到改寫……不過可能也就是因爲這樣的性格，纔會被地震鮎和犬妖盡心盡力地幫助，甚至不惜與她一起葬身在燈籠山上。

——犬妖白水秋沒見過，但是像地震鮎這種級別的妖怪，如果不是主動赴死的話，是完全可以在被擊殺前逃掉的。

所以……

在聽到雨女的解釋後，白水秋心裏生出了一個特殊的想法：

“如果這隻貓又現在是無主的話，那我可以代替結夏，和它締結契約嗎？”

對於白水秋自己來說，再多一個式神其實沒什麼用。

如果這隻貓又是和老妖怪、雨女同級，或者次一級的妖怪倒還好，但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來看，這傢伙其實也就是和桃樹妖實力相當的水平，放在天目山上看家護院綽綽有餘，但真要和燈籠山山頂黑潭內的那些邪物比拼，還不太夠格。

——事實上，貓又本來就不是以勇猛著稱的妖怪，而是以靈活性和保命能力聞名，據說成年體的貓又擁有九條命，哪怕被人殺死，也能在一段時間後再次復活，可單純的戰鬥力並不強悍。當年和紗奈締結契約的那一隻貓又可能比眼前這隻厲害一些，但起不到扭轉戰局的作用。

不過……

如果只是用來擔任結夏身邊的守護者，完全可以勝任了。

“可以是可以……”

雨女沉吟了一下，提醒道：“不過你最好還是詢問一下他們雙方的意見，不要擅自決定。”

收服式神這種事情，也得講究個你情我願。除非是像之前收服水母和紅霧時那樣，先洗個腦，否則只有在確保雙方並無嫌隙的情況下才能進行。強行收服一個陽奉陰違的式神，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於是，白水秋又依次詢問了一遍結夏和貓又。

結夏的表情明顯有點遲疑。

她其實並不清楚式神是什麼東西，在這個小女孩看來，比“締結契約”更重要的，是“父母會不會同意自己養貓”，這也是爲什麼她和貓又已經在這半個多月內見過好幾次面，卻始終沒有將這件事情對和人夫婦說起的原因。

“嘛，這個我跟他們說說就好了，主要還是看結夏你的想法。你很想收養這隻貓咪對吧？”

被白水秋說破了心思後，白水結夏有點扭捏地小聲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姐姐能幫忙就最好了……”

接下來是貓又。

這傢伙本來就有着很強的靈性，自然不存在聽不懂人話的問題。

甚至在白水秋剛纔跟結夏說起這些話題的時候，貓又就已經明白了情況，在白水秋打開窗戶以後，它就輕巧地從外面跳了進來，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湊到她手掌前蹭了蹭，又朝着白水結夏的方向喵喵叫了幾聲，將尾巴垂在屁股後面輕輕晃了晃。

這傢伙的態度倒是很明確。

作爲昔年那隻貓又的後代，現在這隻貓又雖然不認識白水紗奈，但多少知道一點自己母親和白水家的淵源，並對身具白水一族血脈的人天然有所親近，所以纔會先後幾次出現在“裏世界”的白水和人，還有東京的這處公寓附近，對和人一家釋放善意。

而在白水秋把式神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後，貓又就很人性化的點了點頭——

成爲式神，對妖怪來說算是辦理了一張“身份證”，代價是失去一定的人身自由，但好處是可以避免被其他修行者當作野生的鬼妖退治掉，利大於弊。對於本就擁有不亞於人類智商的貓又來說，該選擇哪個是顯而易見的。

不過出於穩妥起見，白水秋還是用靈覺探查了一下貓又的記憶，確保這傢伙接近結夏並不是別有用心。

以她現在的靈覺水平，已經可以對還活着的妖怪鬼物探索記憶，而不必侷限於瀕死時的死前記憶。

再加上貓又也是一副主動配合的姿態，所以很快，白水秋就感覺到了幾幅畫面在自己的腦海中劃過。

雖然畫質略顯模糊，但已經足夠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了。

“果然……”

從貓又的記憶來看，它已經是一隻四五十歲的老貓了，從幼年時期就一直生活在【無人的城市】內，曾經有過兩個兄弟，但是都在成長過程中陸續死去。另外還有一位母親，也在數十年前的某次意外中失蹤，基本上可以確定就是當年與紗奈締結契約的那一隻。

不過……

“你是最近這段時間，才從‘裏世界’逃出來的嗎？”

“所以，【無人的城市】現在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

還有，新宿區那處公寓，也和那座城市有關係嗎？”

面對白水秋的連番追問，貓又又喵喵了幾下，依次給出了迴應。

從這傢伙傳遞過來的些許畫面來看，自從那天白水秋和朝倉理繪從【無人的城市】回來，並在此前間接使得“山形怪”轟擊了鐘樓以後，整個“無人城市”內就陷入了一片混亂——

原有的晝夜交替和時間運行規律被打亂，陷入了黑夜與白天融爲一體的混沌期。

這些變化，直接導致邪物們的作息規律出現了紊亂，大量水蛭涌入到建築物裏面吞噬藏匿在其內的邪物，甚至連鐘樓附近的白霧區域內都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到外面的城市裏面，和“山形怪”一起，將那座光怪陸離的城市攪成了一團糟。

更麻煩的是，“裏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接駁點也出現了一些鬆動。

就像是一扇門板上面被砸破了幾個大小不一的窟窿。

大多數邪物並沒有發現這些窟窿的存在，只有少數像貓又這樣感知靈敏、並且行動能力出色的妖怪，才找到了“黃泉之門”出現異動的接駁點，並且憑藉自身的靈活性和通靈能力才那座城市中逃躥出來，回到了現世。

因爲逃出的地點是在茨城縣的西南部，和東京都距離不遠，所以它很快就順着白水一族的血脈的味道找到了和人一家，並被結夏當作“流浪貓”餵養了幾次，直到白水秋這次前來。

“也就是說……除了你以外，還有其他的邪物從【無人的城市】逃出來了？”

白水秋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這麼看來……

佐倉市周邊，還有茨城縣和東京都出現的種種靈異現象，不僅是因爲燈籠山，也和她和老妖怪、以及對策組衆人在“裏世界”內搞出的動靜有關。

從理性層面上分析，【無人的城市】內發生的異動，和燈籠山的並不是一個性質。

因爲後者是內外共同作用的結果，黑潭下方有白蓮和黑泥暗中搞事情，黑潭外面則是有白蓮宗幾十年如一日的供奉祭品，再加上九菊一派的幾次出手強攻；

而前者的異變則只是發生在“裏世界”內部。

考慮到“山形怪”的實力和黑泥相仿，既然黑泥在沒有外力輔助的情況下無法打破連接現世和“裏世界”的黃泉之門，那麼“山形怪”應該也做不到。

再者說，茨城縣那邊還有包括在鹿島神宮在內的一批修行勢力看着，如果真的發生了非常嚴重的異變，導致大量妖怪邪物出現在現世，那他們也早該和朝倉理繪等人、還有白水秋自己取得聯繫了。

可……

世事往往難以預料。

燈籠山的異變在這段時間愈演愈烈，很可能會在朝倉理繪預測的那段時間內達到頂峯，雖然阪東市和燈籠山距離較遠，但從“黃泉之門”內蔓延出來的氣息，未必不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那邊，進而導致原本就已經鬆動的接駁點進一步擴大。還有文車妖妃……

這傢伙本身就是高級付喪神，對“黃泉之門”的氣息極其敏感，並且在從多岔路口逃走以後，就一直沒有出現過。

不管它是和貓又一樣，已經來到了現世；還是正在“裏世界”的某處蟄伏着等待時機；再或者已經跑到成田市或者燈籠山附近待着了……都是個潛在的隱患，不得不防。

“看來這趟回去的時候，有必要再繞道回阪東市去一趟了……”

“如果那裏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就想辦法處理一下吧，也算是爲燈籠山上的戰鬥提前清掃戰場了……”

白水秋這麼想着。

文車妖妃的事情，貓又自然是不清楚的。

以它的實力層次，還不敢主動招惹那種級別的存在。

貓又所知道的情報，只限於在它來到現世之前，“山形怪”並沒有發現那幾處鬆動的接駁點，鐘樓也沒有發生倒塌。至於之後，就只能猜測了。

還有【不存在的樓層】的事情……

從貓又的迴應來看，那裏和【無人的城市】大概率的確不是同一個地方，想要知道那裏的情況，只有親自過去看看了。不過這原本就是白水秋過來時所做的打算，現在只是又確認了一遍而已，倒也談不上什麼失望不失望的。

又稍微花了一點時間，指點着結夏和貓又締結了契約以後，白水秋就帶着小丫頭回到客廳。

貓又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身後。

等在沙發上坐下以後，白水秋先把“養貓”的事情對白水和人說了一遍。

經過暑假那段時間的經歷，和人夫婦對靈異層面的情況也並非一無所知，再加上又是由白水秋親自開口，所以很順利地答應了下來。

反正貓又本來就是妖物，雖然是有實體的，但只要不想讓別人看到，也可以很輕鬆地將自己的存在隱匿起來，不用擔心會被別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