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篇（五）·通靈命鬼

“……還是不了。”

白水秋有點無語地看了一眼鷲峯紫苑那雙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瞥了一眼神代惠子，然後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鷲峯紫苑對她的迴應並不奇怪，剛纔那一問也只是故意調侃，在抿脣一笑後，就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隨手扔到衣帽架上，然後雙手攏着頭髮往背後一束，只穿着內衣轉身往外面走去，傲人的身材在空氣中一覽無餘。

對於這種場面，白水秋已經習以爲常了。

自從去年的燈籠山事件結束以後，鷲峯紫苑就開始在天目神社安家，平時只穿着內衣進出浴室是常有的事情，偶爾還會有不着片縷的時候。考慮到這個女人在自己那層公寓內居住的時候，有洗完澡後裸奔的習慣，現在的做法已經算是收斂很多了。

雖然這種收斂的原因，可能主要還是因爲千代也在，假若天目神社的規模再大一些，白水秋居住的地方位於單獨的某一棟樓宇內，與千代還有日向飛鳥等人分開的話，那可能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老妖怪去了浴室。

白水秋和神代惠子則是蹲在臥室內開始拆箱。

畢竟等回去的時候，白水秋可以把這些東西全部打包放在【封妖卷軸】裏面，所以並不需要擔心包裝不整的問題。

——理論上，白水秋甚至可以用封妖卷軸來玩點走私的活兒，只是沒有必要。

等鷲峯紫苑裹着浴巾從浴室回來以後，白水秋和神代惠子也分別去沖洗了一下，然後換上這趟過來時帶上的乾淨睡衣，回房睡覺。

這棟別墅內是有好幾間臥室的。

但是神代惠子和鷲峯紫苑完全沒有分房而居的意思，而是一左一右和白水秋躺在同一張牀上。惠子的動作幅度小一點，只是環抱着白水秋的手臂，而老妖怪則是一隻手從白水秋的頭頂上方探過來將她環繞起來，另一隻手則放在了白水秋的胸口上方，輕輕拍了拍，一副哄小孩睡覺的樣子。

“……”

白水秋保持着仰面躺着的動作，用餘光掃了一眼從鷲峯紫苑浴巾內泄露出來的春光，輕輕抿了一下嘴角。

雖然裸奔的習慣得到了收斂，但這個女人還有着果睡的習慣，哪怕睡覺的時候什麼都不做，也難免會發生一些磨磨蹭蹭的事情。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有些尷尬，而現在……依然很尷尬，但已經習慣了。

至少鷲峯紫苑現在睡覺的時候，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動手動腳了。

“睡吧，時間不早了。明天還有別的安排呢。”

白水秋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吐出，語氣略顯含糊地說道。

“嗯……”

神代惠子點了點頭。

三個人先後合上眼睛，再閉目躺了一會兒後，就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七點鐘，天光放亮。

白水秋微微睜開眼睛，遵循着自己長期養成的生物鐘醒了過來，就看到略顯刺眼的光線透過窗簾照入室內，在地板和牀鋪的薄紗被上留下了幾條細長的光斑。

“已經天亮了嗎？”

旁邊的鷲峯紫苑覺察到了動靜，也跟着醒了過來，然後支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如果是穿着睡衣的白水秋或者神代惠子來做這個動作，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最多從袖子口或者衣領上方泄露出一點春光。

但……

經過一晚上的熟睡，這個女人身上的浴巾早就鬆散的不成樣子，做出伸懶腰的動作時，身體幾乎完全暴露在空氣中，讓白水秋不自覺地抿了一下嘴脣，然後輕咳了幾聲：“那個，待會兒許瀟和慕容嫣可能會過來，紫苑老師您還是先把衣服穿好吧。”

“沒關係，我想他們不會這麼早就過來打擾的，而且……難道小秋你不喜歡看到這種景色嗎？”

鷲峯紫苑挺了挺胸，語氣略顯調笑地說道。

“可這裏是華夏……”

白水秋嘆了口氣，沒有驚擾還在熟睡中的神代惠子，從牀鋪的中間爬到牀邊，再赤着腳纔在地板上，往還在活動着肩膀和脖頸的鷲峯紫苑那邊看了一眼：“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去洗漱吧，待會兒還要出去喫早飯呢。”

說話間，白水秋找到了拖鞋穿在腳上，然後往盥洗室的方向走去。

鷲峯紫苑也隨手卷起浴巾，一邊抖了抖將浴巾疊起來，一邊從背後跟了上來。

嘩嘩的水流聲很快就在盥洗室內響起。

等到洗漱完畢以後，鷲峯紫苑終於把衣服穿好了。

白水秋對着鏡子把自己睡得略顯凌亂的頭髮梳理整齊，然後推開客廳通往陽臺的落地窗——準確的說這已經是“露臺”了，因爲這片臺子的空間足足有數十平米，近乎抵得上小半間客廳。白水秋在這裏運轉起呼吸法，打了一趟八極拳當作晨練，神代惠子也醒了過來。

在幾個人都刷洗完畢，穿戴整齊以後，兩位第九局成員終於過來了，還順便捎帶了一份早餐。

是新滬市的特色小喫灌湯包，另外還有包括豆漿、豆腐腦、胡辣湯在內的好幾種不同的飲品。

白水秋道了聲謝後，帶着早點回到室內，和惠子以及老妖怪一起喫完，這才簡單收拾了一下，準備繼續出門遊玩。

這天白天，白水秋一行去了野生動物園。

在那裏見到了惠子一直心心念唸的大熊貓。

另外還有許多諸如金絲猴，朱䴉在內的在東瀛幾乎見不到的稀有動物，過程中，幾人抱着相機很是拍攝了不少照片。白水秋還試着觀察了一下這些動物，想要看看裏面有沒有快要修煉成精的個體，但結果卻一無所獲。

想想也是。

動物中真正能夠修煉成精的個體其實是極少數，比例比人類修行者要低很多，倘若真有精怪，再怎麼也不至於落魄到待在動物園裏等人投喂的地步……

第三天，去了廣富林。

這片區域據說是從四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遺留下來的舊址，被後世改造成了一間規模很大的文化展示館，旁邊還有一片更大的湖泊和樹林，行走在其中的時候，頗有幾分賞心悅目的味道。

第四天，去了新滬市的迪士尼樂園。

白水秋和惠子、老妖怪等人乘坐了摩天輪和過山車。

說起來，這還是白水秋在長大以後第一次到遊樂園這場場所來玩，上一次出現在這種地方已經是七八年前的小學時期了，也就是她和神代惠子初次相遇並結緣的時候……如今雖然不是一個城市，但卻同樣都是迪士尼樂園，所以多少有點故地重遊的即視感。

等到帶着一頭被狂風吹亂的頭髮，從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神代惠子臉上一片紅撲撲的樣子。

“原來坐過山車是這種感覺，好奇妙……”

“嗯？”

旁邊聽到她們說話的慕容嫣有點奇怪地看了過來，眨了眨眼：“難道惠子妹妹以前沒有坐過過山車嗎？”

“啊對。我從小有心臟病，玩不了這種過於刺激的運動，每次到遊樂園的時候都是玩旋轉木馬之類比較緩和的遊戲……”

“旋轉木馬……”

白水秋聽到惠子的話，往旁邊的某個方向瞥了一眼，同時在心裏腦補了一下自己坐在木馬上的模樣，迅速打消掉了過去玩的念頭。這種遊樂設施還是更適合小孩子，如果換做現在身爲高中生的她和惠子去玩，就有點太傻了……

想必老妖怪也……

“旋轉木馬啊，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玩過那種設施呢，小秋想去試試嗎？”

“？？？”

不是，你一個一千多歲的人了，怎麼會想玩這種三歲小孩纔會喜歡的遊戲，不覺得太幼稚了嗎……

雖然白水秋心裏是這麼想的，但是在神代惠子也投了贊成票以後，她也只能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規則，跟着兩人來到了旋轉木馬的遊玩區前排起了隊。

和過山車那裏不同，這邊的隊伍基本上都是親子組合，白水秋和神代惠子等人的組合站在裏面顯得有點鶴立雞羣。

許瀟和慕容嫣並沒有參與進來，而是站在旁邊等待。

就在這時候，許瀟忽然擡起右手，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戴着的腕錶，眉頭微微蹙起。

“怎麼了？”

“……局裏傳來了消息，說是在浦東這邊的一片園區內發現了狀況，有可能和東瀛方面追尋的九菊一派有關，但還需要進一步證實。柳姨的意思是，如果我們現在沒有其他事情在身的話，可以跟過去一起確認一下。”

“咦？”

這兩位說話的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對於如今的白水秋來說，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立刻回過頭來，往兩位第九局成員那邊看了過去：“真的嗎，已經發現了那羣傢伙的下落？那事不宜遲，我們就趕緊過去吧。”

“可是你們不是已經快要排到了嗎……”

“沒關係，反正今天也玩了不少設施，想玩的話下次再來就是了。”

白水秋確實有點不想、或者說不好意思玩旋轉木馬這種遊戲。

而神代惠子和鷲峯紫苑雖然很想玩，但是聽到她開口作出決定以後，也只能有點幽怨離開隊伍，看向了許瀟和慕容嫣兩人：“那片園區在哪個方向，離這兒遠嗎？”

“在遊樂園的東北方向，大約隔着四五條街區。”

說話的是許瀟。

白水秋是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腕錶似乎是第九局配備的制式裝備之一，比普通的智能手錶要大一些，上面有簡易的地圖指示功能和信息收發功能。雖然沒有電影裏直接蹦出一個全息投影框那麼高級，但是跟東瀛對策組的裝備比起來，也算是高科技產品了。

當下，一行人離開旋轉木馬的等待區，往遊樂場外面走去。

到門口以後，就迅速上了車了，然後往地圖指示的方向一路疾馳。

僅僅十多分鐘後。

一行人就來到了一片佔地面積不小的工業園區。

這時候，第九局方面已經有人在這裏了，另外還有一些身穿警服的人員，看樣子都是新滬地區的警察，這時候正分散在園區的入口處，其中一個像是警官模樣的人正在用對講機說着什麼。另外還有幾個人，或者端着電腦調閱着附近路口的監控錄像，或者手裏拿着羅盤卜算着情況，很好地詮釋了什麼是科技和法術的結合。

看到許瀟和慕容嫣後，有幾個人很快就往這邊靠近過來。

領頭的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女生，身邊也跟着一隻通體純黑的貓咪，不過底下的四隻爪子和尾巴上的毛色卻是白絨絨的，就好像烏雲蓋雪。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女生應該也是靈嫁師，畢竟一般的修行者可不會隨身帶着貓。

“小雅，情況怎麼樣？”

慕容嫣問了一句。

名叫小雅的女生往白水秋和神代惠子幾人這邊看了一眼，就飛快地說道：“我們已經聯絡新滬警方，封鎖了這片工業園區的各處出入口，師父說她可能會晚一些過來，所以給予我們自行決斷的權力……嫣姐你看？”

“明白了。我和許瀟先進去看看吧。”

慕容嫣說道。

許瀟對這個決定並不意外，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白水秋：“白水小姐，你們是先留在這裏，還是和我們一起過去？”

“一起吧。”

答案是毫無疑問的。

這次事件疑似與九菊一派有關這一點先不說，白水秋早就對許瀟背後的那口劍匣，還有慕容嫣身邊的那隻名叫“煤球”的黑貓感興趣了，但又猜不出這兩種手段在戰鬥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剛好趁這個機會，見識一下華夏修行者的手段。

想必他們也有主動展示一二的意思，所以纔會在這裏特意問上一句。

在白水秋這邊做出答覆後，第九局方面也測算出了結果，迅速在地圖上標出了一個紅點，然後將所有的攝像頭對準了目標區域，形成了360度無死角的監控。

這就是華夏和東瀛的不同之處了。

東瀛的攝像頭數量很少，連東京都有大片區域沒有被監控覆蓋，至於千葉縣這種相對來說稍微偏離首都圈一些的地方就更不用說了，各地警署內存放着大量未能破獲的失蹤懸案，就與此有關。

而華夏則是從十餘年前就已經構建起了覆蓋全國各個主要路口的天網系統，普通城市可能還存在薄弱點，但新滬市這種大都市，基本上所有的主要街道和公共區域都存在着不止一處監控探頭，當這些科技手段和修行界的法術結合起來的時候，發揮出來的化學作用就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了。

只要目標不是純粹的靈體，想要將其找到的難度，不會比在城市中追蹤一個兇殺犯要困難多少。

白水秋有點小羨慕。

但指望東瀛能夠建立起這樣的監控體系，只怕要等到有生之年了……

現在這個時間點，距離下班高峯期還有一個多小時，所以道路兩側的人不算很多。

幾個人在慕容嫣的帶領下一路七拐八拐，很快就來到了園區內的一棟建築物前——準確的說是建築羣，因爲這裏赫然是一座佔地不小的美術館。

“之前你們探查到的疑似目標，就是在這裏面嗎？”

白水秋扭頭看向第九局的兩位。

她這時候也依稀感覺到了，的確有一股很隱晦的氣息存在於這間美術館裏面，但因爲中間隔着多層牆壁，有點辨別不出對方的準確位置。如果將自身的所有氣息都釋放出來的話，也許能窺探出一些東西，但是在華夏的地界，沒必要。

如果第九局方面本來就能解決這件事情，那麼她以東瀛對策組成員的身份越俎代庖，反而有可能會引起一些問題。

許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慕容嫣：“容嫣，看你了。”

“嗯。”

慕容嫣在深吸了一口氣後，就在黑貓煤球旁邊蹲了下來，然後將手按在了這隻貓的腦袋上。

“？”

白水秋挑了挑眉。

旁邊的許瀟注意到她的疑惑，低聲解釋了幾句：“靈嫁師一族飼養的靈貓體內，普遍寄存着由慕家先祖收服或封印的靈體，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通過打開特殊竅門，與它們取得溝通並藉助其力量作戰。是爲通靈命鬼。”

說話間。

白水秋就感覺到慕容嫣和煤球身上的氣勢升騰起來。

好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從黑貓體內傳遞到了這位女孩體內，隨着眼睛一閉一睜，慕容嫣身上的氣息已經完全不同了，好像整個人從原本那個身材嬌小的軟萌妹子，變成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御姐一樣，一雙淺栗色的眸子中更是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就像是，與另外一條身影重合在了一起一樣，有種明豔鋒銳的氣質油然而生。

“感覺……有點類似於麻美的伴生式神？”

另外，也有點像白水秋自己憑依時的狀態。但這一類“請神上身”的法術性質本來就很相近，只是使用時的機制不太一樣罷了，因此也沒必要大驚小怪。

“拜託了，紅鳶。”

慕容嫣開口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