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力竭

某小區中，王明將耳機摘下來，他拉開窗簾，擡頭看着黑夜。

現代的天空幾乎看不見星星，今天只有月亮懸在天空上。

他想起他的小時候，他也曾常常登上山頂，去看星星，去看月亮

但是現在他幾乎不會擡頭去看天空，不管是星星還是月亮，甚至是白天常能看見的太陽，他都不願意仰頭去看一眼。

少年時期的志向、興趣也幾乎全部被浮躁的河水打磨乾淨，他心中什麼都沒有，但是又似乎什麼都有。

有幾次連他自己都嘲諷自己像一個和尚一樣。

王明看着那一輪月亮，月亮似乎從來沒有變過，她一直都在那裏，小的時候什麼樣子，現在的她依舊是什麼樣子。

王明伸手從自己的抽屜裏面拿出一本《天文學》。

翻開裏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筆記。

這些筆記都是很早之前做得了，現在的他看見這些筆記，都已經想不起來，他當時寫下這些筆記的想法是什麼了。

王明嘆了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

身在着河水之中，難免浮躁，但是他不願意擔着那擔柴火就這麼轉身下山，如果是他的話。

如果是他的話，他想和徐霞客一起登山山頂，去看更多的東西。

和王明一樣，無數的人在這一刻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需求。

畫面之中，徐霞客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動着自己的步子往上走，他走的不快，每一步都很小，但是徐霞客卻始終沒有一步是遲疑的。

山路逼仄，徐霞客便將筇杖系在腰帶上，貼着山路內側，一點點的往前走。

徐霞客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他咬着牙，顫抖的將手攀附在山路內側，時不時便停下，彎着腰，露出極爲痛苦的表情。

可以看出，他的腿疾已經十分嚴重了。

甚至已經嚴重到了讓他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踏步。

電視前的觀衆看着，也十分不忍心。

“感覺好疼。”

“腿疼真的無解，有時候用藥也只能舒緩，那種疼起來的感覺真的要命。”

“我看他這個樣子，感覺走不到山頂了。”

“爲什麼不停下來呢。”

“就是啊，爲什麼不停下來呢，明明這麼疼。”

畫面之中，徐霞客勉強通過那山路，隨後向前跌倒在地上，地面上的石子劃傷了他的手掌，他汗如雨下，汗水將他身上的衣裳都濡溼，一些順着他的鼻樑落在地上。

他緊緊閉着眼睛，忍受着身上傳來的巨大的疼痛。

“先生。”

林毅出現在山路上，他伸手攙扶起徐霞客，讓他坐在旁邊的石頭上。

徐霞客忍着疼痛，勉強張開眼睛看着林毅，虛弱的笑着。

“林小友？”

林毅伸手爲徐霞客稍微緩解了一些疼痛，說道：“先生，你的腿。”

徐霞客擺手，說道：“沒什麼關係的，人生有得則必有失，我要去山頂，就只是可惜這一雙腿了。”

林毅看着徐霞客，道：“先生，你的腿必須儘快醫治，現在離山頂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您走不上去的。”

徐霞客扯着笑容，說：“嗯，我知道。”

“我知道，或許我可能走不上去，但是萬一呢，哈哈。”

徐霞客笑了兩聲，伸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說道：“不管能不能走到山頂，若是我不走，我必定會後悔終生的。”

“值得嗎？先生？”

徐霞客低頭看着林毅，道：“林小友，之前我便覺得你頗爲神異，我問你，後世人知道長江的源頭嗎？”

林毅點頭，道：“知道。”

徐霞客擡頭看向山頂，笑着說道：“知道就好，但是我這裏的人們不知道，後人的成果來源於前人的積澱，要是我什麼都不做，後人怎麼朝着這個方向走。”

“總要有人，在雨夜裏點一盞蠟燭的。”

徐霞客輕描淡寫，他臉色慘白，幾乎沒有什麼血色。

徐霞客深呼吸，隨後撐着自己站起來，伸手拍了兩下林毅的肩膀，說道：“這一回，就不需要林小友和我一起走了，這一條路是屬於我徐霞客的。”

徐霞客看着眼前的山路，繼續往前走去。

林毅站在他身後，道：“先生，又何必如此執着？”

徐霞客站住，他看着遠處的山脈，他的眼睛很乾淨純粹，似乎能透過高山看見高山上的水流一般。篳趣閣

“我想去看看，就只是去看看而已。”

徐霞客沒再說話，他往上走去，沒有再回頭。

無數人沉默的看着徐霞客的背影，他們看到了堅定，看到了一個人的堅定。

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人站在高山上去看一些獨特的東西，而徐霞客就是其中是一。

人們總要發現自己生存的世界，而徐霞客已經找到。

“嗚嗚嗚嗚，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想哭。”

“徐霞客已經站在了人類思想的山頂上，嗚嗚嗚嗚嗚。”

“這就是人吧，真的我太佩服這樣的人了。”

“他當真實踐了那一句話，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

“大丈夫當朝碧海而暮蒼梧！”

國外的觀衆也爲之感動。

“這是最偉大的冒險家，最偉大的地理學家！”

“他或許不是最偉大的專家，但是他確實最偉大的一個人！”

“信念感好強，華夏的每一個人都有這樣強大的信念感嗎？！”

“好強的信念感！”

“他心中真的有一盞在雨夜裏亮起來的燈！”

畫面之中，徐霞客往前走着，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堅毅，以至於堅毅到讓人不知爲什麼便落下淚來。

他的眼前是高山，他的身後也是高山，他走在山間路上，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腳步卻突然停住，他的身影緩緩搖晃着，隨後一下子栽倒。

如同一座山峯倒塌一般，他猝然倒在了地上，筇杖脫手翻了翻，落下了山崖。

他的眼前依舊是高山，他的身後也是高山，他躺在山間路上，無法動彈的雙腿似乎在說明他終止的萬里遐徵。

電視前的觀衆被這突然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所有人關切的看着電視中那個躺在地上的人。

他們原本以爲徐霞客會走上去，即使很艱難，他也會達到他自己的目標，站在山頂上看金沙江，但是他們所想的事情並沒有實現，徐霞客倒下了，倒在了行進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