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理疾病的種種徵兆。

艾琮平時張揚，喜歡炫耀，但這次懷孕的事一個字都沒有對外提及。

連時雨想過這個問題，最終得出結論，艾琮可能並不打算把這個小傢伙生下來。

當時戀愛結婚，對方可是迫不及待地就發佈在了網上。

呵。

可憐的孩子。

李致騰出個安靜地方讓他呆着休息，然後急匆匆離開。

沒什麼事，連時雨拿出手機，準備刷刷電視劇，學習別人的經驗。

他點進去視頻軟件首頁的推送，隨便進入一集。

【“夫人情況怎麼樣？”青年問。

穩婆：“恭喜老爺，胎兒很穩定，夫人身體又很健康，這回必定是母子平安！”

青年面無喜色，側目望向傳出陣陣痛苦嚎叫的房間，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

穩婆驚：“老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青年：“今日夜裏，夫人血崩，母子俱亡。”

穩婆：“……”】

連時雨連着深呼吸多次，不想再看後續，手忙腳亂地點擊退出。

他擡頭，棚頂的縫隙間透出絲絲縷縷的陽光，讓他產生無地自處的慌亂。

沒有人知道，在那個瞬間，他的心思被說中了。

生育是件危險的事。

無論有多少錢，它都是危險的。

他嫉妒艾琮從小受到的重視和關懷，而只要艾琮身死，那艾琮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父母、親朋、還有錢。

這個陰暗的想法自得知艾琮懷孕後就常常縈於腦海，又被多年積累起的道德觀念狠狠壓制。

而且，他很渴望擁有一個家庭。

手機屏幕黑了下來，倒映出連時雨慘白冷漠的臉色。

“小連，去換衣服，一會兒就要拍戲了！”

過了一會，李致在不遠處喊他。

連時雨垂下眼簾，捂着胸口喘了幾口氣，心情這才慢慢平復。

“我馬上過來，荔枝姐。”他應答道。

拍完一場後，連時雨和李致聊天，心緒翻涌，猛然間冒出一句，“我就像只陰溝裏的老鼠。”

李致：“啊？”

她疑惑地歪頭，然後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掌，“小連，你是說你飾演的簡息吧？”

連時雨垂着頭，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

但李致純當他這是表示默認，笑嘻嘻地道，“用來搞火葬場的工具人啦，小連不用放在心上。你這次演的非常好，我還以爲你這麼乖，演不出簡息的瘋勁呢。”

“簡息和我很像。”連時雨慢吞吞地說。

李致：“是呀，他的外形是照你寫的，哈哈哈，你不會要問我要肖像權使用費吧？”

連時雨：“……不會。”

他找到無人關注的地方，光線並不直射這裏，方便他站在陰影處觀察他人。

心裏很冷，很空，就像數九寒天突然降臨，回憶曾經，他不由困惑自己那時爲何無論面對何事，都平平淡淡。

那些愚蠢、笨拙的傢伙偏偏能生活得自在幸福，而他從小到大的命運被提在上位者的手中，不得不小意逢迎。

漸漸的，日光改變方向，照向他這個角落，也照亮了他的臉。

被光線照到，他下意識輕攏眉頭，換上最爲人熟悉的，柔弱，呆板又膽怯的神情。

中午了。

連時雨不怎麼想回家，他認爲艾琮應該也不太想回。

這兩天，艾琮總是一驚一乍，表明了已經不耐煩他的陪伴，或者說是察覺到了什麼。

放空思緒的時候，幾個人突然朝一個方向跑去，回來時，手中捧着大份的盒飯。

他的眼神自盒飯上掠過，感覺有些餓。

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回去做飯。

二，就地用餐。

他沒有提前告知艾琮不回家的事，如果，只是如果，艾琮回到家裏，並信任地等到下午上班時間，那可能就要和孩子一道餓上整個下午。

連時雨垂眸，明媚的光斑落在精緻的臉頰上。

此時此刻，艾琮正在和心理醫生通話。

因爲孕期激素分泌的影響，他情緒相當敏感，一邊說話，一邊眼裏淚水不停地往外冒。

桌角的垃圾桶已經快要被衛生紙填滿。

對面：“艾總，請您保持情緒穩定，方便我的記錄。”

艾琮：“杜醫生，相信你面對我這個情況，也無法冷靜。”

說話間，他的眼睛又紅了，隨後熟練地抽出一張紙擦拭眼角。

杜格：“艾總，激動傷身，更何況您現在還身懷六甲，更是要避免情緒過激。”

艾琮把衛生紙扔進垃圾桶，神色間有些不耐：“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有什麼解決方案嗎？”

杜格：“我先確認一下，您說您的丈夫最近性格突變，但又說不出具體是哪裏發生變化。”

艾琮：“等等，這裏我剛纔想起來了。他最近下廚的風格變化很大，特別喜歡展示手藝，前天在南瓜上雕牡丹花，昨天把家裏的胡蘿蔔全部雕刻完擺盤，還說是‘老鷹捉小雞’圖。”

杜格“唰唰”記錄，順便說道，“您的丈夫還挺有童心的，還有嗎？”

艾琮：“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不等杜格繼續提問，他一邊回憶，一邊組織語言，“平時他很聽話，那兩天也很聽話，對我很好，但是眼神總讓我覺得有點冷。”

杜格：“還有嗎？”

艾琮：“暫時只有這些，之後如果還有我會告訴你。”

杜格：“好的，艾總。請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我需要讓他當面做一些測試。”

艾琮：“我會問他的。對了，他的狀況是不是有點嚴重？”

杜格：“艾總，我需要見過之後只能做出診斷。目前不太好說。”

連時雨打開房門，艾琮坐在寬大的餐桌邊向他看來。

往常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回家的路上。

不但回來了，還回來得很早。

“艾琮，今天公司沒事？”連時雨四下望了一眼，溫柔回視。

艾琮：“親愛的，早上出門前你告訴我不要過度勞累，所以我提前下班了。”

這句話連時雨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想可能是因爲艾琮懷孕了腦子不太好使，沒有反駁。

“我去做飯。”他進入廚房。

艾琮：“……”

據說心理疾病的預兆之一就是記憶錯亂。

艾琮大驚，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又沒忍住滾落下來的淚珠。

連時雨打理食材時，艾琮走到廚房門口，邊擦眼睛，邊看着他的背影。

“……艾琮，你怎麼站在這裏，躺牀上休息會吧。”連時雨如芒在背，不得不停下剖魚的手。

艾琮：“我聽見外面有人在‘砰砰砰’敲門，好可怕。”

連時雨側耳聽一陣，寬慰道，“一定是風吹到門上的聲音，門外有門鈴，你說的是不可能的。”

其實門外沒有任何聲音。

心理疾病預兆之二，幻聽。

艾琮臉色開始難看。

“親愛的，你心情怎麼樣？”

連時雨溫柔的語氣裏添上微微的埋怨，“艾琮，你下午還要上班，我得儘快把午飯做好。快回去休息，別打擾我了，好嗎？”

艾琮不留空隙地逼問：“……你是不是總覺得很累？”

連時雨感覺艾琮一天比一天奇怪，順着艾琮的問題想了想，“還好，不是特別嚴重。”

另外兩個預兆：暴躁，疲勞感。

艾琮心裏有點慌，不過外在非常爭氣地維持平靜，沒直說就是懷疑連時雨出了問題，“我準備給你預約一位心理醫生，什麼時候有空？”

連時雨：“只要不是去片場的時間，我都可以。”

說完之後，他對艾琮道，“好啦，快去休息吧，我很快就能做好。”

水流沖刷剖開的魚腹，連時雨背對艾琮，窗棱的陰影投在臉上，晦暗不明。

很可能艾琮對他起了疑心。

面對心理醫生，人很容易把所有祕密傾瀉而出，而成爲祕密的那些事，無一不是黑暗、隱晦、見不得人的。

如果當場拒絕，毫無疑問會加強這樣的疑慮。

艾琮沒有聽他的話，而是站在原地，“親愛的，如果你出了事，我和孩子怎麼辦？”

連時雨心裏沉甸甸的情緒晃了晃。

因爲這一瞬間的走神，他手指被魚鱗割到，劃出一道口子。

“謝謝，我會小心的。”

艾琮這次似乎鐵了心要看他做完，站在那裏不停和他聊天，問題還非常幼稚，像沒話找話。

到了最後一個步驟，艾琮問：“今天還擺盤嗎？”

連時雨自覺聽懂了艾琮的弦外之音，“你想要什麼樣的？”

艾琮：“我只是有點好奇，你以前在家裏都不怎麼注意擺盤。”

不擺盤還能看？

連時雨下意識皺眉，想起自己以前做家常菜確實不怎麼注重這個步驟。

而劇本里的簡息爲了炫技，就算食材只有幾顆橘子，都要讓它開出花來。

這沒什麼好問的，問就是他在做菜的道路上精益求精。

只不過以前是重味道，現在重外觀罷了。

他細緻小心地挑着魚刺，對艾琮道，“快去坐下吧，我馬上把它端過來。”

照燒草魚，糖醋鯉魚，鹽焗魚……

艾琮：“今天擺的又是什麼意思？”

連時雨：“魚躍龍門。”

艾琮乾笑兩聲：“在家裏不用這麼講究，我不是挑剔的人。”

用餐之前，他趕緊給杜格發了條消息，讓杜格今晚就過來給連時雨做測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