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收房的當天，楊可琴今天穿了一身紅，梳了一個朝氣蓬勃的馬尾辮，馬尾辮上還綁着一個紅色米奇蝴蝶結，真實演繹了青春逼人。

說實在的，黃小燁還是有些羨慕的，曾幾何時她也這樣青春洋溢過。

這世上永遠有人年輕着。

楊可琴身邊的秦楓看起來就沒那麼開朗了，他應該十分疲倦，臉頰也有些凹陷，黑眼圈也重了許多，這些天應該沒有怎麼好好休息。

來之前，林疏突然走到黃小燁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有什麼話要對她說。

黃小燁昨晚睡得不好，就讓他有話快說。

林疏說：“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分手吧？”

黃小燁“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們只是一個裝修公司，你以爲自己是居委會大媽嗎？況且居委會大媽也不管談戀愛的事啊。”

林疏說：“他們原本是爲了成爲一個家庭才裝修房子，現在這樣不是本末倒置？”

黃小燁若無其事地聳聳肩：“那也不關我的事。”

這個答案絲毫沒有出乎林疏的預料。

他早知道這個女人眼裏只有利益，其他都只是她爲了達到目的做的障眼法。

馮姜回學校去了，今天只有林疏一個人介紹。

林疏講解的時候娓娓道來，面對楊可琴的一些提問，他都對答如流。

很多設計師雖然擅長設計，但是和客戶的溝通能力不足，會需要一個能說會道的銷售來幫設計師圓場，但林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他十分清楚自己設計的優勢和缺點，既讓人感覺到他的專業性，講解也通俗易懂，相當流暢。

因爲足夠放心，所以黃小燁原本強撐着的精神也漸漸有些萎靡不振，聽得昏昏欲睡。

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講解到客臥的衣帽間，黃小燁剛要走，林疏忽然說：“等等，這個房間還有一個功能我沒有介紹。”

黃小燁有些詫異，先前林疏已經介紹了衣帽間、書房等功能，之前他演示的時候到這裏就轉出去介紹了廚衛，怎麼今天突然有了變數？

下一刻，林疏語出驚人：“雖然你們沒有提出客房功能，我先斬後奏，幫你們做了一張隱藏式的牀。”

他指着書桌後的一個裝飾架子說：“這可以翻下來當成牀板，如果雙方父母來也能睡的很舒坦。”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楊可琴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甩開了秦楓的手腕，指着他的鼻子說：“是不是你偷偷讓他做的？肯定是你！你怎麼還想着讓你爸媽來住啊！我都說了我和你爸媽處不來的，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

秦楓默默聽她罵完，反問道：“說完了嗎？”

楊可琴見他絲毫沒有要道歉的意思，怒不可遏道：“我絕對不會讓你爸媽來住的！一天也不行！”

秦楓看着她說：“放心吧，他們不會來住的。”

楊可琴聲音放軟了些，竊喜道：“你答應了？”

“嗯，因爲我們不會結婚了。”

楊可琴的臉色由紅轉白，然後又變成了一片虛無的灰色。

“你說什麼？”

黃小燁處變不驚，笑着打圓場：“小秦開玩笑呢，林疏，快，繼續介紹，大喜的日子啊，大家都別這樣了，笑一個笑一個。”

林疏卻像柱子一樣杵在原地，半句話都不說，不止他，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着，宛如即將噴發的火山。

一旦爆發，她的人民幣也會被燒得灰飛煙滅。

不，黃小燁不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她推了林疏一把，指望他能救個場，後者果然開口了：“他不是開玩笑的，他早就決定和你分手了，是我拜託他不要毀約他纔回心轉意。”

黃小燁捂住心口。

這哪裏是救場，分明是火上澆油。

楊可琴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疑惑地看向秦楓：“是這樣嗎？”

秦楓定定地看向她，說道：“是的。”

楊可琴搖搖頭，問道：“爲什麼？”

秦楓說：“我們的差異太大了，我想放棄了。”

“我們的感情不是很好嗎？”楊可琴退後一步，搖頭道，“我脾氣是壞了些，但你總是包容着我，我們不是每天都很開心嗎？”

秦楓說：“我可以容忍你的所有的小脾氣，但是有些事是底線，我不可能一輩子不讓父母來看我，也不可能永遠一個人回家。過去我只想做個鴕鳥，把頭埋進土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這是不可能的，我不能把這個問題當成不存在，裝聾作啞地結婚。”

楊可琴的眼淚突然就落下來了：“原來你過去答應我只是敷衍我……”

“讓他們自己說吧。”黃小燁把林疏往邊上拽了拽。

兩人走到陽臺，把門帶上了。

黃小燁問他：“看到這個結果你很高興嗎？我們只是搞裝修的，你真以爲我們是居委會主任啊？”

林疏說：“那你爲什麼要阻礙他們分手？這樣的錢你賺得就問心無愧嗎？”

黃小燁覺得理解不能：“你什麼腦回路啊，這錢哪裏有問題？我們付出了時間和精力，他們得到了一套按照他們想法設計的房子，這不是皆大歡喜嗎？他們付了這點錢難道我還要保證他們一輩子幸福不成？你當我是保險公司啊？”

林疏說：“起碼我不希望我的設計會成爲他們日後矛盾的隱患。”

黃小燁知道說不通，只能趴在窗子上生悶氣：“行，你最厲害，最有想法，拿不到錢，這個月的工資你也別想要了，有本事你就去勞動仲裁我，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林疏問她：“很困難嗎？”

黃小燁想來要強，原本不想說的，此刻一氣之下也破罐子破摔，怒斥：“是，非常困難，我前期墊了很多材料錢，裝修隊的錢也是自己掏的，你不爲公司考慮，也該爲自己的工資考慮。”

林疏說：“算在我的賬上吧。”

黃小燁疑惑：“你是富二代？”

“不是，普通家庭。”

“那你拿什麼錢填坑？”

林疏說：“大學四年我參加了不少比賽，加上獎學金，攢了一些錢。”

黃小燁有些想笑，原本急火攻心，被林疏幾句幼稚的話給緩和了不少。

想到之前看過他的簡歷，參加的比賽雖然多，但應該拿不到多少獎金，加上學設計原本學費就高，恐怕根本攢不了多少，卻還信誓旦旦要負擔她的損失。

這孩子，心眼還是不壞的。

但黃小燁嘴上還是不饒人：“能有多少錢，你知道創業多燒錢嗎？”

林疏雲淡風輕道：“知道，我原本也是打算拿這些錢開個設計工作室的，但師兄告訴我說做工作室就是把錢扔進火盆裏。”

黃小燁噴笑：“你哪個師兄說的，還挺懂行的，把他聯繫方式推給我，說不定能合作呢。”

林疏愣了幾秒，說：“不行，怕你又把人騙來公司了。”

黃小燁眯起眼看他：“我哪有騙？你看馮姜不就是自願來的，他說他很看好我們公司的前景，你那個學長說不定也這麼想。”

林疏搖頭：“不可能。”

黃小燁想到楊可琴之前不就被林疏的美色所吸引，又興致勃勃地問道：“他長得怎麼樣？帥嗎？身高多少？有沒有照片？”

林疏氣不打一處來，拒絕得斬釘截鐵：“別想了，不會給你介紹的。”

說完就直接走了，只留一個背影給她看。

黃小燁回過頭，小聲嘟囔：“真小氣。”

那天的房屋驗收算是出了個大洋相，小情侶吵得不可開交，甚至砸了客廳裏的花瓶，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第二天楊母鬧上門來，林疏和馮姜都不在，她指着黃小燁的鼻子罵：“就知道不能把項目交給你們這種小公司，搞個房子把婚都拆了，我女兒的臉都傷了。”

黃小燁一臉愕然：“怎麼回事？可琴的臉怎麼了？”

楊母說：“我怎麼知道，我回家就看到她臉上貼着橡皮膏，一看就知道受傷了，還說婚不結了，再問麼就只會哭。是不是秦楓打她了？你在現場的，你快點告訴我。”

黃小燁想了想，說道：“不會吧，秦楓不至於這樣吧。”

“我想也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楊母原本氣急敗壞，此時卻像泄了氣的皮球，說道，“婚房都裝修好了，酒席也訂好了，這回真的丟臉丟大了，人都不要做了。”

黃小燁安慰她：“說不定過陣子又好了呢。”

楊母啐道：“這種女婿，動不動就分手，還好被我攔着不讓拿證，不然女兒莫名其妙地就變二婚了，房子說不定也要被他分一半。”

黃小燁心想，果不其然，堅持要在婚前買房，還特地買在這麼遠的小區，怎麼都像是在給女兒留條後路。

女方父母從一開始就沒看好過這段婚姻，做了完全的準備。

黃小燁說：“那算及時止損了，也挺好的。”

楊母的眼神裏卻失了神采，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怎麼，她忽然喃喃道：“但除了秦楓，還有誰能受得了她的脾氣呢。”

黃小燁愣住了，原本以爲楊母就是一個精明的上海阿姨，工於心計，無理取鬧，但她其實心裏明鏡似的，將一切都看在眼底。

她很清楚，其實秦楓是真的喜歡楊可琴，也是真正適合她的人。

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深愛女兒的母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