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北冥之神

“大叔，我給你送飯來了！”

青鸞提着食盒，興沖沖地來給顧陽送飯，她和宮雪一人輪流送一次，這已經是她第七次來送飯了。

顧陽頭頂烈日，在給一朵花澆水，滿頭銀髮好像流轉着淡淡光澤，沒有一點蒼老的感覺。

不知是不是錯覺，青鸞總覺得大叔似乎越來越有魅力，也越來越年輕了。

“大叔，你以前一定是個大官吧，不然尋常人可沒有你這種氣度。”

顧陽搖頭笑笑，放下水瓢。

“大官……也算是吧。”

六扇門火部銀章，倒也算是不小的官了。

今天的飯菜很豐盛，有酒有肉。

顧陽不緊不慢，細嚼慢嚥，似乎每一口都是難得的美味，要細細品嚐。

青鸞看着他，他的喫相不算優雅，但卻讓人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對生活的熱愛，那種熱愛，無形之中也感染了她，在大叔身邊待了一段時間後，就覺得心情開朗，彷彿這世間再沒有了煩心事。

“大叔，你爲什麼總是看那一朵花？”

顧陽望着那朵並不是多麼美麗的野花，笑道：“我以前總覺得，花的美醜在於綻放時的色澤、嬌豔，但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

青鸞不解道：“可這朵花確實不怎麼漂亮呀。”

灰色的根莖，乾枯的花骨朵，倔強地生長在奇花異草中，和那些珍稀的植物拼命爭奪一絲絲的養分。

換做是誰都只會毫不猶豫地拔了它。

顧陽卻道：“花的美醜不在於外在，而在於精神。”

“精神？”

青鸞幾乎懷疑大叔又得病了，一朵花能有什麼精神？

“汲取天地自然的養分，不容於奇花異草，還要與風刀霜劍搏鬥，最終孤芳獨豔，再零落成泥迴歸自然，這樣的精神，難道不美嗎？”

“賞花賞花，賞的不應該只是花盛開時的嬌豔，而是它的一生。”

顧陽放下酒杯，眼眸深邃，彷彿一汪深不可測的大湖，隱約還能聽到徐徐的波濤之聲。

青鸞竟好像真的聽到了，她疑惑道：“大叔，你有沒有聽到……海浪的聲音？”

顧陽一怔，然後大笑一聲，躺在一塊大石頭上，沐浴陽光，緩緩閉上眼睛。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臥忘其年，三光沉淪性自圓。氣氣歸玄竅，息息任天然……”

青鸞不解他話中的意思，只覺得頗有玄機，不一會兒，顧陽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身體放鬆到了極點，僅僅是看他睡覺，青鸞自己竟也有些困了。

“臭大叔，還和二師姐說你以前是大俠，你也就取了個大俠的名字，哪有大俠睡覺時這麼放鬆的？一點也不警惕。”

看了一陣，青鸞也止不住越來越強的睡意，靠着樹慢慢睡去。

波濤聲再次涌起，甚至以顧陽爲中心生出了海浪虛影，而他每一次呼吸，都好似巨鯨吐水，鯤鵬沉眠，等待着九萬里長風將至。

若是有會望氣之術的人在此，就會看到顧陽身上彷彿瀰漫着淡淡白光，宛如仙氣升騰，那是人的精神強大到一定境界，念生毫芒，交感天地，纔會出現的異象。

換言之，顧陽已經觸摸到了悟神的門檻，只差臨門一腳了。

……

休息了半個月，柳芳的傷勢也已好了大半，她準備繼續下山採辦。

一個嬌俏少女跟了上來，抱着她的胳膊撒嬌道：“柳姐姐，我也想出谷，你帶我一起去嘛。”

柳芳看着少女，眼中有着一絲寵溺。

這少女和她身世極像，當年她也是被人滅門，若非谷主出手救下，她早就成了地下冤魂。

“小楚，你出谷做什麼？”

小楚嘆一口氣，眼中有着一絲悲傷。

“我爹孃被殺，也不知道屍骨有沒有人收斂，我……我每次想到這，都睡不着覺。”

柳芳心疼地抱着她，道：“好孩子，你確實應該出谷看看，不過……大師姐不讓我傳授你破陣之法。”

小楚眼眸黯淡，道：“那好吧，對不起柳姐姐，是我讓你爲難了。”

柳芳一咬牙，道：“算了，你等下跟緊我的腳步，千萬不要跟丟了。”

小楚頓時喜笑顏開，道：“謝謝柳姐姐！”

兩人穿過十里桃林，但柳芳不知道的是，身後的小楚眼眸微動，已經將破陣的步法牢牢記在腦海中。

她望着前方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生怕自己跟丟的柳芳，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

青鸞一覺醒來，竟已是月上中宵。

此時星光璀璨，明月皎潔，她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十分舒暢，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她甚至有種感覺，自己若是練起劍法，可能會有所突破。

她本就是颯爽的性子，想到便做，絲毫不拖泥帶水。

鏘！

長劍在手，她看了一眼大叔。

顧陽早已醒來，他沐浴星光，白髮如綢緞一般在夜風中飄舞，正觀賞着那朵野花。

“大叔，我練會兒劍，會不會打擾到你？”

顧陽揮揮手，道：“你練你的，我看我的，天地之大，難道還容不下一花一劍？”

青鸞搖搖頭，大叔又開始說一些奇怪的話了。

當下她屏息凝神，精神全部集中在手中長劍上，開始演練起谷主親授的桃花劍法。

劍影橫斜，劍光清淺，這一套桃花劍法在她手中清盈靈動，如行雲流水，一招一式都別具美感。

青鸞越練目光就越明亮，只覺得往日困擾她的劍法關隘一朝散去，當真是靈感如潮，運劍如神！

水到渠成下，她竟然使出了桃花劍法的殺招，長劍宛如萬朵桃花盛開，芳華璀璨。

轟！

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劍痕，遠遠看去好似一幅桃花的潑墨畫。

顧陽沒有再看那朵野花，因爲這一式劍法讓他想起了另外一朵花，一朵種在他心裏的桃花。

“青鸞，這一式劍招叫什麼名字？”

涉及門派武學，本是機密，但青鸞完全信任他，甚至可以當着他的面練劍，自然不會隱瞞。

“大叔，這一式叫做“灼灼其華”，這套劍法叫桃花劍法，是谷主所創，傳給我們的。”

“說來也奇怪，我之前總是用不出這一式“灼灼其華”，怎麼剛剛就突然使出來了？”

她瞥了一眼大叔，臉上微紅，難道是因爲在大叔旁邊睡覺的原因？不知爲何，只是站在大叔旁邊，她就覺得莫名心安，就連練劍都如有神助。

難道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顧陽微微失神，他以初步感悟到的北冥之神引導青鸞入夢，在睡眠之中幫她調理暗傷，甚至通過呼吸的引導，傳了她一門上乘內功。

這上乘內功是顧陽這段時間所創，以道家內功爲根基，有調理內臟五氣、清心護體之神效，相當於低配版的北冥神功，但不能吸人功力。

但即便如此已是頂尖的一流內功，放到江湖中也能引起一陣血雨腥風。

他本是想悄悄報答青鸞的救命之恩，卻不想看到了這一式“灼灼其華”。

望着青鸞離去的背影，顧陽負手而立，白髮飄飛，眼中露出一絲回憶之色，月光下的身影顯得那般孤寂。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感謝書友20170206182428054的打賞，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