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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溫如月)

紹興離金陵還是有些距離的,??魏曕帶着包括長風在內的兩名侍衛以及兩個協助查案的小吏,微服騎馬出京,一路風餐露宿,??快馬加鞭跑了六日才抵達紹興。

進城之前,魏曕只帶着長風去客棧投宿,??安排另外三人去打探“民女失蹤案”的相關消息。

夜幕降臨,三人陸續歸來,??到魏曕的房間低聲覆命。

此案疑兇乃本地望族施家的三爺,名叫施子豐,今年三十歲,??已經成親生子,??是個舉人,??平時要麼在家裏讀書,要麼出門會友,??以前從未傳出過什麼傷風敗俗的惡名。但就在去年九月,施子豐身邊一個名爲畫兒的丫鬟突然不見了,??施家以爲畫兒回家探親時出了意外,派人去問,結果畫兒根本沒有回去過。

畫兒的孃家就找施家要人,可施家有數名下人都看見畫兒出府了,??於是施家洗脫了嫌棄,官府立案尋找其他線索。

去年臘月,施子豐母親身邊又消失了一個丫鬟,消失方式與畫兒一模一樣。

此時,已經有紹興百姓懷疑施家了,??奈何告到官府去,柳知縣煞有介事地調查一番,??依然道沒有證據。

然後就是今年二月,施家負責打掃花園的一個丫鬟萍兒,也不見了。

萍兒是個孤兒,按理說她突然消失也不會引起施家外面的百姓注意,但萍兒有個相好的小販,小販遲遲沒有等到心上人,跑去施家收買管事婆子打探消息,得知萍兒失蹤了,小販聯想到之前施家失蹤的兩個丫鬟,猜到萍兒遭遇了不測,又急又怒,直接跑去京城,將施家與柳知縣一起告到了刑部。

涉及到父母官徇私枉法,永平帝很重視,所以派親兒子魏曕去查。

魏曕在刑部並沒有具體的官職,更像是永平帝安插在刑部的一個眼線,讓他信任的皇子去監督官員們盡忠職守本分做事。雖然沒有官職,可魏曕有權旁聽案件審理、查閱各類案件,遇到他認爲有疑點的,都可以去找對應的刑部官員去對峙,甚至直接稟報永平帝都可以。

換個懶人,這差事可以變成閒差,但魏曕勤勉,沒事就看案子,刑部有他在,幾乎沒有官員敢玩忽職守。

除了魏曕自己找事做,永平帝也會臨時安排差事給他,像去年蘇州的案子,又比如這次紹興施家的案子。

“王爺,柳知縣是杭州知府田大人的表侄,去年剛中的三甲進士,據說上任後與本地幾家望族以及富商都有來往。”

“據說柳知縣辦理過的案子,凡牽扯到有錢人的,都是判有錢人贏。”

“王爺,施子豐的兩位嫡親兄長、三位堂兄都是進士出身,在外地爲官,施子豐少時才名遠播,然而連續參加四次春闈都未能金榜題名,據說去年春闈落榜後,施子豐在青樓喝得酩酊大醉,差點掐死一位歌姬。”

……

魏曕瞭解過基本案情,次日一早,他便以欽差的身份去了紹興縣衙,要求柳知縣重審施家一案。

柳知縣不知道他是王爺,可永平帝直接授命的欽差,這身份也是他不敢怠慢的。

在魏曕的要求下,捕快們將施家衆人包括府上的下人們都帶到了縣衙。

得知有欽差在,那些曾經做出口供聲稱他們親眼看見畫兒、萍兒三女離開施家的下人,有三個開始渾身發抖。

魏曕就着重審問這三人,推翻了他們先前的口供。

既然三個丫鬟沒有離開施家,剩下的就好辦了。

魏曕命人綁了柳知縣,再押着柳知縣一起去施家搜人。

其實柳知縣派人搜查過施家,還搜了兩遍,但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搜得並不徹底。如今認真搜查起來,長風便在施子豐的書房內找到一間似乎新修不久的地下密室,發現了被囚禁在此的三個丫鬟,一個個都瘦骨嶙峋,全身都是被人殘忍虐待過的痕跡,新傷疊着舊傷。

證據確鑿,施子豐、柳知縣以及所有知情不報幫助施子豐遮掩罪行的人都被下了大牢。

這案子看似簡單,然則如果沒有人堅持要爲受害的丫鬟們伸冤跑去京城,在地方官員與望族狼狽爲奸的情況下,極有可能將真相一直埋沒下去。

解決了案子,休息一晚,魏曕單獨帶着長風出發了,前往表妹溫如月的夫家,薛宅。

溫如月的丈夫,是永城侯府的庶子薛七公子,名薛煥。

魏昂在位時,永城侯府家裏出了位寵妃,所以在那三年戰事期間,永城侯府極其擁護魏昂,待永平帝登基之後,永城侯府就被削了爵位,判了個全族流放,只有不曾親自參與戰事的薛煥憑藉早年抗倭的功績以及他與溫如月的婚事,並未受到牽連,還在紹興任守備。

永平帝起事之初,薛煥爲了討好朝廷將溫如月貶妻爲妾,魏曕便記了他一筆。

可沒等他騰出時間收拾薛煥,溫如月的信就到了,解釋說薛煥當年那麼做只是爲了保護她,再加上夫妻倆有一個兒子,看在表妹與外甥的份上,魏曕纔沒有追究薛煥的過錯。

長風一路打聽薛宅的方位,終於來到一條巷子,卻見這巷子里居然有一家在做喪事。

魏曕騎在馬上面無表情,長風下馬,客氣地朝旁邊一位坐在樹蔭下乘涼的老婦人問:“阿婆,您可知道薛煥薛守備府上位於何處?”

那老婦人瞅瞅主僕二人,指着做喪事的那家道:“你們是來給薛大人弔唁的吧,就是那家了,哎,薛大人真是太可惜了,年紀輕輕的,竟然因爲與人拼酒拼出了事。”

長風臉色大變,看看馬背上的主子,繼續打聽道:“拼酒?”

老婦人:“是啊,就前幾天,薛大人去別人家裏喝喜酒,喝着喝着突然倒下了,口吐白沫,郎中趕來的時候人都沒氣了。酒又是什麼好東西,這種事還少見嗎,只可惜薛大人還那麼年輕……”

魏曕沒有再聽下去,催馬去了薛家。

長風連忙跟上。

薛煥已經死了五日,比魏曕進城還早兩日,就算魏曕一到紹興就先來探望表妹,也只會看到薛煥的屍體。

因爲隨時會有賓客前來弔唁,薛家大門敞開,管事身穿白衣,神情沉重地招待着賓客。

前來弔唁的自然都是與薛煥來往過的人,按理說管事都該認識,認識的也就不用多問,直接請進去就行。

因此,看到突然出現的兩張陌生面孔,管事不由地攔住二人,疑惑道:“敢問二位是?”

長風拿出自家王爺的腰牌。

那管事看清腰牌後,兩眼翻白,人軟綿綿地跪了下去。

這姿態過於異常,魏曕徑直往裏走,繞過影壁,前面就是靈堂,一張大紅棺槨擺在院子中間,棺槨前面,跪着一對兒穿喪服的母子。

魏曕看向那美貌少婦的臉,並非表妹溫如月,那孩子才三歲模樣,與外甥的年紀也對不上。

表妹是薛煥的妻子,薛煥死了卻不是表妹在此跪靈……

長風已經上前發問了:“薛夫人何在?”

美貌少婦一直低着頭默默流淚,哭得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聽到有人詢問,她才擡起頭,看到長風時還好,當她的視線落到一臉寒冰的魏曕臉上,美貌少婦只覺得一股子寒氣從腳底竄了上來,結結巴巴地道:“夫人,夫人她臥病在牀,您二位是?”

長風直接抓起旁邊一個戴孝的丫鬟,讓她帶路。

那丫鬟戰戰兢兢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美貌少婦。

這少婦便是當年薛煥將溫如月貶爲妾室後新娶進門的妻子汪氏,後來永平帝登基、魏曕封了蜀王,薛煥忙又把溫如月提爲正妻,讓汪氏做了姨娘。

長風看出薛家的情況不對,突然拔出長劍,抵在那丫鬟的脖子上,冷聲道:“帶路!”

丫鬟再不敢拖延,瑟瑟發抖地朝後院走去。

很快,她帶着魏曕、長風來到了溫如月的房間外,這裏還守着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黑臉丫鬟。

黑臉丫鬟看到長風手中的劍,呆住了。

長風丟開帶路的丫鬟,沉着臉往裏衝。

沒有人敢阻攔,長風一路來到內室門前,剛要進去,意識到尊卑,便朗聲道:“表姑娘,王爺來看您了。”

裏面無人迴應。

長風正在猶豫,魏曕直接推門而入。

進了內室,魏曕只覺得裏面一片死寂,等他繞過屏風,就見表妹溫如月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眼眸緊閉。

魏曕喚了兩聲,溫如月都沒有醒。

魏曕替她診脈,只覺得脈相微弱,與死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去請郎中。”魏曕吩咐長風。

長風領命,出去隨便找個街坊幫忙跑腿,他再綁了汪氏、管事與幾個丫鬟,提到主子面前審問。

汪氏與管事一個說法,都說自從大公子病逝後,溫如月就一直都茶飯不思,薛煥只能將家務交給汪氏操持。

丫鬟們卻有兩個畏懼長風手中的劍,哭着說出實情。

原來永平帝在平城起事時,溫如月就失寵了,薛煥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對溫如月母子倆十分冷落。

後來永平帝登基,薛煥雖然提了溫如月的妻位,卻怕溫如月在蜀王那裏告狀,便用溫如月的兒子逼迫溫如月寫了那封信,然後將溫如月母子倆幽禁後宅,對外只稱溫如月染病需要靜養。

溫如月的兒子曾經被汪氏苛待,落下病根,被囚禁後得不到及時治療,去年年底病逝。

薛煥怕溫如月哭鬧,每日都在溫如月的飯菜裏放些迷藥,如此溫如月即便清醒,也沒有力氣喊叫,更離不開這間被人嚴格看管的屋子,而曾經忠心於她的丫鬟們,早在汪氏進門當年,便全部被髮賣去了別的地方。

這次薛煥的死,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薛煥是朝廷官員,他一死,消息肯定會上報朝廷,蜀王府也可能會派人來弔唁。

汪氏自知瞞不住太久,她已經有了計劃,準備在停靈的最後一晚,也就是明晚安排溫如月“悲痛自盡追隨亡夫而去”,沒想到蜀王府的人比她的計劃提前到來,來的還是溫如月的親表哥,蜀王殿下!

儘管汪氏能咬牙否認丫鬟們的說詞,可是,屋裏還有一個溫如月。

郎中到後,精心替溫如月調理兩日,溫如月雖然還無法下地走動,卻能開口了,朝魏曕狠哭一通後,開始悉數薛煥與汪氏的罪狀!

魏曕怒不可遏,將薛家衆人全部送去官府,而薛煥的屍體,也被人從棺槨裏擡出來,拿破席子一卷,丟至荒山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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