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修·三部會議

第九章

能源部部長周偉傑聽到風聲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他把熊昊齊喊到辦公室說完整個事件，就見熊昊齊脖子梗得老粗，粗眉帶上戾氣。

周偉傑六十出頭，髮際線已經沒了半截，富態的圓臉遠看倒顯得慈祥，“97號能源石從你的礦區流出，這件事孫委員也很重視，畢竟牽涉緩釋劑。”

“部長！我不可能做那種事！”熊昊齊喘出口粗氣，“一定是嚴贐那鱉孫想出來的陰招要弄我！不就是罵了他兩句，心眼比針眼還小。”

“雖然97號能源專屬烏斯里礦區，但我也知道，能動手腳的地方多了去，我是相信你，”周偉傑將茶葉放到杯子裏，“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專案小組一定會查，到時你要積極配合，查出來沒問題你的廳長職位還是照樣升回去的，這段時間就先掛代理廳長，對部裏來說都是一樣的，別太往心裏去，啊，聽到沒有，熊昊齊？”

熊昊齊低沉地說，“我知道，部長。”

“別有心理負擔，把手頭事情做好，知道吧，去吧。”

熊昊齊走後，吳蒙從辦公室裏的小房間中走出來，接過服務機器人手中的水壺給周偉傑添上水，“部長，他……”

周偉傑端起桌上的鐵觀音扶蓋吹氣兒，“你盯着點別到時候栽贓到咱們的線上去。”

“我知道，部長，我今早一聽到消息就去查了我們的貨，翻了兩年的賬都一點不少。那塊97號絕不是從我們線上流出去的。”

“呵，”周偉傑嘬了口茶，哈氣說，“這次審查沒事最好，要是出點什麼幺蛾子……”他的表情淡下去，留下法令紋淺刻，“只能可惜熊昊齊了。”

吳蒙附和的笑着稱慰，“部長平時關愛熊昊齊有加，他這時候回報您也是應該的。”

周偉傑復又恢復慈祥的笑容，看着茶葉被熱水衝得紛亂，在一片氤氳後說，“議和團來了後，殖民區的水又要更混了。”

熊昊齊從辦公室出來後，他的副官連忙上前，“熊哥，到底怎麼回事，部長怎麼說？”

“代理廳長，等待審查，”熊昊齊焉了吧唧的，“嚴贐被兼任了監察署的專案組組長。”

副官的身形不比熊昊齊小，兩個大塊頭走路速度飛快，踏出辦公樓外就往礦區去。

“熊哥，我就說別招惹嚴贐了，他在姝娓廳和咱們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您每次都招他幹嘛呀，您不是從傭兵學校出來的不知道，他以前在學校時綽號就叫閻王。”副官喋喋不休。

“狗仗人勢的東西。”熊昊齊語氣依舊不屑，“這叫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放以前，他，你們這些小鬼見到我都得叫聲爺爺！”.七

“哎喲熊爺！我這麼和您說，”副官有些着急，“聽說嚴贐自己有本小黑本，上面的人他會一個個弄死。輪到你的時候，只要聽到他說‘該死了’三個字，沒一個活着的。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

“切，都死了誰？”

“……我們那時上課考試吧…都是模擬賽……”副官有些心虛，咳了聲，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補充，“不過聽說姝娓廳上任廳長……”

熊昊齊剛想說幼稚，又聽到只說半句的下文，終於放慢了腳步，上一任姝娓廳廳長從建廳那年就做到現在也有近30個年頭了，嚴贐畢業被分進姝娓廳後，短短兩年時間就讓人不僅落馬讓位，連小命都沒保住。

誰都不知道緣由，似乎只要和嚴贐扯上關係的命案，總是撲朔迷離。

熊昊齊比副官年長五十有餘，他是真正經歷過末日時代的那一批人，文化程度不高卻得了末日的紅利，因爲身體開發的異能讓他能在末日裏拉幫結派，他弄死過的人比小毛孩子喫過的飯還多，見過地獄的人還怕什麼閻羅王。

現在他最頭疼的是自己給野區的能源運輸線要是被牽扯進去，搭上的就是他以前那羣兄弟的命。

“走快點！”熊昊齊大掌拍上副官的背，震得人往前躥了躥，“老子先去查查那97號能源到底從哪裏落到你那位閻王手裏的。”

***

研究院內，城胤野站在一個研究員的身後，高大的身影把人給罩了個嚴實，“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一回革命區就想黑了嚴贐的通訊器，現在地球上的通訊器分三大勢力，一個是殖民區生產，用殖民區網絡衛星覆蓋，一個是革命區生產，用革命區網絡衛星覆蓋，兩者互不想通。

簡單來說，拿着A去了B的地方就沒信號，這麼做也是爲了切斷一條間諜溝通的渠道。

最後一種則是野區專用，爲了搶佔野區的資源，兩區都生產了一種專供野區的型號，只有身在野區才能聯通兩區的網絡。

城胤野三種模式都試了個遍，最後精神力被打進去反而自己的太陽穴被刺得生疼。

他把這顆耳釘丟到通訊科好幾天，通訊科長給了個結論說這不是通訊器，他沒辦法，只能把東西再丟到研究院。

就算不是通訊器，只是普通物件也該有個說法，這個黑色的是什麼材質，黑曜石？金鎢石？這精神力反彈機制絕對是加了超密防護網的，不可能是原石。

研究院拿了東西又是好幾天不給消息，城胤野的興致被吊得老高，像個搖晃半天愣是不開瓶的汽水，漲得快要爆炸。

“少帥，這東西你從哪兒來的？”研究員用鑷子鉗着它又放入一瓶顏色詭異的試管中，“這幾天我實驗了無數種器械，他的堅硬程度比現在最堅固的ZS材料還強，熔點超過超耐熱材料，裂點超過冰凍基料，密度極大。”

“也就是說你不僅打不開，還想弄壞它。”城胤野語氣不是很好的總結。

研究員沉默片刻，用鑷子將東西掏出來，“還是有點收穫的，至少知道了這是一種新型材料，和橡膠某些性能相似，橡膠遇水會成倍膨脹，這個材料應該是遇到某些物質也會發生這個情況。”

陸謙亨走到掛着“特級研究員-閻樂晨院士”的私人實驗區前，看着門口趴着的九尾貓，這貓左耳上被打了個環，掛着的通訊器閃爍不停。

他刷上工作牌進門，走到城胤野身邊說，“少帥，元帥等您很久了。”

城胤野伸手直接從鑷子上拿回耳釘，不鹹不淡的說，“辛苦了，走。”

“欸少帥！你等等啊！這東西我還要接着研究，這可能是……”

“可能是什麼？”城胤野停住腳步回頭問。

“你把東西給我，我弄出來了告訴你。”研究員說。

城胤野看了他三秒，“滾蛋。”

“小氣。”研究員切了一聲。

等到城胤野長腿邁出私人實驗區大門，研究員才雙手插進自己的衣兜裏搖頭晃腦的轉身，“這可能是新型機甲技術的革命性材料~”

城胤野撈起門口的九尾貓放到肩上，走出研究院騎上猙向總統樓飛馳而去。

他剛走到元帥辦公室門口，就看到警衛兵站在門口大聲喊，“報告元帥！總統讓您馬上去1008會議室！”

“希德人賊喊捉賊這套真是玩的爐火純青。”城胤野拎着九尾貓的後脖子往地上一丟，側過警衛兵進入辦公室，“老爺子，我和你一起去。”

“立正！”城戍鋒一跺柺杖，城胤野立刻兩手貼着褲縫，泯着脣目不斜視的直視正前方的白牆。

“我看過你的作戰報告了，爲什麼不退反進？”城戍鋒90有4，按照現在的異能人均200歲壽數而言，正值壯年，他聲音渾厚中帶着滄桑感，腰板筆挺，手握龍頭杖坐在將軍椅上，不怒自威。

“希德挑釁我軍，自然要戰。”城胤野神色不變，說的狂妄。

“還有呢？”城戍鋒紋絲不動，繼續問。

城胤野斂神凝氣，沉穩的說：“今年希德下議院要換屆選舉，挑釁的希德兵不知道是哪個希德議員家養的，不如將計就計，等會兒會議上跳的最兇的是誰，您就知道了。”

“還有呢。”城戍鋒聲音越來越低。

“交戰地離A78號能源的礦區太近，不打一場讓他們以爲我們的目標是資源站，那裏會很快暴露。”

“還有嗎。”城戍鋒似有無限耐心等待他心中的答案。

站在老爺子身後的副官方旭陽已經開始給城胤野使眼色，用口型說着“華穆”兩個字，城胤野視而不見，筆挺挺的站在那裏，囂張的擋住窗外所有的光。

“喵~”

九尾貓在角落裏蹲了會後不甘寂寞地叫出聲，邁着安靜的步子抓着城胤野的褲子往上躥，窩到他肩膀上用臉蹭了蹭男人的下巴。

城戍鋒看着九尾貓的耳朵，“報告裏面你提到一位觸發你們佈防的不明人士，交戰之後，你的第一條命令是讓華穆包圍資源站，活捉他。”

“我和那位不明人士在資源站附近交手了。”城胤野神色不變。

“你和他交手的內容爲什麼不寫進報告裏面？”

“他出現在A78能源地不是偶然，他隱身方式也不是常見的中微子異能，現今沒有任何一種異能可以隱藏熱武器。他不僅隱藏了外骨骼裝置，身手也很不錯。這個人身上有很多祕密，不適合讓別人知道。您想要了解儘管問我。”

軍部不是城家的一言堂，他的報告也不是隻有老爺子看得到。他自認自己的理由擲地有聲。

“爲什麼第一條命令是讓華穆包圍資源站。”城戍鋒神色犀利，顯然並不滿意對方的回答，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九尾貓從窩着的姿態睜開眼站起來也盯着對方。

城胤野沉默不語。

老爺子提高了音量，斥問：“今天要是沒有那個挑釁的希德兵，這個狗屁隱身人你抓還是不抓？”

“抓。”

“破壞‘和平協議’你抓還是不抓！？”

“抓，”城胤野自信的說，“我抓他不會破了‘和平協議’。”

“現在的結果就是和平協議已破！不禁上報私自戰鬥，特種部隊是你的還是聯盟的？目無法紀！”

“戰場瞬息萬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有自己判斷孰輕孰重的能力。”

“你有個屁！”老爺子狠狠跺了柺杖，“小子，你還不是將軍！”

“喵！”

九尾貓炸毛尖叫了一聲作勢要撲向老爺子。

蓄勢待發間方旭陽立刻上前一步提醒，說：“元帥，該開會了。”

“你給我滾回去抄詩！”

“是！”城胤野敬禮回答，順手抓着九尾貓的後脖子又往地上扔去，九尾貓不甘願的繞着男人的腿間盤走試圖重回寶座。

“抄岳飛！不許抄李白！”老爺子輕拍桌子。

“元帥我們該準備一下了。”方旭陽替城戍鋒拿過文件，催着城胤野快出去。

城胤野走後，老爺子才“哼”出一口氣，義憤填膺的說：“讓他從小抄詩學畫，結果性子一點都沒收起來反而越來越野！生化部的那羣異獸哪個兇馴哪個！野區的交易都做到星盜頭上了！特種兵那要塞連我都進不去！還不夠他鬧！現在碰到個抓不住的人連和平協議都敢不放在眼裏！”

方旭陽一邊整理文件一邊安撫，分析總結說：“利用資源站一戰將計就計替當天的武器交易作掩護，不僅可試探革命區現在的局勢，還能再藏下A78能源。一石三鳥，小野有分寸的，他不是頭腦發熱。”

“你少幫他說好話，你看看他剛纔，還敢跟我犟在那裏！”元帥重重拍桌，“還把通訊器又掛那隻貓耳朵上！你說我是聯絡他還是聯絡他的貓！？”

“元帥你消消氣，他剛不規規矩矩挨訓嗎，這要換四年前，您想教育他可連人都要抓上好幾天。”方旭陽說着笑出來。

城戍鋒出神片刻，嘆出口氣，說：“這小子想要的東西，咬住了就絕不撒口。比他那爹還挑剔，這兩年已經沒多少東西能入他的眼了，去查一下他說的那個神祕人。”

“讓情報部在查了。”

“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要出事。”老爺子陰晴不定的浮出笑意。

“您不是盼着嗎。”方旭陽拿起文件，也笑看着元帥。

老爺子曾在城胤野十四的年紀就忍心把他丟出去參戰，和一羣末日強者虎口奪食，和希德人穿梭星際不問生死，當年多少人勸了沒用。

老爺子的兩個兒子都死了，小兒子的獨苗好不容易生在末日後世代，城胤瀧想陪弟弟去，跪了老爺子，結果被狠狠抽了一頓。

“我們城家人上不跪天地，下不跪神佛，就是死了，也要給我堂堂正正站着閉上眼睛！”

“但是爺爺！”

“住口！——小野，你想不想去？”

城胤野略顯吊兒郎當的站在一邊，食指與拇指撥着那串108顆的鮮紅血翡珠子，頭一仰，問：“希德那批微電子□□給我嗎？”

老爺子板着臉說：“那是希德給的勝仗佣金！你也敢要？”

“要打就打勝仗，我能贏，就該是我的。”

老爺子大笑着揉亂了城胤野的頭髮，說：“那是錢將軍的東西，你要是打贏了回來還能把他揍趴下，東西就是你的了！”

城胤野停下撥弄，把血翡繞了三圈帶回手腕上，志在必得的說：“一言爲定。”

凡有血氣者，必有爭心。

他城戍鋒的孫子必須會爭能野！他就是要他敢兇夠狠！

“爺爺！”

“瀧兒，太史慈說過什麼？”

“……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回去再抄三千遍。”

***

“我們已經遲到了，元帥。”方旭陽輕聲說。

“總算是遲到了。”城戍鋒站起來，2米4的身高猶如參天大樹。

他在城胤野最叛逆的十八歲拘了他，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深，他花了四年要城胤野學一個忍字。

當自由成爲慾望的藉口激情四溢的讚頌着虛妄時，當和平與安寧需要屈膝俯首來交換時，城家人會用血去沖刷所有荒謬，用脊樑撐起這天地，用無盡的爭鬥捍衛人類的尊嚴，無論是這殘破的世界，還是那浩瀚的宇宙，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