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嚴贐回酒店之後坐在吧檯的高腳凳上愣神許久，房間的溫度令他胸口發悶時他才站起來脫下大衣，再慢條斯理的解開軍裝，褪下皮靴摘下血翡去沖澡。

躺在牀上的時候毫無睡意，便乾脆坐起身靠着，腦子裏全是今天的各種細節，賈修純將那麼重要的文件隨手放在桌上，這是對待一份渴求了二十三年的資料的態度嗎？

絕對不是。

他毫不懷疑文件的真僞，那賈修純的態度又代表了什麼？

是保守派已經不想再在戴森球上費心?是他們早就拿到了資料？如果是後者，又是誰給的？

他說青草一直和賈家保持聯繫，青草的上線是誰？如果有這個可靠的上線又爲什麼要選擇那麼極端的方式讓他來革命區送文件？

所有的信息滿是悖論，嚴贐疲倦的捏了捏鼻樑，他拿起枕邊的血翡催動精神力拿出一顆灰髮晶色的異能珠放在鼻下，這是城胤野提取自己的異能留給他的東西，彷彿還能在上面聞到城胤野的味道。

人真的是一種脆弱又驕奢淫逸的動物，或者說他真的是一個脆弱又驕奢淫逸的人，城胤野纔開着過濾罩陪他睡了幾個月，他就已經不習慣一個人入睡了。

但即使如此，他依舊捨不得用異能珠做一個過濾罩出來，只是這麼反覆的捏滾在指尖似乎就已經得到了些許安寧。

他閉上眼搜索血翡裏面的視頻，他之前完全不知道城胤野竟然錄了那麼多。

還有一些其他的視頻資料保存時間是二十多年前，他好奇的隨意打開一個。

一張疤痕錯落的後背躍然而出，背肌發達強健更甚城胤野，隨着畫面往下露出赤-裸的、正跪在牀上雙腿，□□明顯是一個女人。

嚴贐有些愣住。

就在這時畫面突然一晃，血翡似乎被放到了高高的牀頭櫃上，整張牀上的畫面一覽無餘，古銅色的男人看了一眼血翡的位置，兩道雙眉如刀劍鋒利，眼窩極深，眼角微微下垂帶上邪氣與慵懶，漆黑的瞳孔裏滿是欲-望，與城胤野的眼神如出一轍。

這是城家人的眉眼，桀驁霸道彷彿能侵佔一切。

“城明你又在錄什麼！”女人不悅地聲音響起，“快乾…活。”

嚴贐被突然直接的畫面扯回神，臉轟地一片爆紅，手忙腳亂地關上視頻，隨便點了另外的。

他終於知道爲什麼每次城胤野都喜歡把手鍊放在牀頭櫃上還要時不時地調位置了，他真是服了，居然能在這裏面看到……看到岳父母的恩愛實錄，原來這種興趣也會遺傳…那些研究遺傳學的真該立個專項。

莫名其妙的意外倒是將嚴贐的孤寂衝得乾乾淨淨，此時畫面上只有城胤野一個人，他看了看視頻拍攝時間，八月初。

城胤野敞着浴袍半依在牀頭，他對着鏡頭像在傾訴，聲音是事-後的低音炮，低啞性-感，“真是要命了，現在聞到他的味道就ying。”

他把未經擦拭的手指一根一根抹在一本本子上，笑得像惡作劇的少年，“嘖，最好他全身都沾上爺的味兒。”

他抹完之後臉上是罕見的迷茫，“這算喜歡嗎。”

視頻很短，嚴贐認出了那本本子是他給對方的精神力淨化資料筆記本，他之後要回來的時候城胤野就笑得很奇怪，還讓他好好保存，原來——嚴贐無奈地暗罵了句小畜牲。

原來他八月初就已經……

嚴贐翻着血翡裏的視頻，看到今年最早的一個視頻居然是7月15日，那天是議和團來殖民地的日子。

他打開視頻，心情竟然是忐忑的，跳得飛快又似乎沒個着落。

這個視頻裏的畫面切換的很快，顯然是城胤野戴在手上時錄下的，是他們第一次交鋒時的畫面。

應該是當時城胤野想要錄下試探自己的對話，他懸着的心慢慢掉下來，有些說不清的失落。

他慢慢看下去，視頻在他被送去醫院後還開着，是城胤野與陸謙亨的對話，畫面隨着垂下的手拍到的全是猙的紅毛。

城胤野說，“既沒異能，又一身的嬌肉，你說這樣的人得拿什麼樣的好東西才能讓希德這麼護着？”

……

“他有異能，小騙子忍着呢。”

陸謙亨的聲音伴着很大的風聲，“他的異能是…？“

“勾魂。”

這麼早就已經懷疑他了嗎，猜的還這麼八九不離十，蠱惑人心的幻術不就是勾魂攝魄麼，他看着快到底的進度條，爲自己的意料之中而感到幾分落寞，心規律地按回心房，一下一下緩慢無聲。

陸謙亨離開後，妲己被城胤野塞進胸前的軍裝裏，城胤野好像這時剛剛意識到錄像還開着，雙眼看着鏡頭。

這是嚴贐對城胤野的眼神最初的印象，狂妄、囂張、目空一切，深得發憷，沒有溫度，沒有焦點的自由。

“真會勾引人，”城胤野的聲音很低，“好像還把自己惹生氣了……嘖，漂亮是真漂亮……”

猙的起飛讓後面的話雜音很大，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嚴贐那顆呆在房間裏的心卻蹦蹦躂躂地再次作妖狂跳，他的臉頰酡紅，似醉似羞，那一天城胤野攜疾風而來用馴獸鞭挑起他下巴時他確實下意識地放出了暗示，他以爲城胤野沒有懂。

他在那時，不……應該更早，在迎接議和團的那一天，他就對城胤野，一見鍾情了。

所以才那麼忍不住地……想撩他。

他找到最後一個視頻，時間是昨天深夜，他都不知道最晚睡着之後城胤野還偷偷起來錄過視頻。

“寶貝兒，我一直在想我是什麼時候迷上你的，這兩天整理視頻資料時才發現原來我對你是一見鍾情。這裏面有我從開始直到今天的所有心路歷程，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陪你重新再走一邊，我都不怕被公開處刑了，所以每天笑一下好嗎，心情好的話再給我留點新資源怎麼樣？”

視頻的結尾是城胤野拿着血翡錄下他親吻他睡顏的一幕。

嚴贐終於露出今天的第一個淺笑，吻過血翡羞意未散地錄道，“真不要臉，我在革命區很好，今天見到了城元帥，老爺子器宇軒昂出口成章，他好像知道我們的事了……”

嚴贐覺得自己的狀態過於靦腆，輕咳聲換了話題，“在附二星不要什麼事都讓華穆替你辦，和你一批的人雖然是學生，但也是殖民地異能最優秀的一批人，他們有拉攏的價值，親愛的，你是一個將軍。”

爲將者，海納百川恩威並重。

*

周進天回去後找到週中陽說，“我在城家見到了調查團的人，是嚴贐。”

他隱去嚴贐與城胤野的關係，並不希望爲他的兄弟帶來更多麻煩。

週中陽剛剛掛斷與希藍的通訊，“城胤野與皇族搭上關係去了附二星。”

“他去那裏幹什麼？”

週中陽搖頭，皇族那裏一直是特工們最頭疼的地方，打不進摸不透，混在傭兵學校裏面想去附二星一探究竟的人全都一去不返，希德將附二星保護得密不透風。

“那裏是希德的軍事重地，城胤野去了也不一定回得來。”週中陽說，“希藍剛纔暗示我趁着調查團在的時候，”他的聲音放低，用上狠勁兒，“吞了城家。”

周進天屏息後退半步，又上前一步，“哥。”

週中陽看向周進天，“我知道，吞下去會撐死，但咬下一軍團不是沒可能。”

一軍團，城胤舞。

“希藍是想要……”周進天在週中陽的點頭裏沒了聲音。

他猶豫許久，又喊，“哥…”

“我知道城胤野是你兄弟，”週中陽說，“他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我們又不是讓他姐姐去死，能拿到一軍團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取代城戍鋒，他們現在浪費資源研究星際航母有什麼用？這麼多年有一丁點的進步沒有？沒有！”

他語重心長地說，“我坐上元帥後與希藍重訂和平協議，他要的是主星的權利，我們發展異能者的軍事基礎與他交易僱傭兵，到時候地球主星是他的，地球就能解放重回我們自己手裏，從基因選擇開始優勝劣汰，無異能者註定要被淘汰，他們現在人數再多也沒用！沒了城戍鋒，賈修純撐不了多久。”

“這件事你知我知，哥哥信任你，別令我失望，”他看着糾結的周進天說，“進天，我們是爲了人類的未來。”

周進天頭腦發暈地走出週中陽房間，站在原地停了片刻有些自暴自棄地把一切拋到腦後重回景宴尋歡。

*

“天快黑了，去問少帥！我們還繼續深入嗎？”華穆渾身是泥的對3號說。

3號點頭後飛快地往後跑去，他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城胤野趴在一顆巨大的古樹上眯眼看着前方，他的正上方是一條掛着身體對他虎視眈眈的巨蟒。

城胤野揚手捏住巨蟒七寸，拇指硬生生掐入堅硬的蛇麟，收回手後巨蟒悄無聲息地掛死在那裏彷彿從來動彈過的裝飾物般。

“少帥，三期生撤了，1號詢問是否深入？”

“收隊。”城胤野跳下樹，猙咬住巨蟒掛到身後帶回食物。

3號聞言飛快地前往各處傳訊，十多個人滿身髒污地從各個角落向城胤野靠攏，城胤野掃了一眼人數，“走。”

等他們回到自己在這片雨林的基地後才稍稍鬆懈下來，他們已經在這裏撐了一週，還有一週。7K妏斆

一週前，他們初到附二星，基地裏面爲他們授課的老師是一位伯爵，他們來這裏後才知道一共要在這裏學習三期。

第一期就是實戰，只能使用異能與兵器，不允許使用機甲，通訊設備的爲期半個月的戰鬥，與他們對壘的是三期生。

“他們就是想給我們個下馬威！”一個傭兵學校的畢業生說。

他們這一批一共12個人，但因爲城胤野四人的存在無可厚非的都以城胤野爲首自發團結在了一起，但三期生卻不這麼想，他們可能聽說過城胤野，或者曾經敬佩仰慕過革命區，但自從學會精神圖騰後他們才知道世界有多大，自己有多渺小。

“就是，第二期才學異能和精神力理論，要是我們現在就會說不定都掏掉三期生老窩了！”另一個人說。

章凌看了看城胤野，見對方沒開口，他就閉嘴着什麼都不說，有熟悉的人手肘撞撞他示意他說些什麼來附和，他只是低頭幹活準備生火。

“少用異能，”3號在章凌打算用異能生火時說，“少帥說的。”

“幹嘛不用啊，”另一邊有人抱怨，累了一天只想快點生火喫飯，營養液根本不是人喝的，“我帶着緩釋劑。”

華穆看了看城胤野，後者正撥着黑翡靠在趴着的猙身上查看視頻。

城胤野察覺到華穆的目光撩起眼皮斜了眼，默許的狀態讓華穆有了分寸。

於是華穆便開始對那些學生們說，“我有一個問題，爲什麼要讓三期生和我們對戰？對我們來說可能是下馬威，但對他們而言有什麼好處呢？”

“增加實戰經驗？”有人不確定地說。

“如果二期學習的精神異能比我們高級很多，那與我們對戰的經驗有什麼意義？”

大家被問得發懵，大多數人都沉浸在被下馬威的氣惱中，根本沒有餘力去思考別的事情。

城胤野眼底閃過笑意，收起視頻擡起頭看向他們，開口破題，“異能的使用質量及頻率會導致癌化，提升後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那三期生！？”

城胤野點頭，“教會他們更厲害的能力，就算有黑色荊棘的制約希德人也是不放心的，地球人對他們來說和武器沒什麼區別，都是消耗品。”

華穆見城胤野停下，立馬接着說，“所以三期生的實戰訓練就是爲了讓他們過渡使用精神力與異能，一邊達到最佳狀態一邊也臨近癌化狀態。”

殘忍的真相籠罩在所有學生頭上，傭兵學校在死寂的殖民地給了他們一條出路，但現實依舊如此絕望，似乎無論如何努力也見不到光。

“城少將，”章凌第一個打破沉默，目光灼灼與其他人都不同，他有一股近乎天真的信念，“您有辦法，是嗎？”

那是嚴贐曾經種在他心底的種子，以前絕處逢生的經歷成爲信念與力量，讓他不再視絕處爲洪水猛獸，永遠向陽而生。

城胤野往木柴堆扔了一顆異能珠，催動精神力在猛躥直上的火焰裏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