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8章 像母親一樣瘋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牀上原本熟睡的小平頭突然睜開了雙眸，那雙眸子不似白晝時的清澈陽光，琉璃光面下是渾濁的湖水幽深昏暗。

她有些機械的起身，似乎軀體和靈魂對不上，又或是太久沒有用這具身體，有些陌生。

她熱了一下身，做了幾個旋轉，伸胳膊做了孔雀舞的動作，“嗯~~~”哼出一段旋律，翩翩起舞起來。

在父母離婚之前，她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學了畫畫、鋼琴、舞蹈，無憂無慮，每天洋溢着笑容，直到父母離婚那一天，母親瘋了，哥哥用瘦弱並不厚實的肩膀撐起這個家，那時她不敢再給哥哥負擔，生怕哥哥會垮了，就像母親一樣瘋了。

她彷彿從天空墜落凡間的小鳥，失去了展翅高飛的資格，落入雞窩之中，又不能入羣，被排斥，被欺負……

那時，還有一年她就要小學畢業了，學費已經交了，只要繼續讀下去，就能爲家裏節約一部分開支，她每天歡歡喜喜揹着書包上學，歡歡喜喜回到家裏。

但其實，她早已經學會戴上了假面。

從高空落下，總有人想要見沒了翅膀的小鳥努力掙扎，想要反抗的模樣，或是被擊敗哭泣的模樣，她被曾經認爲是最好的閨蜜鎖在廁所裏。

從廁所門上澆下來一盆冰水，將她對這個世界僅剩下的熱情熄滅。

“爲什麼……”她輕聲哭泣着，詢問着曾經的好友。

隔着廁所的門，卻傳來她的笑聲，那笑聲是充滿愉悅的，是暢快極了的。

“爲什麼呢？陳悅，這麼多年了，我都像是你的跟屁蟲，不就是因爲你家有錢，我外公要仰仗你外公指縫裏流出一點生意給他做！我討厭你，看到你第一眼就無比的討厭你！憑什麼你有一個溫柔的好爸爸，有一個美麗的好爸爸，有一個疼你的好哥哥，有一個將你如珠如寶疼愛的外公！”

“我呢！我有什麼？一個重男輕女的外公，一個整日在外賭博喝酒的父親，一個暴躁打罵我的母親，一個整天學着外婆喊我賠錢貨的弟弟！”

“哈哈哈，陳悅，你的好日子到頭了！你也有這一天！我終於解脫了，終於不用再跟在你身後拍你馬屁，像你的跟屁蟲一樣跟着你！”

“你的外公死了，你溫柔的父親原來是披着羊皮的狼，還不如我爸爸呢！我爸爸雖然賭博喝酒，但從沒有背叛過我媽媽，也沒有私生子女！陳悅，你美麗的媽媽變成了瘋子，疼你的哥哥只是一個還擔不起家的學生，就算等他畢業了工作了，他也淪爲了普通人，再也不是豪門小少爺，你也不再是豪門千金！”

聽着好友暢快的笑聲，陳悅覺得很冷很冷，冰水浸透了全身，從四肢百骸進入身體通往心臟，整顆心冰冷冰冷。

她不知道被困在廁所裏多久，直到班主任老師找到她。

外面天黑了，學校很空，那隻手伸向她，變得肆意，如同冰冷的毒蛇遊走在身體，她麻木的擡起頭，對上班主任那雙詭異的充滿佔有慾的眸子，她害怕極了，害怕世界的冰冷，害怕那雙冰冷的手，想要躲避這一切，想要閉上眼睛沉睡過去。

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躺着頭破血流的班主任，她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走到廁所裏的鏡子前，看向鏡子中濺了一臉血的面容，有些陌生。

第二天，班主任因摔傷而住院，有新的代課老師來上課。

班主任沒有說當天發生了什麼，也沒有警察找到她，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但好像有發生了很多事情，因爲她漸漸發現自己變得不正常了，起牀喫完早飯出門上學後發生的事情她都不記得，回到家裏又會恢復意識。

她隱約覺得，也許自己身體中住了另一個，又或是另兩個……自己。

像是母親一樣，瘋了嗎？

但她再也不會感覺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