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一片黑沉的迷霧中，他睜開眼，發現自己一個人站在學校的樓頂，夜間肆虐的風從耳邊毫不客氣地刮過。沒有絲毫身臨其境的恐懼，他很清晰地知道這是個夢。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像被高級的魔術施法一樣，他感到身體一陣輕飄飄的，腳尖也漸漸離開了地面。原來，他已經變成了一隻小鳥。他展開了翅膀，想飛上天鑽進雲朵中，在無垠的天際自由地翱翔。

他飛過教學樓，掠過小橋流水，正準備停在一棵大樹上休息。然而，耳畔響起如同雷鳴般的巨響，他瞬間睜開了雙眼，受驚的心臟在胸口激烈地蹦跳着，飛翔帶來的漂浮感一點點從身體抽離，牀鋪的觸感漸漸被身體重新感知。

“你還知道回來？！”

“你小聲點，小憐還在睡覺。”

“小憐小憐……你就知道他，你眼裏有沒有看到我？我可是到現在都沒有睡，你知不知道，一宿一宿地睡不着有多痛苦？！”

“我又沒有讓你等我！你究竟想怎麼樣？”

……

門外頭，父母的爭吵仍在繼續，已經習慣了這一切的椎名憐只是默默伸出手，用胳膊擋住有些疲累的雙眼，他張開嘴，不多時，有些劇烈的呼吸隨着胸膛的起伏慢慢平緩下來。

果然，夢總是要醒的。

在黑暗中也格外晶瑩的淚珠，從藏在胳膊下的眼角一顆顆滑落。

天亮了，準備去上學的椎名憐打開門，毫不意外地看到屋外一地狼藉，就連自己前一晚放在桌上的便當也被摔得一乾二淨。他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看了兩眼，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家裏做飯打掃的阿姨十點鐘纔來，除了拿上父親拍在桌上的零用錢買喫的，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揣上錢、背上網球包，他回頭看了眼靜悄悄的家，向着空氣輕聲說了句，“我出門了。”

很顯然，無人迴應。

上學路上，椎名憐在便利店隨便買了點麪包，看着灑滿陽光的海面，有些機械地將果腹的麪包塞進了胃裏。

慢慢熬吧，還好，又是不怎麼糟糕的一天。

他慢吞吞地向學校挪動着自己的步伐，一路上能碰上不少立海大的同學。有的認識他，有的則不認識，但大多畏懼於他有些陰沉的氣息，脾氣好的，勉強擠出個笑容道一句“椎名君，早上好。”膽子小一點的，則是會快步拉着同伴離開。

不過也有意外。

一抹鮮豔的紅色飛快地掠過他的眼前，網球部乃至全年級有名的校園愛豆丸井君，正笑嘻嘻地朝斜前方揮手。

椎名憐擡眼看去，剛從車上下來的幸村精市正在和父母、妹妹道別，玉雪可愛的小女孩臨別前還不捨地抱了抱哥哥，送上了小公主式的親吻一枚。

椎名憐很明顯能聽到身邊人羨慕讚歎的聲音，“幸村君，果然很疼愛他的妹妹，好羨慕啊~~”

“爸爸是有名的音樂家，媽媽是超級棒的作家，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幸村君，果然是現充吧！可是他自己也好優秀，暑假裏還帶着網球部拿下了今年的全國冠軍，啊啊啊，果然讓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

‘最重要的是，部長他有着很和睦的家庭。’回憶起剛纔見到的畫面，椎名憐閉了閉眼，強忍住心中的酸澀和羨慕。

告別家人的幸村很快和丸井匯合一處。

“幸村，聽說你妹妹要回中國了？”

“是啊，她喜歡打乒乓球，但是和媽媽打太受打擊了，她就想去和同齡的孩子一起接受正式的訓練。”幸村提了提肩上的網球包，說起妹妹時嘴角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意。

“噗呲，風華伯母一定很高興的吧！”

“沒錯，媽媽很期待有一天小雅可以在球桌上打敗她呢。”幸村笑道，“不過，文太今天難得起得很早呢？桑原都還沒有來。”

“啊！差點忘記啦！”意識到不妙，紅髮的少年突然邁步跑起來，“我今天要值日，幸村，等會兒早訓我可能要晚到一會兒！”

“我是沒問題，”意識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幸村側了側頭，“今天是真田和柳生檢查風紀，文太記得整理好領口再進校門哦。”

對這兩人的嚴格心知肚明，文太感激的話從前面遠遠地傳來，“幫了大忙了！謝謝部長！”

“果然厲害的人都一起玩，”聽到幸村和丸井的交談，很多同校的學生都開始悄聲議論，“這一次的小考，柳生君又是全年級第一吧？聽說他最近也進了幸村君的網球部，再加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名的柳君，網球部的幾位正選都在年級前幾的榜單上誒。”

“不愧是拿了全國冠軍的網球部啊，各方面都好優秀！”

“要我說，還是能壓得住那個黑麪神副部長的幸村君最強！”

“什麼黑麪神！真田君也很帥氣的啦！！”

“幸村君長得好看，性格又溫柔，果然是我們立海的王子殿下！”

是啊，網球部的大家，每一個都是閃閃發光的人，走到哪裏都是受歡迎的。不像他，沉默寡言，陰沉到骨子裏。將目光從幸村精市身上收回，椎名憐低垂了眉眼，握緊肩上的網球包，哪怕也是網球部的一員，他到哪裏都是可有可無、悄無聲息的。

“發現你了哦，椎名君。”

溫柔而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如同炸雷般，讓低着頭走路的椎名憐差點跳起來，“幸……幸村部長？！”

“抱歉抱歉，不過，我有那麼嚇人嗎？”有些困惑地看着椎名憐的反應，幸村拍拍他的肩膀，“今天也起得很早呢！不像文太，要不是有桑原在，好幾次都差點遲到。”

……原來有注意到嗎？幸村部長。

“那當然了，你可是我的部員，網球部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家人，我怎麼可能不熟悉。”幸村笑得一臉坦然，“你的臉色有點不好啊，是不是沒喫早飯？我這裏還有媽媽給真田準備的灌湯包，你要不要來一個？”

是給副部長的東西，還是不要給他了吧。

“沒關係，是我要給你的，真田不敢說什麼的。”有一瞬間，椎名憐感受到了幸村大魔王般的氣息。

看着保持微笑的幸村，椎名憐拒絕不能，只能默默接受了部長的好意，‘這大概就是統治着立海網球部的人才有的魄力吧。’

不過，立海網球部的部長是幸村精市，這一點真的是太好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飛蛾撲火，因爲這樣耀眼的光芒太美好了，讓他也忍不住一點點靠近，也許走得近一點，他也能夠有機會得到那麼一點點亮光的照拂。如果能夠這樣，那他就知足了……

椎名憐喫着部長媽媽親手製作的灌湯包，然後看到幸村一把抓住從旁邊路過的、仁王雅治的白色小尾巴。

“早上好啊，雅治。中午不要忘記來屋頂庭院來找我哦，媽媽準備的特製午餐你要全部喫乾淨啊，柳可是隨時監控着你的體質數據呢。”

不是威脅，勝似威脅。

“puri，”就算是欺詐師的白毛狐狸，也逃不出大魔王的手掌心，如今只能乖順認栽，“我知道了。”

“喫完了嗎？味道很不錯吧！”看到椎名憐將飯盒蓋起來的動作，幸村注意到他嘴角的痕跡，便從兜裏摸出了一包溼紙巾，“還好我還帶着妹妹塞給我的紙巾，擦一下嘴角吧。”

接過帶着可愛卡通圖案的溼紙巾，感受到幸村部長溫熱的手，椎名憐覺得一直寂寥冰冷的心底也跟着暖和了起來。

“piyo~這是副部長的飯盒吧？”仁王一挑眉，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幸村。

但幸村微笑着將飯盒收起來，用行動拒絕，“雅治的話，比起喫更傾向於想逗真田吧，不過，這可是媽媽親手做的東西，我不允許的哦。”

“pupina~”那可真是遺憾。

椎名憐跟着幸村部長他們一路走到網球部，看着幸村很快做完了自己的訓練，然後披起外套，認真指導、監督起其餘人。

這就是他們的部長，雖然高強度的訓練讓所有人幾乎要爬着回家，但是同時肩負教練職責的部長，關注着部裏每個人的個人能力和性格特點，針對每個人的長處和弱點調整訓練內容，所以每次都是最早來，最晚走，這樣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裏，感動在心裏。所以，大家對部長的敬愛、寵愛也是理所當然的。

沒多久，副部長和軍師也拿着今天的訓練菜單走來了，正選們集合開會，回過神的椎名憐開始揮動起自己的球拍。

他的人生雖然一團糟，但是好在，遇到了足夠耀眼的一羣人，告訴他人生不只能是他這個樣子，還應該有更多的可能。幸村部長，感謝你，也祝福你。請加油向着你一直以來的目標飛翔吧，讓更多的人可以看到，我們能夠有的可能性！